第180章 第 180 章
咖啡店的員工宿舍離著工作所在的大樓並不遠, 步行在路上只要花上三五分鐘的路程,值早班的同事見零帶著運動腕帶外出剛回的樣子愣了愣並看了眼天色:「起這麼早去晨練的嗎,零君?!」
「恩恩?要吃早飯嗎?一起去?」
「上班快遲到了……到店裡隨便沖個咖啡應付一下好了。」
「當心得胃病。」
「……可惡啊下次一定請店長小姐多給你安排早班!!」
「我倒無所謂啦, 那麼晚班可就要都交給你咯?」
看著襯衫紐扣都扣歪了的同事面色凝重地權衡了一下利弊,很快手機再次響起的鬧鈴就讓他沒功夫再去計算到底上哪一班比較符合自己亞健康打工人的作息了。
「糟了……這下真的要遲到了。」
看著他飛馳而去的背影零很愉快地表示了自己的幸災樂禍。
從懷裡摸出鑰匙開門進去, 狹小但該有的傢具一應俱全, 因著店裡住在宿舍中的男同事另外只有兩個,本來該住兩個人的宿舍如今只住下了他一個人空間倒是綽綽有餘。
他也很上道地將一個房間收拾出來準備了啤酒速食和投影什麼的, 下班回來年輕的同事們時常聚在這裡休息,中島敦也經常過來。
說起來兩邊的宿舍也就隔了一棟樓,處理好了新鮮的食材給自己熱了個飯糰, 零剛打開窗戶就聽著一道含糊不清的聲音輕飄飄的地傳到了耳邊。
「啊~有人幫忙解一下繩子嗎……吊繩放的太低了,踮起腳就能碰到地面自殺大失敗——但是這個姿勢真的好累啊!」
每天早起從窗戶外面見著的景象他都要習以為常了,聽不見就不會心煩,將窗戶推上隔絕音效,零端著手臂欣賞這窗外無比美麗的景色, 而果然下一秒中島敦就從房間里沖了出來。
「不要給別人添麻煩啊太宰先生!」
揉著眼睛的泉鏡花平靜地扒著窗戶看了一眼,零恰好和她對視上了,就見著對方小幅度地朝自己揮了揮手。
「早上好……?」
真的是很有活力的一群人。
這麼想著零也就走出了廚房打開了電視, 湊合湊合能用的二手手機被他扔在一邊充電,啃著飯糰一邊吃早飯一邊換台,不算大的屏幕不自覺地又跳到了新聞台。
如果說從前只是偶爾還會去想一想他的少爺到底有沒有這個可能順利找到青色彼岸花從而圓圓滿滿達成自己的心愿, 看著在如今的網路上能搜查到有關青色彼岸花的信息也是寥寥, 零還總是有種微妙的提心弔膽。
不過在問題得到了確切的答案能夠鬆一口氣后, 他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做什麼了。
暴露是不可能暴露的, 尤其注重身份信息他現在連個電話卡都沒有全靠wifi撐在那裡, 能查得到記錄的只有從前出身的孤兒院和現在的漩渦咖啡廳, 想來就算鬼舞辻無慘來橫濱了也不可能和這兩個地方有什麼交集。
真是萬分感謝漩渦咖啡廳的營業對象大多是社畜和中低薪階層……啊這個可不能在店長小姐面前說。
那現在能做的事可就只有一件了啊!
抄起早上一起在便利店裡買的信紙零就提筆寫了起來,滿滿當當一封信整個重點只有鬼舞辻議員穿西裝出鏡的鏡頭真好看,希望對方莫多營業莫多出鏡。
糊上了郵票寫好地址出門繞了個遠路投放了郵件,拍拍手零就回去換好了衣服按時上班去了。
反正這種信大概率正主不可能親手收到來看,就算看了……也不多他這麼一個粉啊。
感謝東京電視台,感謝這個國度的政壇後援會那些千奇百怪的粉絲們讓他混入其中。
這波啊,這波叫初心不改。
脫去了炎熱后,夏日的景緻總是賞心又悅目,習慣了這份工作垂眼靠在櫃檯邊翻看著一本攤在桌面上的雜誌,零也不會時時刻刻去關注門口的動靜。
斑駁的碎光將櫥窗上鏤空貼畫的影子打在了他的身上,白色襯衫的袖口挽到臂彎,黑色的領結與圍裙也是正正挺挺系得剛好。
他這裡需要鄭重解釋一下先前可能造成的誤會,那就是咖啡廳里的制服並不是只有女僕裝這一種的。
「歡迎光……臨?」
風鈴響起的聲音細碎地幾乎都要聽不見了,後知後覺新來的客人站立良久也無人上前點單招待,這讓今天輪班負責做咖啡的零也是抬頭望過去了一下下。
就是這一下讓他有點心跳驟停。
將西裝的外套搭在臂彎間,鬼舞辻無慘一身的服飾與店中的裝潢風格雖然極搭但是價格上看起來又不是那麼和諧了。
而相當具有侵略性與目的性,那雙梅紅色澤的眼睛死死地就這麼盯著自己。
這似乎也是無人敢上前去招待不知道抽了什麼風忽然來體察民情的鬼舞辻議員的原因。
莫慌,還有糊弄過去補救的機會——
極為鎮定地瞟了一眼便神色自如地接著看自己的雜誌,零決定給自己的心理素質打個滿分。
「零君,那位先生到底該怎麼招待啊——他一直看著你誒,要不、要不你和我換個班?」
好的現在沒有了。
「也行啊,那你記得等下和店長小姐說一聲。」饒是這樣也打定了主意輕輕鬆鬆從隔間里走了出去,零接過菜單便坦坦蕩蕩地和鬼舞辻無慘對上了視線。
「請問……從剛剛開始您一直就看著我,我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嗎,鬼舞辻先生?」說順溜的一系列推薦辭彙都沒能用上,在那愈顯懷疑的注視中零理順了失憶梗該怎麼玩才合情合理,最後敲定了以進為退。
「你認識我。」迴避了問題的反問用的都是篤定的語氣,鬼舞辻無慘免不了又往前走近了一步。
那嗓音和電視里偶然聽見的一樣富有磁性而蠱惑性更甚,若非天光正好店內也沒有拉上窗帘,零幾乎都要以為自己是夢回大正了。
「要是從電視上見過也算是認識的話,我認識您,您也不認識我吧?」在無慘身形完全的籠罩下零有點為難地抬手想抓頭髮,但想了想自己還在工作於是又將手放了下去。
聽著他這樣說,任誰都能看得出來最近在橫濱活躍的鬼舞辻議員的心情完全稱不上美妙二字,餘光瞥見同事下意識趨利避害般露出的害怕神色,零在心裡恍然大悟並有樣學樣。
這讓鬼舞辻無慘的氣息似乎都不穩了起來。
「……點單。」最後無慘只是咬著牙吐出了這個詞,仰首並不死心地要他帶路去卡座。
「呃、好的。」
只是簡單的填充沙發稱不上坐起來有多舒服,桌台用的木料也說不上名字,鬼舞辻無慘環視著環境看起來沒有多少能稱得上他的心意,而目光觸及到那籠下一半的布藝窗帘,他像是想到了什麼。
紆尊降貴地親手將那窗帘拉扯到了一旁,烈日隨即毫無保留地照射了近來。
即使是無需再畏懼那燦爛的陽光了,蒼白而英俊的面容看上去到底還是顯得有些僵硬了幾分。
然而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零專心致志目不斜視地正翻著菜單:「瑰夏、肯亞、藍山以及黃金曼特寧,您偏好哪一種呢?」
這個問題確實是他的盲區,從沒見過無慘對正常人類的食物有過什麼喜好,即使是平安朝……平安朝有咖啡這玩意兒嗎?
「……你來定。」
蕪湖,店長小姐,瑰夏今天能有銷量了!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零抬頭看著坐在光影中下頷線顯得愈發完美的鬼舞辻無慘,在收了菜單轉身離開前他頓了頓才關切問:「是空調溫度太低了嗎?」
無言的沉默中,這個問題被不了了之了。
「嘶——不愧是零君!」剛回到吧台里就被膽子很小埋頭只顧著做咖啡的同事給攔住了,對於他們這樣的全職打工人總是對與資本緊密相關的政界有著敬而遠之的看法,「那位先生一看就很難搞,點單就點了這麼久,零君是有被刁難嗎?」
「……讓一讓,今天咖啡的提成還是算在我賬上的。」
「居然是最貴的瑰夏嗎??」同事看了眼袋子,雖然也沒昂貴到負擔不起的程度,但總得來說菜單上標價最貴的單品銷量也總是最低的,「嘖嘖嘖,估計其他的也進不了那位的眼界吧?」
零一嘆氣:「誰知道呢。」
知曉對方絕對能把他們這兒的竊竊私語全都聽在耳朵里,即使是回到了距離合適的舒適區內他也沒放鬆下來,一邊磨著咖啡豆一邊考量著對方到底是為什麼會忽然來這裡拜訪。
旋渦咖啡廳的營業對象多是白領階層,排除掉對方真就是對咖啡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喜愛,那麼就只有可能是……環境了?
想到樓上福澤諭吉先生那神神秘秘的工作室和一幹員工,零拿著研磨機的手也是稍微停頓了一下。
武裝偵探社……他該去查一查這到底是個什麼組織了。
不為別的,就是中島敦還在裡邊兒打著黑工,趁著還有時間他也得去弄弄清楚啊。
熙熙攘攘的客人來了又走,留得最久的也是厚著臉皮點了最便宜的咖啡就跑進店裡來蹭空調和wifi的學生仔,然而直至夕陽全然墜下了地平線這麼個讓令稍覺不安的時分,亮起的路燈反倒要比店內曖昧的暖光還要亮上幾分,那道身影卻依然坐在那偏僻的卡座內。
……所以說日本政界藥丸,大工作日的下午到晚上愣是一個電話沒接什麼文件也沒處理,所以鬼舞辻無慘手下這是又有一批替他賣命的苦命同事了嗎?
「那個,鬼舞辻先生,我們這裡要打烊了。」從中午直至深夜的晚班,留到最後的客人果然只剩下了無慘一人,零看了眼牆上已然顯示著他已經超時營業的掛鐘,猶豫了很久才走過去輕聲說。
手指屈起叩在桌板上發出的聲音盪響在室內,零這麼說著眼神遊弋了一下,才發覺剛才在他心不在焉時唯一一同值班的同事已經和他打過招呼先一步下了班。
「原來這麼晚了。」響起的聲音溫和得與先前的神情一點兒都不匹配,他看著無慘微微偏頭,雖說是恍然大悟般的語境可那表情一點兒也不到位,「牽連了你加班到現在,我的車就在外面,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好傢夥倒也不需要在這裡等著他啊?!
零下意識拒絕:「沒、沒事,我住的很近,是這裡的員工宿舍……」
「喔?員工宿舍?」
無慘慢慢重複念著他的話,浮現起來的一絲玩味危險到不行。
零可以拿他這個月的工資來賭,自己只要敢上他這輛車,過兩天中島敦和店長小姐就得登報散發尋人啟事了。
他現在打電話報警還來得及嗎?依稀記得自己的實歲可還沒成年,就算只是顧慮目前混得可以說是相當不錯的身份,無慘應當對此也該有點顧慮吧?!
「誒?都這麼晚了零君還在工作嗎?」
輕飄飄的話語忽然從門口傳來,推開了玻璃門的一道縫隙,竟是沒有人發覺到太宰治正站在門外。
米色風衣的衣擺被夜風吹得微微在飄動,零就見著太宰治的視線在他與鬼舞辻無慘身上打轉著,很有種眼熟到不行的既視感。
鬼舞辻無慘不悅地眯起眼,零也是對來的人居然是太宰治而感到有點絕望了。
只要來個能喘氣的活人他就能想辦法脫身,可這個對象如果是太宰治的話,一個不小心他穿的這層失憶馬甲是不是就要直接保不住了?!
然而太宰治似乎完全沒有正常碳基生物對於危險的察覺,他很是熟稔地走了過來,在零快綳不住的情況下親昵地攬住了他的肩膀:「還是說零君是在這裡等我下班一起回去呢?真是好感動呀~」
「看來零君有好好考慮過我的邀請了嗎?我的邀請可是一直都對零君生效的喔!」
在太宰治出現后就差不多一直處在大腦放空的狀態,零想了半天才想起來對方的邀約說的是哪般,想要勉強自己搭上他腰間的手也是默默收了回來。
前有狼後有虎。
他費這麼大的勁活下來,圖的難道就是現在這一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