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9章 逼問
若真如白頭翁所說，方拳覺得頗有道理，然後按捺脾氣，冷靜下來後再問道：“你說這麽多，我還是不明白，要我給你做打手，或是賣苦力都行，可論起那些彎彎繞，我實在頭疼得很，你就直接說罷，我們要如何做？”
??白頭翁目光幽幽，閃爍著莫名之色，白發下如惡鬼般的臉孔，突然變得森然起來，說道：“很簡單，從活菩薩下手！既可以探知其中，是否真設有陷阱，還能用他敲山震虎，引蛇出洞。”
??方拳愣了愣，下意識道：“活菩薩？”
??白頭翁點頭肯定，目光更加森然：“就是活菩薩！現在看來，隻剩活菩薩這個突破口，我們隻有去找他，才能逼斬敵山莊露出破綻，方便後麵的行動。”
??聽見白頭翁的話，方拳似有所悟，當即大咧咧地揮手：“反正是你說了算，我聽你的就是了，況且已經答應你，就算是龍潭虎穴，我也跟你闖上一闖。”
??有方拳這句話，白頭翁總算放心，白發下的猙獰臉孔，也露出欣慰笑容。
??既然已經做出決定，剩下的就隻是行動。
??作為鬼市背後的大檔頭，活菩薩是黑暗世界的掌舵人，他隱藏的及其深沉，普通人別說找到他，就算是見他都很難，甚至聽都沒聽說過。
??可對於白頭翁來說，他曾經執掌百騎司，對長安錯綜複雜的勢力，可謂是了如指掌，活菩薩自然也在其中。
??更有甚者，在很長一段時間，長安所有江湖勢力，都對他聞風喪膽，就連那些勢力背後的靠山，隻要聽說他的名字，都不敢太過放肆。
??所以從某種程度說，盡管活菩薩至今安然無恙，卻也曾在白頭翁手中，吃過不少的大虧，甚至對他懼怕不已。
??也就是後來，白頭翁因為陳年往事，得罪了朝中顯貴，落得了如今下場，才逐漸消失在世人眼中。
??然而人的名樹的影，哪怕已經事隔多年，活菩薩對白頭翁的恐懼，依舊深種在內心深處，甚至連尋機報複都不敢。
??當然，這也是因為當初，白頭翁被救下後，救下他的那位貴人，跟別人達成某種協議，才沒有對他暗**手，否則在這吃人的長安城，即便白頭翁有天大能耐，恐怕也早就屍骨無存。
??要想見到活菩薩，須要在深更半夜，最好是子時三刻，因為白日的時候，他都隱藏在陰暗裏，沒有任何人能見到他，哪怕是他背後的靠山，也休想在白日見他。
??或者換句話說，他有太多的敵人，擔心白日裏路麵，會被人尋到根腳，然後伺機報複他，也隻有在黑夜出現，才讓他覺得安全。
??說他膽小懦弱，再恰當不過。
??就是這麽一個，隱藏在黑暗中的惡鬼，卻掌控著全長安，幾乎所有地下世界，不可謂不諷刺，也不知道他當年，是如何掌控的這股勢力？
??因為眾所周知，要想掌控這股勢力，並非隻有靠山即可，還得他自己敢拚命，有過人的實力才行，否則早死在曲巷裏。
??也正是因為這樣，實在令人難以琢磨。
??不過這些，對白頭翁都不重要，他現在最重要的，隻是找到活菩薩敲山震虎，為後麵的計劃準備罷了。
??到午夜時分，他和方拳出了家宅，直往西市而去，半夏沒有跟著他們，而是被安排了別的任務。
??隻要活菩薩那裏有消息，半夏就可以開始行動。
??不知是怎的，原本在安史之亂前，西市最為繁華熱鬧，哪怕是到了深夜，長安宵禁以後，也依舊不改白日風采。
??可自從發生安史之亂，肅宗皇帝收複兩京以後，西市每日到了夜晚，都會被重重幽霧籠罩，為此還鬧出許多詭異事情，有人竟在深更半夜，聽見那些幽霧當中，隱約傳來淒慘哀鳴，甚至能看見鬼影重重。
??以至於坊間傳言，那些淒慘的哀鳴，是當年安祿山攻下長安時，被屠殺在西市的巫蠱百姓，而那些鬼影重重，是百姓不甘含冤而死，想要找到複生的路。
??這些詭秘野事，被傳的神乎其神，甚至還有落魄書生，將其寫成怪談小說，博得無數人青睞，從而勉強度日罷了。
??這些詭秘之事暫且不表，因為對白頭翁來說，不過是唬人之詞，若人間真有地獄，那麽他早就在地獄中，況且他當年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本身就是修羅惡鬼，又豈會怕那些魑魅魍魎？
??和方拳來到西市後，白頭翁沒有過多停留，而是來到西市西南隅，相比整個西市來說，這裏相當偏僻荒涼，甚至多年來無人問津，大路兩旁的雜草野樹，幾乎能蓋過半人高，甚至在安史之亂前，這裏已然人跡罕至。
??而且有坊間傳言，曾經在開元末年，其中有座大宅之中，發生過一場驚天血案，宅中老幼皆被屠殺，一直都沒有查到凶手。
??後來不知怎麽的，宅中忽然發生了詭異，聽說有惡鬼向人索命，長安縣多次譴不良人徹查，最後都不了了之，那座大宅也被稱為鬼宅。
??惡鬼索命之事，因此傳遍長安，讓本就偏僻荒涼的西南隅，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就連這裏的幽霧，也比鬼市更濃鬱，目光所及之處，都是白騰騰的霧氣，可謂伸手不見五指。
??就在這時，一陣陰風吹來，幽霧頓時撲騰翻滾，仿佛在霧氣深處，有一位無形的巨人，邁開雙腿大步走來，把所有的幽霧逼迫開，令人心震撼不已。
??與此同時，路邊的荒草野樹，也發出唏唰唰聲，在翻滾的幽霧中，顯得更加詭異，仿佛在迎接那尊無形巨人，又仿佛在窺探白頭翁和方拳，看著他們走進地獄中。
??“呱呱呱！”
??不知是哪裏的蛙鳴，突然在霧中響起，如平地驚雷，不斷在耳邊回響，震動幽霧和心神，平添幾分陰冷和孤鶩。
??許是覺得太過陰森，即便方拳五大三粗，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此時也難免警惕的，戒備著四周的幽霧，並抱起自己的胳膊，小心道：“夏天無，這是什麽鬼地方，不會真有鬼吧？”
??夏天無麵無表情，繼續向前走：“怎麽，怕了？”
??聽見白頭翁的話，方拳頓時精神大振，理直氣壯道：“怕？開玩笑，我可是憾天拳，怎麽可能會怕！就算真有小鬼，我老方一拳一個，打得它們見閻羅。”
??可無論方拳如何偽裝，都無法掩飾他的懼怕。
??白頭翁很了解他，雖然方拳武藝高強，看似天不怕地不怕，但因為出生原因，對那些神怪之說，心中最是頗多敬畏，這也是他唯一的缺陷。
??如果不是這個缺陷，當年白頭翁要拿下他，隻怕還得大廢功夫不可，隻是白頭翁懶得戳穿他，因為前麵就到鬼宅了。
??又過了約半柱香，白頭翁站在鬼宅門前，這座宅邸堂皇大氣，門前放著兩尊瑞獸，看起來虎虎生風，兩旁院牆上長滿青藤，綠油油一片生機勃勃，大門上也刷滿朱漆，雕刻著祥瑞紋飾，豪門大宅不外如是。
??實在很難讓人相信，眼前這座堂皇大宅，竟會是世人眼中，被傳誦數十年的鬼宅。
??隻是這座堂皇大宅，矗立在幽霧當中，顯得尤為突兀，更加詭異莫名，再聯想關於它的傳說，更讓人心頭發顫，難道世上真有惡鬼？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白頭翁敲響大門，但是他敲門的節奏，隱藏某種特別旋律，像是在跟宅中人，對應特殊暗號，如果暗號沒有對上，鬼宅依舊是鬼宅，裏麵不會有任何人，就算是強闖進去，也看不見任何人。
??因為活菩薩太過貪生怕死，隻有這樣才能襯托他的神秘。
??片刻過後，宅門被人從裏麵打開，打開宅門的是個小廝，穿著圓領青袍，手裏提著一根燈籠，他先打開一條門縫，見外麵隻有兩個人，才放心的把門全打開。
??“啊！”
??可他打開門以後，白頭翁突然出現在他身前，站在幽霧中居高臨下的睥睨他，尤其是那滿頭白發，和白頭下的半邊惡鬼麵孔，全都清晰落入小廝眼中，嚇得他忍不住驚叫，手中燈籠更是被他丟開。
??小廝冷汗淋漓，已然跌倒在地，整張麵目都被驚恐充斥。
??長安坊間傳聞，鬼宅是九幽地獄，那些住在宅中的人，也就成了地獄的惡鬼，可是跟白頭翁比起來，小廝這隻“惡鬼”，簡直是不入流。
??甚至在小廝眼中，白頭翁才是地獄惡鬼。
??彼時小廝雙手撐地，不斷地向後退縮，顫抖道：“你，你找誰？”
??白頭翁沒有看他，而是移動目光看向鬼宅深處，隻見這座鬼宅中，沒有常見的壁照，腳下鋪砌的整齊青磚，一直延伸到不遠處的低簷大廳，就連大廳裏的陳設，他都看得清清楚楚，全都嶄新如常，卻沒有絲毫人氣，仿佛是刻意擺在那裏。
??可是白頭翁的目光，卻仿佛能穿透大廳，看向大廳後的某處，如果他所料不錯，活菩薩就在那裏。
??與此同時，雖然方拳敬畏神怪之說，可那個小廝出現後，他已經意識到，盡管幽霧詭異莫名，但是腳下這座鬼宅，確是人的領地。
??他把敬畏拋諸腦後，再沒有絲毫懼怕，反而欺身上前，一把拽起那個小斯，加上他身材魁梧，小廝如小雞般被他提起，在他手中戰戰兢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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