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偷東西
第326章:偷東西
劉嫂被公安抓走了,至於她究竟會不會坐牢,陸悠不在乎。只要先把劉嫂弄進去,就算她很快又出來,陸悠和秦建國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試想一下,劉嫂花了八百塊錢,從程素英手裡帶走四個孩子。結果,孩子又回到父母手中不說,劉嫂白白花了八百,還被公安的人盯上了!
什麼叫得不償失,這就是了。
經此一事,劉嫂不會去找秦大牛和陸大妞的麻煩,她根本就不敢再去惹這兩口子,免得再驚動公安。但她肯定恨極程素英,不僅恨,還會想法設法討回她付出的那筆錢。
陸悠和秦建國初來乍到,不了解現在的情況。即使想要報復程素英和劉嫂,也不能暴露自己。
而兩人現在呢,什麼都沒有,還帶著四個孩子,家裡窮得只剩下一間破茅屋。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不能本末倒置,將全身心投入到報復行為當中。
因此,讓劉嫂和程素英狗咬狗,才是上上之策。
做完這一切,陸悠和秦建國也沒耽擱,帶上四個孩子,以及公安同志們好心贈送的乾糧,一家六口人踏上回家的路。
「爹,媽,這是饅頭,可香了,你們吃。」秦小蓮從破棉襖里掏出一個包袱皮,裡面裹著幾個硬邦邦的三合面饅頭。
這還是昨天劉嫂用來哄幾個孩子的吃食,去市裡的路上,幾個孩子跟著劉嫂和年輕女人吃喝,誰也沒鬧著要吃三合面饅頭。
秦小蓮很有危機意識,儘管她知道,東西只有吃進肚子才保險。但當她發現弟弟妹妹們暫時餓不著后,就更加盡心的將剩下的幾個三合面饅頭藏起來。
不得不說,原主的幾個孩子,真是各有千秋。
陸悠溫柔一笑,她摸著秦小蓮的腦袋,搖頭說:「小蓮真聰明,知道把糧食藏好。我們不餓,你們餓嗎?」
看看天色,現在應該是上午八九點的樣子,她和秦建國謝絕了公安同志的幫忙,帶著孩子步行出城。
現在資源緊缺,公家就算有車,開車也要費油的。
要是她和秦建國沒辦法,倒是只能厚著臉皮接受公安同志們的幫助。但他們現在有辦法,也就不打算麻煩人家。
等到了城外,陸悠和秦建國對視一眼,交換著只有兩人才能明白的眼神。
沒過幾分鐘,秦建國就跟孩子們打了聲招呼,說他要離開一會兒,去辦點事。
四個孩子不知道秦建國究竟要辦啥事,但他們十分一致地保持沉默,並沒有開口追問。
秦建國離開后,陸悠就帶著孩子們來到一顆黃桷樹下。這地方乾乾淨淨,土地夯實,周圍擺著大大小小的石頭,顯然是經常有人光顧。
一天一夜沒休息,又趕了那麼久的路,陸悠不覺疲憊。但她見幾個孩子小腦袋一點一點的,應該是困了。
她率先坐下,將秦小蓮和秦小柔抱在懷裡,又對老大秦小康說:「小康,你跟小傑坐過來,靠在媽媽的身上。」
秦小康擔心了一整路,他不像兩個小的那麼心大,也不像二妹秦小蓮那樣有成算,一直提心弔膽。
這會兒不僅安全,又沒什麼事,他肩膀一垮,乖乖靠在陸悠身上,閉上眼睛。
見四個孩子瞬間進入夢鄉,陸悠的心頓時一軟。怕孩子們著涼,她把外套脫下來,蓋在兩兄弟身上。
至於秦小蓮和秦小柔,有她抱著,也沒什麼問題。
大約過了半小時,陸悠聽到「嘎吱嘎吱」的聲音,期間夾雜著「得得得」的蹄子響。
有車來了!
陸悠眼睛一亮,趕緊轉頭看過去,就見從市裡的方向駛來一輛馬車。駕馬車的是個老漢,五十歲左右,穿著黑色棉襖,頭上戴著皮帽。
「老鄉,老鄉,您這是上哪兒去?」陸悠沖老漢招了招手,揚聲問道。
現在這條路上並沒有什麼車和人經過,陸悠一出聲,那老漢就聽到了。他「吁」了一聲,伸手扯住韁繩,將馬車停下。
「大妹子,我要去前進公社,你順路不順?我帶你一程!」
這時候的人都很淳樸,老漢見陸悠一個女人帶著四個孩子,穿衣打扮也不像是城裡人,暗想她該是要回鄉下。
因此,才主動提出載她的事。
「前進公社?哎呀我也是前進公社的人!大叔您是哪裡人,我是進山大隊的。」見老漢如此熱情,陸悠立馬改了稱呼,叫他「大叔」。
老漢一聽,頓時笑眯了眼睛,「進山大隊啊?那離我們那可近吶!我家就在進東大隊,剛好順路。大妹子,快把你家娃娃給叫醒,讓他們上車來坐著。」
進東大隊跟進山大隊一樣,同屬於前進公社管轄。只不過,進東大隊離公社很近,相對來說,條件也更好。
陸悠叫醒幾個孩子,又讓他們喊人。
等孩子們都坐上車后,陸悠才說:「大叔,不瞞您說,我們這趟出來,是找娃兒的。」
這話才剛開了個頭,陸悠的眼淚就流了下來,「我跟我男人沒本事,叫娃兒們跟著咱吃苦。可再苦再累,我跟男人都沒想過把孩子送人。他們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我就算不要自己的命,也不能不要他們。」
「可我婆婆見不得娃兒們吃苦,用八百塊錢,把他們賣給了城裡的劉嫂,說是讓娃兒們去城裡享福。我……我跟男人追了一天一夜,才找到市裡來。最後又有公安同志們幫忙,才算找到我的娃。」
「大叔,您看能不能稍微等一下,我男人還在後頭,他馬上就到。不,不過,我們昨天出來得太急,身上也沒帶錢。這樣,等娃他爸來了,我們給糧食,您看行不?」陸悠一臉的不好意思,就算老漢熱情,她也沒想白搭人家的車。
這年頭,誰家都不富裕。馬車雖然不費油,但馬兒也要吃草,還要人照顧,陸悠不能叫老漢吃虧。
老漢一聽,大妹子這是遇上難事兒了啊!
他立馬擺擺手,「算了算了,給啥糧食啊?大家都是一個地方的人,出門在外遇上了,這也是緣分。」
再說了,這一家子剛剛遭了難,他既然遇上了,能幫就幫,哪還能要她的車費?
「行了,啥也別說,你先上車,我把車停到前邊樹下。」見陸悠還想說什麼,老漢乾脆趕著馬車,到黃桷樹下休息。
都是一個公社的老鄉,發生了奶奶賣孫子的事,老漢不免多打聽了幾句。
陸悠知無不言,將前因後果,事無巨細地告訴老漢。
在等秦建國的這段時間裡,陸悠和老漢相談甚歡,兩人自覺跟對方算是熟人了。
老漢姓楊名樹根,家住進東大隊,他親弟弟就是大隊書記。要不然,楊樹根也不可能駕著大隊的公共財產上競陽市。
至於楊樹根進城辦什麼事,他沒說,陸悠也沒問。兩人本就是初識,陸悠要不是為了某種目的,也不會自曝其短,將她的信息透露出去。
無論在哪個年代,交淺言深都是大忌。
孩子們換了個地方繼續睡覺,陸悠和楊樹根說了一會兒話,就見秦建國背著個大背簍,大步流星走來。
「楊大叔,那就是我男人建……秦大牛!」
讓秦建國喊了人之後,馬車重新出發。
馬車比牛車快,進東大隊這匹馬,又被伺候得不錯,身強體壯,速度不慢。
到了下午四點,馬車就到了前進公社。
在路上的時候,陸悠就得知了秦建國這趟的收穫,她打算在公社下車,順便買點東西。
悄悄給楊樹根留下五斤沒有脫殼的麥子,陸悠揮了揮手,跟這位熱心腸的老漢告別。
秦建國按照陸悠的提示,找到了競陽市的一處黑市。他運氣不錯,一去就碰上個賣糧食的,他花錢買了一背簍糧食,粗糧細糧都有。
甩掉了跟蹤他的人,秦建國背著糧食走街串巷,又用粗糧換了不少票證。
這個年代可不比八十年代,有錢沒票證,同樣買不到東西。
只可惜時間太短,他又不熟悉情況,這次並沒有換到多少票。
留秦建國看孩子,陸悠去了一趟供銷社,買了一些日用品。
至於食物,她沒買,也買不到。
像是肉類,連城裡人都搶不到。即使她手裡有票,也買不到豬肉。
不過,有她和秦建國在,對於吃肉,倒是不用擔心。
趁著天還沒黑,一家人高高興興回了家。
到了進山大隊,陸悠和秦建國兵分兩路,秦建國先背著東西回家,陸悠則哭哭啼啼,牽著幾個孩子走在大路上。
她逢人便哭,也不解釋。
幾個孩子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蟲一樣,一見她哭,就跟著哭,還哭著喊著「奶奶不要賣掉我們,我們吃得很少」……
在路上轉了一圈,整個進山大隊的人都知道了,程素英和秦珍珠故意支開秦大牛和陸大妞,趁人不在,將四個孩子賣掉。
好在老天有眼,有人看到四個孩子坐上牛車被不認識的人帶走。後面看到秦大牛和陸大妞,趕緊通知他們。
秦大牛和陸大妞日以繼夜地趕路,總算追上四個孩子,在好心人的幫助下,順利帶回孩子。
被人用憐憫的目光看著,陸悠也不嫌丟臉,她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我知道媽這是捨不得孩子吃苦,想要讓他們去城裡享福。可孩子就是我的命啊,我不能失去他們!」
見陸悠和四個孩子哭得實在太慘,其他人看不過眼,紛紛責罵秦家人,尤其是程素英。
住在這附近的人誰不知道,秦家說是分家了,把秦大牛一家分出去。可這個分,也只是把人攆出去,不準秦大牛一家在秦家吃飯。
至於秦大牛兩口子掙的錢和糧食,可全都捏在程素英手裡。
現在這日子確實不好過,家家戶戶都吃不飽,有那身體不好的老人,根本熬不過去。
進山大隊條件不好,窮,但有一點好,離山近,好歹還有活路。
家裡的婆娘再是摳門,卻也只是為了生存,想讓一家人完完整整地熬過災難時期。
可程素英卻不同,她是真的心狠,根本不給大兒子一家吃喝!
這是想要活活餓死秦大牛一家啊!
「怪不得,我就說程素英今天咋就回了娘家,她平時恨不得娘家人都死絕了,又咋會主動回去?原來是做了虧心事,不敢叫人知曉!」這是跟程素英有仇的。
「這老娘們兒也真是心黑,大牛難道不是她親生的?康娃兒和他弟弟妹妹,難道不是她親孫?連親兒子親孫子都能下得去手,嘖嘖嘖……」這是幸災樂禍的。
「怪誰呢?還不是怪秦大牛自己拿不起事!孝順爹媽是對的,可為了爹媽,連自己孩子都不顧了,這叫啥?叫愚孝!現在早就不興老的那一套了,偉大的領袖說過,『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秦大牛早該反抗秦家,反抗秦家的剝削和壓迫!」這是熱衷於政治運動的。
「行了行了,大人有錯,孩子可憐。趕緊讓大妞帶孩子回家去,先弄點吃的填飽肚子!唉,作孽啊!」大隊長揮揮手,讓大家散了。
他家跟秦家有點關係,他婆娘和程素英來自一個大隊,是五服以內的堂姐妹關係。平日里,程素英跟他婆娘走得挺近。
不管程素英是真惡毒還是假額度,大隊長都不想聽人在私底下議論,他怕牽扯上他家那個蠢婆娘。
見效果達到,陸悠也不逗留,非常乾脆地帶著四個孩子走了。
她相信,要不了一天的時間,程素英和秦珍珠的閑言碎語肯定會傳得人盡皆知。
程素英幹了壞事,還想置身事外,做夢!
秦珍珠想拿賣了侄子侄女的錢置辦可觀嫁妝,做夢!
而這一切,還只是開胃菜而已。
等著吧,以劉嫂的能耐,過不了多久,她肯定就能出來。到時候,她第一時間就會上秦家,找程素英算賬!
劉嫂行事一向低調,干她這一行的,也必須低調。現在被公安盯上,哪怕她逃脫坐牢的下場,也不可能再繼續干這個買賣。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劉嫂因程素英斷了財路,兩人之間的仇恨,不亞於殺父之仇。
以劉嫂的手段和能耐,相信她不會讓陸悠失望。
領著四個孩子回到家,陸悠站在狹小的茅屋裡,倍感無奈。
窮啊,真的太窮了!
當務之急,除了解決一家人的溫飽,還有住房問題。
以這間屋子的簡陋程度,一旦下雨,那絕對是「外面下大雨,屋裡下小雨」的節奏。
就算這兩年乾旱,難遇下雨天。但陸悠也不打算讓一家六口人擠在這麼個破屋子裡。
要知道,這屋子可不是用來住人,而是堆柴火的啊!
可陸悠想要換房子住,也不是那麼好換的。
一來,大隊的人都知道,秦大牛和陸大妞算是凈身出戶,別說錢,連碗筷都沒分到一套,哪有錢建房子?
陸悠手上這筆堪稱巨款的錢,無法解釋來源。她必須先解決來錢渠道,才能將錢花出去。
再者,秦家說是分了家,可戶口卻沒分,也沒個證明。陸悠不想她前腳修了新房子,後腳房子就被程素英佔去。
必須先把這兩個麻煩解決掉,才能進行下一步。
秦建國在草棚里燒水做飯,陸悠本想打點熱水,先給幾個孩子洗一洗。可下一秒,她恨不得仰天長嘯!
家裡沒盆子!沒!盆!
無論大盆小盆,大桶小桶,通通沒有!
不僅這些家什沒有,像鍋碗瓢盆,也是沒有的。家裡就只有一個石鍋,煮了東西,一家人就圍著石鍋,用兩根樹枝當筷子,夾著吃。
陸悠:……腦子裡有一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現在,她滿腦子都是「草!泥!馬!」。
如果說,程素英是壞心爛肺的惡人,那秦大牛和陸大妞就是幫凶,儘管他們從無害人之心,甚至對自己的子女,也有感情。
然而,「好人」就不會做壞事了嗎?
不,「好人」做起壞事,甚至比壞人更可怕。
「好人」犯錯,受害者連討回公道都不行。誰叫人家是「好人」呢,人家犯錯,那也是無心之過啊!
秦大牛和陸大妞就是這樣的「好人」,他們或許也愛自己的孩子,但同時,他們才是傷害孩子最深的人。
難道這兩口子沒有能力養孩子嗎?
有,他們有!
但他們沒辦法啊,他們沒辦法反抗程素英這個大家長。所以,只能讓孩子受罪。
陸悠可以肯定,如果她和秦建國沒來,即使家裡這四個孩子沒有被賣,也會很快餓死。
孩子被餓死,所有人都知道,這是程素英造的孽。甚至連秦大牛和陸大妞也會這麼認為。
程素英固然可恨,但最可恨的,還是這兩口子。
要不是陸悠現在就是陸大妞,她真的很想對著陸大妞那張臉,狠狠「啪啪啪」。
「媽……媽!你,你怎麼了?」見陸悠面色猙獰,秦小蓮嚇了一跳。
她趕緊抱住陸悠的大腿,聲音裡帶著哭腔:「媽,媽,你別生氣,我跟小康,會照顧好弟弟妹妹,我們會很乖的!」
「對不起,小蓮,是媽媽不好,媽媽剛才在想事情,是不是嚇到你了?」陸悠面露懊惱,都怪她沒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差點嚇到孩子。
不過,這孩子是不是太過敏感?
從昨天到現在,陸悠不止一次聽到孩子們說:「我們吃很少,我們很乖。」
陸悠皺了皺眉,看來,即使孩子年紀還小,卻也察覺到父母的心思。
幸福的家庭,即使貧窮,仍能給予孩子安全感。
不幸的家庭,即使錦衣玉食,也會讓孩子感到不安。
這四個孩子之所以這麼懂事,不是秦大牛和陸大妞教得好,而是天生。
看著孩子們怯怯的眼神,陸悠不由嘆了口氣。
壓下對自家閨女的想念,陸悠讓四個孩子排排坐在床邊上,她盡量用最柔和的語調跟他們保證:「小康,小蓮,還有小傑,柔兒,你們要記住,你們四個,是爸爸和媽媽最珍貴的寶貝。我和爸爸向你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讓你們受到欺負。」
「小康和小蓮,你們是大孩子,以後就監督爸爸和媽媽,好不好?」她看向秦小康和秦小蓮,目光中帶著絕對的信任。
在陸悠的鼓勵下,好幾次欲言又止的秦小康抿了抿唇,佯裝鎮定地問:「媽,那以後,奶奶和小姑姑都不會再來搶我們的糧食了吧?」
「不會。如果她們還敢來,我會阻止她們。」
「那,那……就好。」其實秦小康想說的是,那媽和爹還會把每年從大隊分到的糧食,交給奶奶嗎?
還有,奶奶和小姑姑,總是叫爹和媽去做危險的事。他和弟弟妹妹們待在家裡,特別害怕。
不過,經歷了昨天和今天的事,秦小康敏銳地察覺到,自家爹媽似乎有了什麼變化。
但這種變化,卻讓他感到興奮和快樂。
他不敢再問,就怕爹媽又變回原來那個樣子。
秦小康不希望爹媽變回去,他喜歡現在的爹媽!
再懂事的小孩子,也不懂得掩藏自己的真實情緒。更何況,秦小康還是個特別老實的孩子,他的表情太直白,陸悠一眼就看懂。
心底傳來陣陣鈍痛,陸悠俯身抱住秦小康,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看到這一幕,紅燒肉頓時不樂意。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啥不樂意,總之,等她反應過來時,人已經爬上床,鑽進陸悠的懷裡。
「麻麻,抱!」這又嬌又嗲的聲音一發出來,就讓紅燒肉虎軀一震。
不,這絕不是她的聲音,她拒不承認!
不僅紅燒肉虎軀一震,陸悠也虎軀一震。
麻麻?是她聽錯了嗎?
陸悠低頭看著秦小柔,臉上閃過一抹狐疑之色。
「媳婦兒,叫孩子們吃飯了。」秦建國敲了敲門。
作為父親,他對自己的定位是家裡的頂樑柱,養家糊口,並給予孩子們安全感。
至於談心和思想教育,則交給陸悠來處理,他相信陸悠,正如陸悠相信他一樣。
秦建國並不輕視女同志,也不認為女同志就該待在家裡相夫教子,做家庭主婦。
相反,他在工作之餘,很願意做家務,挑起家庭煮夫的擔子。
一個家庭,一對夫妻,相愛的人,不應該硬性規定,誰養家,誰持家。
他和陸悠從來不會為對方分工,兩人都想參與家庭建設的每一件事,並默默支持對方做的任何事。
就如他信任陸悠,能很好地跟孩子們溝通。但信任歸信任,他卻不會像甩手掌柜那樣,漠不關心。
在陸悠做主時,他就是她的神助攻。
會做飯的爹,除紅燒肉以外的三個孩子,還是第一次接觸。
感受著孩子們探究和好奇的眼神,秦建國暗暗發笑。與此同時,他敏銳地察覺到,最小的孩子看他的眼神,有點兒奇怪。
這種眼神,絕對不是好奇,更不是探究,倒像是……思念?
秦建國不動聲色地抬起眼皮,飛快地瞥了紅燒肉一眼。
「柔兒,快吃飯,別東看西看。」見紅燒肉左顧右盼,慢騰騰地啃著紅薯,陸悠輕輕敲了敲她的腦袋。
紅燒肉張大嘴,「啊嗚」一聲,咬掉小半個紅薯。
今天的晚飯,就是紅薯,這是秦建國今天在黑市買到的粗糧。
省著點兒吃,家裡的存糧應該還能吃幾天,但秦建國不想省。
先不說幾個孩子身體遭不住,就連他和陸悠,也必須補一下身體。
倒不是為了別的,就單是為了更好地勞動,更好地賺錢,就必須先把身體素質提上來。
否則,他空有經驗,卻沒有足以匹配的身體,那麼能力也會大打折扣。
秦建國打定主意,明天先去一趟山裡,看能不能碰到點好東西。
他這兩天也打聽清楚了,這個進山大隊顯然跟他的家鄉清泉大隊完全不一樣,這裡也有山,卻沒有出產。
進山大隊挨著隔壁省的一座山脈,但要進入深山,得費不少功夫。更何況,也沒人敢進深山。
秦建國尋思,要是他跟陸悠配合好,進入深山的安全問題還是有保障的。
可問題是,家裡還有四個孩子,最大的也才十二歲,看起來跟沒到十歲的孩子差不多,小豆芽菜似的。
要想進深山,就得出去好幾天的時間,單放這幾個孩子在家,秦建國不放心。更何況,還有原主秦大牛的爹媽一家虎視眈眈。
秦建國速度飛快地吃完紅薯,他端起鍋子喝了幾口紅薯湯,感覺有七八分飽了,這才停下。
原主秦大牛身高一米九以上,骨架也大,這麼大塊頭,吃得就不可能少。
再說陸悠,哦不,陸大妞的身體,也有一米七幾的樣子。肩寬胯寬,倒是臉型挺小,看著更顯身材高大。
秦建國尋思,這兩口子基因都不錯,應該有很大潛力。
等把身體養好了,就憑這兩人的條件,怎麼也能把日子過好。
一家人吃飽喝足,也沒洗漱,就這樣將就睡了。
臨睡之前,陸悠掐了秦建國一把,跟他預定了木盆木桶等家什,讓他儘快做好。
天啊,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回到末世前,竟然因缺少傢具而過上了不能洗漱的悲慘生活。
被擠在床中間的紅燒肉也在苦惱,想起下午剛到家時,她跟二姐秦小蓮說自己想要拉粑粑,然後……秦小蓮把她帶到茅屋後面,在地上刨了個坑,讓她拉。
她當時:……
拉完后,就見秦小蓮小心翼翼地用竹子做的夾子將她的粑粑夾起來,放在簸箕里。
然後,又拿起一根指頭寬的竹片,要給她刮屁股。
對,是刮而不是擦……
紅燒肉當時:……
欲哭無淚!
沒有廁所,沒有手紙,甚至連洗臉和洗腳盆都沒有,更不要想洗澡和刷牙。
來到這個年代,除了飢餓和無處不在的危險,還有各種不方便。
紅燒肉眨了眨泛紅的眼睛,她好想爸爸媽媽,好想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她想念所有的親人,想念曾經擁有的一切。
到最後,她又想起堂姐秦朝陽的挑食,以及其他年輕人肆無忌憚浪費糧食的行為,眼淚忍不住掉下來。
如果,如果他們知道,他們的長輩曾經經歷過的一切;如果,如果他們知道,困難年代時期,無數人飽受飢餓的折磨,甚至有不少人因此而死去……他們,又會不會後悔曾經浪費過的糧食呢?
紅燒肉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在睡夢中,她似乎見到一個跟秦朝陽長得很像的人。那人瘦骨嶙峋,整個人看起來像一張紙片,肋骨一條一條地,特別突出。
那人趴在地上,兩眼無神,只不停用骨架一樣的爪子抓起地上的泥巴往嘴裡塞。
「餓,好餓啊!我要吃紅燒肉,我要吃蘑菇燉雞,我要吃白米飯……嗚嗚嗚,我以後再也不嫌棄肥肉難吃了,我要吃肥肉嗚嗚嗚……」
第二天天還沒亮,秦建國就醒了。
他一醒,陸悠也跟著睜開眼。
兩人輕手輕腳地起床穿衣,開門出去。
「媳婦兒,我先去趟山裡,看能不能搞點肉吃。等家裡的事處理好,咱們再去趟深山。」秦建國將自己的打算告訴陸悠。
「這樣也行,要是能打到大傢伙,還能給手裡的錢找一個來源。不過想也知道,現在這年頭,大傢伙不好弄。」陸悠嘆了口氣。
秦建國就在草棚里活動了下手腳,做起了熱身運動。
草棚爛是爛了點,好歹地方大,正好可以做運動。
陸悠點燃火,先燒了一鍋開水,稍微涼了一下,兩人趁熱喝了,然後才開始做飯。
秦建國也沒閑著,他拿起昨晚去書記家借的柴刀,開始做簡單的傢具。
這個家真是除了人,啥也沒有。
秦建國去後面的山坡山砍了一堆竹子,先做竹筒。竹筒有大有小,大的當碗,小的當杯子,喝水漱口。
等陸悠把早飯做好,正好使用新碗。
秦建國要上山,陸悠讓他先吃。
等天色蒙蒙亮,秦建國拿上柴刀和背簍,往山上走。
今天天氣好,橙紅色的霞光透過雲層,灑向大地,將整個進山大隊染成金色。
陽光碟機散了黑夜,也驅散了寒冷,將溫度帶給萬物。
陸悠有心想要大掃除,順便洗洗刷刷,卻苦於沒有工具。
無奈之下,她只能用掃把將家裡打掃一遍,再將有限的物品整理好。
太陽上山,天色大亮,熟睡中的孩子們終於醒來。
吃過早餐后,陸悠就領著四個孩子,帶他們去後山坡撿竹筍殼子。
這一片都是竹林,除了竹筍,竹子身上沒有能入口的東西。因此,竹子還沒有慘遭毒手,順利地活了下來。
竹筍能吃,所以,竹筍殼比較少。陸悠和四個孩子轉了一大圈,也才撿了小半背簍的竹筍殼。倒是竹葉,撈了一背簍。
見今天的柴火已經足夠,陸悠就帶著孩子們回家。
還沒走到家門口,就聽到一陣喧嘩聲。
「小康,小蓮,你們帶著小傑和柔兒,就待在這裡別亂跑。」陸悠將背簍放下,讓四個孩子暫時待在竹林里,先別回去。
她站在一個小坡上,往自家茅草屋看了一眼,就見程素英帶著秦珍珠和幾個男同志,正站在她家門口。
「哐當」一聲,秦珍珠用力一踢,陸悠家裡那道防君子不防小人的門,就地解體。
「媽,快進去找,東西肯定就在這間房裡!」秦珍珠的胸口劇烈起伏,顯然是被氣急了。
其實,她和她媽昨天晚上就回來了。但為了麻痹其他人,她們沒有回家,就在大隊長家裡住了一夜。
秦珍珠倒是不知道,她和她媽乾的好事,如今在整個大隊都傳遍了。母女兩個正沉浸於八百塊巨款到手的喜悅中。
直到十五分鐘前,當程素英和秦珍珠歡歡喜喜回到家,程素英習慣性地去檢查她的小金庫,然後……她看到一盒屎。
她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想要從一盒發臭生蛆的屎裡面找到她的錢和財產。甚至忍住噁心,用棍子在裡面使勁地掏。
沒有,除了蛆就是屎,除了屎還是蛆,其他什麼都沒有。
「啊!」一聲尖叫衝破雲霄。
很快,秦家上下都知道程素英的房間遭了賊,秦珍珠猛地沖向自己的房間,然後發現,她的貴重物品全都丟了!
秦大順和秦大孝兩兄弟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能看見他們的親媽和親妹子像個瘋子一樣,尖叫咆哮。
「遭賊了!家裡遭賊了!媽,我的手錶,我的銀鐲子,還有皮鞋……沒了,全都沒了!」秦珍珠哭哭啼啼地跑到程素英面前,母女兩個正懵著呢,就見一家之主秦有田黑著一張臉走進門。
「不是說大牛兩口子死在山裡了嗎?死,死個屁!現在隊里都傳遍了,說你和珍珠兩個爛心爛肺,賣親孫子親侄子換錢!」
「嘭!」秦有田使勁拍著桌子,厲聲問,「到底怎麼回事?」
「什麼?他們沒死?」剛經歷沉重的打擊,程素英的腦筋有點轉不過彎來,「啥意思?」
「啥意思?不只人沒死,家裡那四個孩子也跟著回來。」對於妻子賣孫子的事,秦有田一清二楚。
因此,一聽到這個消息,他立馬趕回家。
「不行,劉嫂花錢把人買走,現在孩子跑了,她肯定要找我們的麻煩。錢呢?趕緊把錢拿出來,我馬上給人送過去!」秦有田很清楚,像劉嫂這種人,乾的都是犯法的事。
他們什麼都吃,就是不會吃虧!
這回,劉嫂在秦家吃了大虧,要是不解決好,秦家肯定會受到劉嫂等人的報復。
秦家說白了,一大家子都是農民,拿什麼跟劉嫂斗呢?
到了這一步,秦有田也顧不上心疼那八百塊錢了,他必須趕緊將錢送回去,以此平息劉嫂的怒火和怨氣。
不過,秦有田不知道的是,無論他還不還這筆錢,劉嫂都不會輕易放過他們一家。他更不知道的是,那八百塊錢,也已經不翼而飛!
「錢?沒了!全沒了!啥都沒了!」聽到秦有田透露的信息,程素英只覺眼前陣陣發黑。下一秒,她定了定神,眼裡閃過一抹狠意,「當家的,你剛才說啥?」
「秦大牛和陸大妞,還活著?」
「沒見著秦大牛,我只知道,陸大妞和四個孩子,昨晚上就回了家!」秦有田咬牙切齒,這兩個蠢貨,咋就那麼命大呢?
「陸大妞那賤人還活著?也好,也好!」程素英嘴角一扯,陰惻惻地笑了笑。
秦珍珠萬事不管,她只知道,自己的貴重物品丟了!丟了!
「媽,你管陸大妞是死是活,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我丟的東西!嗚嗚嗚,那塊手錶可是我的嫁妝!」
見秦珍珠著急,程素英好聲好氣地哄著她:「好了好了,珍珠,你丟的東西,媽一定給你找回來。就算找不回來,我也能找人給你買回來!」
「媽,你知不知道手錶要票的啊!買什麼買?我不要別人買,我就要那一塊!」秦珍珠都快哭了。
程素英平時最疼這個女兒,因為秦珍珠跟她長得最像。
她將秦珍珠寵得像嬌小姐,盡全力給她最好的一切。可程素英卻忘了,秦珍珠長得像她,性格也像她,但智商,卻沒有遺傳到她一絲半點。
再加上程素英將秦珍珠寵壞了,一個沒有公主命的人,卻有了公主病,還完全沒有自知之明……這就有點可怕了。
程素英似乎意識到這點,但她捨不得打罵秦珍珠,只能壓下心底的躁意,耐心解釋:「走,媽現在就帶你去找偷東西的賊。」
秦珍珠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目光灼灼地盯著她媽:「誰,偷東西的賊是誰?」
「是陸大妞。」
「是她!」秦珍珠狠狠咬牙,面容扭曲,表情猙獰,「對,一定是她!除了她,還會有誰?」
秦珍珠之所以如此肯定,倒不是她火眼金睛,看穿了陸悠的把戲。而是習慣使然。
平時在這個家裡,不管是誰丟了東西,總歸是秦大牛背鍋。等陸大妞嫁進來,就成了兩口子一起背。
東西究竟是誰偷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秦大牛和陸大妞必須賠償。
秦珍珠像一陣疾風衝出家門,往茅草屋跑去。程素英和秦有田、以及秦大順秦大孝兩兄弟跟在後頭。
到了茅草屋,秦珍珠一腳踢爛木門,衝進去就將陸悠整理好的房間翻得稀巴爛。
「秦珍珠,你在做什麼?」陸悠拿起一片竹筍殼,猛地砸向秦珍珠。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