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0章 疊新
以至她心中動搖,或許許奕說得對,她是應該離開魚龍幫,離開那個是非之地。
可是當他想到魚龍幫幫主,就覺得不寒而栗,剛才滋生的想法,也被扼殺在萌芽中,因為沒人比她更清楚,幫主是個什麽樣的人。
“嗬嗬嗬,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許墨俠對白小娘子,可謂是情之所至甘之如飴,也不知道蘇染兒那裏,會是如何作想的?”
等待許久的老當家,見許奕從柴門前過來,頓時發出陰森笑聲,更不乏嘲諷之意,她向來以利益為先,從不相信所謂真情,更是對其嗤之以鼻。
所以在他看來,許奕為白嫣親身赴險,是愚蠢至極的表現。
許奕卻麵無表情,淡漠道:“不勞煩老當家操心!”
不是許奕要這樣做,故意要隱瞞當老家,而是他現在受製於人,不得不給自己留後手,尤其麵對老當家這樣的狐狸,更是要步步小心。
可是他剛才,知道事情經過後,卻發現其中許多蹊蹺,似乎圍繞著那件聖物,有了越來越多的謎團,而且還有不明勢力參與進來,讓情況更加複雜許多。
隻不過如今處境,不允許他思索太多,隻能暫且隱匿下來,等離開這裏後再細想也不遲。
“那老身就在這裏,等候許墨俠降臨了。”
許奕沒有回答,隻是昂首闊步的,距離老當家越來越遠,然後按照原路返回。
因為沒有老當家震懾,途中還有人賊心不死,提著尖刀置他於死地,卻因在老當家那裏吃虧,許奕心中怨氣未消,反手將那個偷襲他的人,剁了三個手指頭。
當時凶威畢現,再無人趕來冒犯。
酉正三刻,許奕回到聞香閣,此時太陽已經西下,天際朝霞如火團,再過不久就是戌時,夜幕也將完全降臨。
到時聞香閣外,馮老丈表演燈影戲,必會吸引不少恩客。
許奕回來時,馮老丈剛張羅完,又想跟他打招呼,但看他臉色不善,似乎有急事的樣子,隻好再次悻悻作罷。
彼時聞香閣中,已經有不少恩客,觥籌交錯之間,樂舞升騰旖旎,可謂熱鬧非凡。
按照往常慣例,到了戌時二刻,蘇染兒會從閨房下來,展露琴藝和胡旋舞,氛圍也會在那時,達到前所未有的極致,許奕也會去恩客中,幫忙飲酒斡旋。
可是今天,他卻毫無心思,反而腳步匆忙,直接上了二樓閨房,顯得焦急不已。
“許墨俠,許多日不見,快來與我痛飲三百杯。”
這時有個頭戴襆頭,身穿白色寬袖長袍,頜下留有三縷長須,身旁放著一柄寶劍,猶如天上臨塵的謫仙,且已經醉醺醺的世人,舉起夜光杯中的葡萄美酒,要去拉許奕痛飲。
許奕恍若未覺,那士人還要攔他,卻被身旁那個須發皆白,猶自目光湛然的老者蠟燭:“李太白,墨俠有事要見蘇倡家,你要喝酒老夫陪你便是。”
李太白被老者拉扯,踉蹌著跌坐下來,舉杯滿飲後高聲道:“莊周夢胡蝶,
胡蝶為莊周。
一體更變易,
萬事良悠悠。
乃知蓬萊水,
複作清淺流。
青門種瓜人,
舊日東陵侯。
富貴故如此,
營營何所求。”
杯酒之間,便是難得佳作,引得老者高聲喝彩,雖也被許奕聽在耳中,卻無暇去估計許多,而是來到閨房門前,稍微駐足片刻後,猛然將房門推開。
許奕讓顧聰傳話,如果到酉時他還沒回來,就讓蘇染兒離開長安,如今酉時已經過去,他卻現在才遲遲而歸。
盡管許奕很清楚,蘇染兒絕不會離開長安,但他還是難免擔憂,怕蘇染兒做出傻事。
尤其是在閨房外,聽見裏麵沒有聲音,更讓他心中忐忑不安,可當他退開房門後,卻又突然愣住了。
不知葉聞去了哪裏,並不在閨房裏麵,隻有蘇染兒在換舞衣,露出半壁凝脂春光,被許奕盡收入眼底,以至有些尷尬。
不過許奕的回歸,並未讓蘇染兒意外,看她已經換好舞衣,還要去樓下賣藝,就能證明顧聰的傳話,沒有引起她的重視。
又或者說,她早已有主意,不須許奕叮囑她。
雖被許奕看見半壁春光,蘇染兒卻沒有嬌羞,反倒有些習以為常,她款款穿好舞衣,係好腰間的裙帶,才將目光看向許奕:“回來了?”
許奕回過神來,走進閨房關好門,略微沉吟之後,點頭道:“嗯,回來了。”
將裙擺甩到身後,蘇染兒走向門口,又推開門走出去,卻似乎想起什麽,駐足道:“葉聞去找盧老三了,明天有事跟你商量。”
許奕悶哼一聲,沒再多說什麽,不過無論是他,又或是蘇染兒,都很默契的沒有提起,他去老當家那裏發生了什麽。
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依舊如往常那般。
隨著時間流逝,聞香閣中傳來樂舞聲,恩客們推杯換盞,比先前更加惹惱,氛圍也被烘托到極致,盡顯大唐盛世的繁華。
許奕枕著腦袋,躺在蘇染兒的榻上,思緒不斷向外翻飛,最近發生的所有事情,太過蹊蹺和撲所迷離,似乎都跟那件聖物有關。
仿佛無形之中,有根無形的細線,將所有事情串聯起來,可那根線是什麽呢?那件聖物有什麽魔力,竟能牽連如此之眾?
而且許奕相信,隻要找到那根線,就能解開所有謎團。
可是他想了半天,都沒理出任何頭緒,隻能寄希望於葉聞,能帶回來有用消息,隻是他也不敢肯定,如今的葉聞還可靠麽?
葉聞到底在隱瞞什麽!
恍然間,許奕有種奇怪錯局,似乎即將山雨欲來,還有更大的陰謀,不斷向他籠罩過來。
······
大唐開元二十九年,臘月二十一日,辰正。
長安城,萬年縣,修政坊。
修政坊是外郭裏坊之一,位於長安城東南隅,又萬年縣領之,西鄰晉昌坊大慈恩寺,東南接曲江池,尚書省和宗正寺都在這立亭子。
這裏不僅有名相張九齡的宅邸,而且每當有新晉進士,都會在這裏舉辦牡丹宴,又因連接著曲江池,乃是少有的遊覽勝地。
徹夜過去,卯時剛開房門,聞就來找許奕,告知盧老三被人殺害,而且已經有數日時間。
事情還要從昨天說起,在許奕去延壽坊之前,曾讓小毛子去找盧老三,卻始終找他不到。
無奈之下,小毛子隻好去修政坊,挨個找盧老三的鄰居打聽,結果還是查無所獲,他隻好去聞香閣匯報情況。
卻不料這時候,他經過東市酒肆時,從西域來的胡商那裏,聽聞西市有件怪事,似乎跟盧老三有關。
原來昨天早上,有人去放生池放生,卻發現池內陰暗處,有一顆死人頭顱,頭顱生前被利器割下,而且還被人剜了眼珠子。
數日時間過去,頭顱早已被池水泡的發白,皮肉也遭魚咬龜啃,變得麵目全非,認不出究竟是誰。
不良人結案後,立即前往現場偵緝,最後斷定頭顱主人,乃是東市的掮客盧老三。
遠在東市的盧老三,怎會現在西市放生池,是誰將他殺害的?還有他的無頭屍身,又在哪裏呢?
聽聞此消息後,小毛子趕緊去聞香閣,當時許奕去找老當家,就隻好匯報給葉聞,葉聞知道事關重大,於是獨自去探查真假,最後果真確認無疑。
盧老三成了長安的冤魂!
又因當時為時已晚,諸坊坊門已經關閉,葉聞無法立即折回聞香閣,直到今早坊門開啟,才回來告知給許奕。
聽聞此消息後,許奕心裏“咯噔”一下,盧老三是他的計劃中,唯一可能解開謎團的線索,怎會在這時候被人殺害,而且還死的如此蹊蹺?
殺死他的凶手,是否也牽扯其中?
許奕想不得太多,趕緊跟葉聞來到修政坊,這裏已經被不良人封鎖,閑雜人等不準入內,企圖從中找出蛛絲馬跡,找到那個殺人凶手。
許奕不是閑雜人等,稍微花錢打點以後,便進入盧老三家中,他和葉聞搜尋半天,卻還是沒有絲毫發現。
仿佛盧老三的死,真的隻是巧合而已。
如果是巧合,將他人殺死就好,又何必要費大力氣,將他的頭顱割下,並剜去雙目丟進放生池呢?
這不是普通的殺人手法,反而像是某種古怪儀式。
盧老三是鰥寡之人,以前本有婆姨孩子,卻因為得了惡疾,早已雙雙去世,這許多年以來,他也沒有再娶,很難再找出線索。
而盧老三家中,也隻是普通民宅,一個單獨的院子,外麵紮著籬笆,共有三間房屋,其中兩間閑置著,裏麵堆滿雜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