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2章 初次交鋒
無奈之下,小毛子隻好去修政坊,挨個找盧老三的鄰居打聽,結果還是查無所獲,他隻好去聞香閣匯報情況。
卻不料這時候,他經過東市酒肆時,從西域來的胡商那裏,聽聞西市有件怪事,似乎跟盧老三有關。
原來昨天早上,有人去放生池放生,卻發現池內陰暗處,有一顆死人頭顱,頭顱生前被利器割下,而且還被人剜了眼珠子。
數日時間過去,頭顱早已被池水泡的發白,皮肉也遭魚咬龜啃,變得麵目全非,認不出究竟是誰。
不良人結案後,立即前往現場偵緝,最後斷定頭顱主人,乃是東市的掮客盧老三。
遠在東市的盧老三,怎會現在西市放生池,是誰將他殺害的?還有他的無頭屍身,又在哪裏呢?
聽聞此消息後,小毛子趕緊去聞香閣,當時許奕去找老當家,就隻好匯報給葉聞,葉聞知道事關重大,於是獨自去探查真假,最後果真確認無疑。
盧老三成了長安的冤魂!
又因當時為時已晚,諸坊坊門已經關閉,葉聞無法立即折回聞香閣,直到今早坊門開啟,才回來告知給許奕。
聽聞此消息後,許奕心裏“咯噔”一下,盧老三是他的計劃中,唯一可能解開謎團的線索,怎會在這時候被人殺害,而且還死的如此蹊蹺?
殺死他的凶手,是否也牽扯其中?
許奕想不得太多,趕緊跟葉聞來到修政坊,這裏已經被不良人封鎖,閑雜人等不準入內,企圖從中找出蛛絲馬跡,找到那個殺人凶手。
許奕不是閑雜人等,稍微花錢打點以後,便進入盧老三家中,他和葉聞搜尋半天,卻還是沒有絲毫發現。
仿佛盧老三的死,真的隻是巧合而已。
如果是巧合,將他人殺死就好,又何必要費大力氣,將他的頭顱割下,並剜去雙目丟進放生池呢?
這不是普通的殺人手法,反而像是某種古怪儀式。
盧老三是鰥寡之人,以前本有婆姨孩子,卻因為得了惡疾,早已雙雙去世,這許多年以來,他也沒有再娶,很難再找出線索。
而盧老三家中,也隻是普通民宅,一個單獨的院子,外麵紮著籬笆,共有三間房屋,其中兩間閑置著,裏麵堆滿雜物。
隻有當中那間,是他常住的地方,房中除了簡易家具,隻有一張土炕和一個灶坑
因為查無所獲,許奕已打算放棄,卻忽然在這時候,屋外陽光照進來,晃得他睜不開眼,不得不用手遮擋。
就在這個瞬間,許奕忽的心生警覺,剛才這道金光,絕不是尋常陽光,而是由金器折射而來。
盧老三家徒四壁,做掮客賺來的錢,隻能勉強養活自己,絕沒有閑錢添置金器,既然是這樣,那道金光從何而來?
許奕心中微動,將葉聞支到屋外,獨自在房中尋找,很快找到金器來源,原來在灶坑下,隱藏著十枚薩珊金幣。
本來這些薩珊金幣,都被灰燼隱藏的很好,卻不知道什麽原因,有一枚暴露出來,又因為角度奇佳,折射陽光到許奕臉上,這才引起他的注意。
可是很奇怪,盧老三怎會有這麽多薩珊金幣?
要知道,薩珊金幣本是波斯薩珊王朝的貨幣,後來薩珊王朝被大食所滅,波斯王子卑路斯逃亡大唐。
儀鳳二年,高宗助波斯王子重獲王位,並欲在波斯設立都督府,但因軍隊隻能到龜茲,不得不就此作罷。
卑路斯複位失敗,最終回到長安老死,大量波斯人因此滯留下來,被改稱為粟特人,薩珊金幣也因此失去流通。
但這並不代表,薩珊金幣沒有價值,這些金幣都是由黃金打造,並還在粟特人中流通,隻要去西市兌所兌換製錢,同樣還是價值不菲。
一枚薩珊金幣,能換一緡製錢。
恍然間,許奕想起數日前,在東市見盧老三時,他正為那個波斯商隊做掮客,難道是那個商隊給他的?
這也不對啊,就算是他做掮客,也不至於給出十枚金幣吧!
然後他又想到,畢勝讓盧老三找人,並願支付十緡謝錢,十枚薩珊金幣正好是十緡,難道這是畢勝給他的?
可畢勝是大唐人,怎會有如此多的薩珊金幣?總不會是專門兌換,支付給盧老三吧?
重重疑惑接踵而來,更讓許奕覺得蹊蹺。
“咦,這個是······”
許奕想了很久,都沒想出其中關鍵,正準備放棄的時候,又發現灶坑裏麵,有半截殘缺的黃麻紙,恰好覆蓋在薩珊金幣上麵。
如果不是找到薩珊金幣,絕對看不見這半截黃麻紙。
這種黃麻紙色略黃,紙質稍顯粗糙,比白麻紙要厚很多,由東漢蔡倫改進而成,是以黃麻、布頭、破履為主原料,普通百姓都用得起。
因為黃麻紙的韌性很強,所以不容易被火燃燒,多被用於記載典籍,想必這也是留下這半截黃麻紙的原因。
黃麻紙隻剩下半截,已看不出原本大小,卻依稀能看見幾個字,是用飛白體書寫成。
那殘留的幾個字,分別是“玄”、“業”和“鋒”字,其他則已經化為灰燼,什麽都看不出來。
這幾個字是什麽意思?
許奕想不明白,可直覺卻告訴他,這幾個字非常重要,於是趁葉聞不注意,將其收進了褡褳中,並將那十枚薩珊金幣拿走。
“事到如今,盧老三這裏的線索,已經完全斷了,隻找到這十枚金幣。”
彼時葉聞正在院外,四處尋找蛛絲馬跡,也還是查無所獲,可當他聽見許奕的話,看到那十枚薩珊金幣後,卻忽然抖了下眼皮,盡管隱藏的很好,還是被許奕看見。
以至許奕心中微動,難道葉聞知道什麽?
“也不算全無收獲,至少有這十枚金幣,至於其他的事情,回去再想辦法吧。“
葉聞很快恢複如常,也不打算開誠布公,這讓許奕更加篤定,他肯定發現了什麽,隻是不願意說出來。
到底發現什麽了呢?
既然他不願說,許奕也不好追問,隻好先回聞香閣,不過回去的路上,許奕卻被陰霾籠罩。
如今失去所有線索,畢勝又老謀深算,到底要用什麽辦法,才能從畢勝的手中,將聖物多回來呢?
不僅如此,他還要防備其他人,尤其是那天在崇業尼寺外,出現的那兩個不良人,他們背後隱藏的勢力,似乎也是為聖物而來。
那個勢力來曆不明,必須要有所防備。
思索間,許奕忽然覺得疲憊,除了幼年的遭遇,即便在危機四伏的長安,他也很久沒有這種感覺。
而且他總覺得,在這件事情背後,還有更大的陰謀,仿佛有雙無形的打手,推動著他不斷前行。
但不管怎麽樣,他現在別無選擇,隻有全力追回聖物,才能化解眼前的危機,才能把白嫣救回來。
也不管暗中,究竟隱藏多少勢力,又有哪些陰謀算計,他已經站在風口上,就隻有不斷往前走。
一個時辰後,許奕回到聞香閣,看見他和葉聞回來,蘇染兒關切道:“你們回來了?事情怎麽樣,嚴重麽?”
許奕解下障刀,將其放在幾案上,又接過葉聞的薄荷卷,稍作沉吟道:“盧老三被人殺死,而且死的很蹊蹺,我們的線索又斷了,隻能另外想辦法。“
葉聞也取出一束薄荷卷,放進嘴裏輕輕咀嚼:“今天已是臘月二十一,距離歲除隻有九天,九天時間來得及麽?”
葉聞問出了關鍵,要想在九天內找回聖物,以長安城的浩大,實在是太艱難了。
哪怕他們明知道,聖物就在畢勝手中,可若畢勝存心隱藏,他們有勁也用不上,隻能看著幹著急。
卻不知想起什麽,許奕深深看了眼葉聞,決斷道:“時間是有點緊,但也不是束手無策,我準備撒網出去,叫所有眼線盯緊畢勝,不信他沒有破綻。”
蘇染兒輕點臻首,讚同道:“是人就有破綻,而且他身懷重寶,被幾方勢力覬覦,絕不會隱忍不出,我們時間不夠用,他的時間同樣不夠用。”
“如果在歲除日,讓聖人知道聖物失竊,肯定會雷霆震怒,到時有司徹查下來,任何人在國家重器麵前,全都是微不足道的螻蟻。”
“所以不管他,到底有什麽圖謀,都會在這幾天完成,隻要我們盯緊他,必然會有所收獲。”
葉聞聽出眉目,隱約皺了下眉,又很快舒展開:“這招引蛇出洞很高明,先前我們太過被動,才會被人接連算計,如今我們主動出擊,就算暫時不能奏效,也肯定能打他個措手不及。”
既然都沒有反對,於是許奕安排下去,將長安所有乞索兒,幾乎同時湧進昭行坊,而且肆無忌憚的環繞魚龍幫。
以至於有人好奇,這些乞索兒是怎麽了?
魚龍幫則如臨大敵,以為許奕要打進來,雖說他們是懶散閑漢,欺善怕惡壞事做盡,甚至沾過不少人命,但被這麽多乞索兒圍住,還是難免瘮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