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坐吧,不用客氣
顧珏清笑了笑,並不作答。
「你不相信我說的話是不是?」蝶王輕哼了一聲,「我說我這輩子不可能娶兩個媳婦,有什麼不對的嗎?」
「沒有。」顧珏清道,「我不出聲,就是代表我相信了,我若不相信,就會直接反駁。」
她心裡明白,蝶王從小到大心裡都有一個陰影。
那就是他那素未謀面、在他看來十分神秘的混蛋父親。
他的母親從來不願意提起他的身世,對於他的母親來說,那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根本就不值得去回憶,若告訴蝶王,蝶王一定會帶著仇恨過日子,再加上沒權沒勢的,還談什麼復仇呢?
空有一身武藝,有個小金庫,想要和一個帝王作對,如同蚍蜉撼大樹,不自量力。
她突然有些理解蝶王母親的慈母之心。
不是不恨,而是沒有資本去報仇。
寧可讓蝶王永遠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能讓他去以身犯險。
而在蝶王的心裡,他父親就是一個始亂終棄不負責任的人,他深以為恥,他體驗了這麼多年沒有父愛的日子,這對於他的未來勢必會有影響。
將來的他會是一個好丈夫以及好父親。
「你相信我是個專一的人就行了。」對面的蝶王噙著笑意,說道,「要是衛長琴那個傢伙以後對你不好,你可以隨時來找我,我不會介意你曾經眼光差的,當然了,如果他對你十分好令你感到滿意,你就當我這話沒說過。」
顧珏清聽著他這話,有些哭笑不得。
他這是主動提議要當備胎?
他現在似乎比之前想開了很多,不再因為她和衛長琴的事情反覆糾結了,雖然他依舊不願意與長琴和好,卻也沒有對之貶低。
他剛才說的話,是建立在長琴辜負她的前提下,充分發揮了一個作為備胎應有的素質。
然而她不需要備胎。
「我就當做剛才什麼都沒聽見。」顧珏清悠然道,「你這傢伙,快人快語的,有時候還讓我覺得有些口沒遮攔,就像個沒成年的小孩似的,這以後你一定要多多注意你的言辭,在我面前說錯話不要緊,作為朋友我不會笑話你,可你要是在公眾場合之下,你得把握說話的分寸,別讓人笑你。」
他娘走得早,他又沒爹教,所以他是從一個不良少年成長為不良青年,都二十七的人了,還特別不成熟。
看在他童年難過的份上,她就秉持著耐心,多提點提點他。
「別拿這種口氣跟我說話,就跟我娘似的。」蝶王翻了她一個白眼。
表面上依舊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但他心裡記下了。
他有時候說話真的會惹人發笑么?
這以後……或許真的應該注意一下了。
「關於太師那兩位夫人的詳細資料,還是得拜託你了。」顧珏清朝他說道,「但是你千萬要記住了,不要擅自行動,我只是想讓你幫我打聽情報,我自己再想法子把那隻小鳥弄過來,爭取做到不吃一點兒虧,你可千萬別多管閑事幫我偷鳥啊。」
之所以會這麼想,是因為她已經挺了解蝶王的性格了。
這傢伙,對於他看不順眼的人,他十分冷漠又毒舌,把人一個勁兒的貶低,可是對於他喜歡的人,他特別殷勤又熱心,對方想要什麼,他就會花心思去達成對方的願望。
他有時候又有些自信過頭了,不跟任何人商量就去闖太師府盜竊藍羽雀這種事,他可能真幹得出來。
「你怎麼就知道我一定會多管閑事?」蝶王撇了撇嘴,「幫你的忙也不算是多管閑事。」
「我想要那隻鳥,也不是特別十萬火急的事情,不急著這一兩天,如果你真的想幫我,在你行動之前一定得跟我商量,其實你幫我打聽這些情報,已經是幫了我很大的忙了,我若得到那隻藍羽雀,就有你一半的功勞,所以在我想到辦法之前,請你安分一點,別讓我大動肝火就行。」
「放心,我不會擅自行動的。」蝶王轉過了身,「我要學著做一個沉穩的人,我去找那幾個包打聽了,對了,之前的酸菜魚特別好吃,下次我來的時候再煮吧。」
在說話的期間,他已經走開了。
顧珏清望著他的背影,有些好笑。
學著做一個沉穩的人?
難得他有這樣的覺悟啊。
有覺悟雖然是好事,但是這人的性格不是能輕易改變的,也不知道他那股莽撞勁兒一兩年的能不能消下來。
而此刻背對著顧珏清的蝶王,行走之間若有所思。
他剛才說要學著沉穩,並不只是說說而已,從前他覺得自己無拘無束,個性洒脫隨意,為人快人快語沒有彎彎腸子,特別瀟洒,他並不覺得自己的性格需要改變,甚至自以為這就是最好的性格,像衛長琴那樣笑裡藏刀、表裡不一、說話偶爾拐彎抹角賣弄風雅的……是他挺嫌棄的一種人。
做人爽朗一些不好嗎?藏著那麼多心機多虛偽……
這些都是他曾經的想法而已。
他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改變。
但是如今不得不承認,顧珏清與衛長琴對他的影響不小。
衝動莽撞與個性爽朗是兩碼事。
自以為是與胸有成竹是兩碼事。
嘴欠刻薄與隨性洒脫也是兩碼事。
而他並不是後者,而是更偏向於前者,所以——在遇到真正的聰明人時,他會那麼容易吃虧,他應該慶幸這些人全都不是他的敵人。
否則……他的日子一定會很艱難。
他先後在顧珏清、衛長琴、錢司辰那裡,都吃過虧了,仔細想想,他也沒多了不起。
弱肉強食的強,指的不僅僅是武力與財富,可惜他到二十七歲才明白了這個道理。
如果不是遇上了這些人,也不知他何時才能覺悟。
他有生以來最恨的事情,是沒有爹的照顧與愛護。
最懊悔的事情,是一個不小心在錢司辰那裡泄露了顧珏清的秘密。
如果這麼多經歷還不足以讓他反省的話……
他最終只會成為一個失敗者吧。
……
顧珏清坐在大堂里,吃著蝶王給她買的小籠包。
唔,這家的包子確實不錯。
正吃著,看門的人過來稟報了。
「相爺,有一個斗笠人在府外求見,神神秘秘的,說是您的老相識,他說,您曾經送過他兩隻鴨子,只要這麼跟您說,您就會知道他是誰。」
顧珏清:「……」
送過兩隻鴨子……
那不就是荷包上面的鴛鴦么!
長琴這個傢伙,打扮得神神秘秘過來見她,還不忘了調侃一下她的刺繡手藝。
兩隻鴨子這個暗號,彷彿是在提醒著她的針線活有多粗糙。
顧珏清冷哼了一聲,道:「本相知道他是誰了,讓他進來吧。」
片刻之後,一道修長的黑色身影戴著紗笠緩緩走來。
斗笠下的黑紗遮擋了他的面容,行走之間,微風揚起他的衣擺,使得那筆直高挑的身影看起來多了幾分飄逸。
來人跨過了門檻,開口的聲線清清涼涼,「見過顧相。」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音調。
顧珏清慢條斯理道:「又沒有外人在,別裝了,吃過早飯沒有?沒吃的話坐下來吃點小籠包,可惜這小籠包兩個人好像不夠吃,要不然讓廚娘再端兩碗杏仁燕窩過來。」
「吃過才來的。」來人低笑了一聲,走到她的對面坐了下來,修長的手抬起,摘掉了紗笠。
由於是背對著大堂的,就算有人忽然闖進來也不可能看到他的面容。
顧珏清望著他,挑眉,「為何打扮成這樣來找我呢?」
「整個朝野都知道衛相生病了,在外人眼裡,我是一個不能離開房門的門,我想過來見你,就不能以衛相的身份過來,只能故作神秘,讓看門的人認不出我是誰。」衛長琴說到這裡,沖著顧珏清莞爾一笑,「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把我認出來的。」
「兩隻鴨子的暗號我怎麼可能聽不出來。」顧珏清沒忍住白了他一眼,「就不能想點別的接頭暗號?我一聽到兩隻鴨子,就覺得是你在嫌棄我的手藝。」
「這個暗號聽起來會讓人完全琢磨不出來,只有我們兩個知道是什麼意思。」
「不跟你爭論這個了,來得正好,要跟你說一個好消息。」顧珏清說著,把蝶王給她的名單交給了衛長琴,「你認識的達官貴人有多少?看看是不是全在這名單裡面了,要是有漏網之魚的話,咱們再記上。」
雖然已經初步判斷蝶王口中的老男人和貴婦是太師與四夫人,但畢竟還沒有得到證實,如果還有其他人符合,那就得順便一起查探。
衛長琴有些不太明白顧珏清的用意,瞥了一眼名單,道:「這些都是皇城裡小有名氣或者大有名氣的富豪,你調查他們做什麼?連他們妻妾的名字和戶籍你都查了。」
「我在尋找藍羽雀的下落,目前已經有線索了。」
衛長琴聞言,一怔。
「先別忙著高興。」顧珏清連忙說道,「莫要把事情想得太美好了,我現在就告訴你關於藍羽雀的線索,但是我們未必能夠得到,所以……希望你能夠保持平靜一些的心態。」
衛長琴整理好了情緒,道:「我洗耳恭聽。」
顧珏清把自己與蝶王所商量的事情複述給了衛長琴聽。
由於顧珏清事先聲明了,衛長琴在聽的過程中也並沒有大喜大悲,聽過之後,說道:「的確不能太過喜悅,萬一它真的被吃了……」
「這是最壞的後果,但我們目前還沒有確定下來,就不要太過消沉,先整理好情緒吧。」顧珏清道,「長琴,不管我們能不能得到藍羽雀,復仇的心思是不會改變的,就算真的沒有藍羽雀又怎樣?頂多就是我們要走的路更加複雜,更加遠一些,這也並不能阻止我們的腳步,不是嗎?」
藍羽雀的存在是提供了便利,能夠更好完成長琴最初的計劃。
就算沒有,也不必頹靡。
「小清說得對。」衛長琴望著她,唇角勾起淺淺的笑意,「放心,我的心情不會因為藍羽雀而大起大落。」
「嗯。」顧珏清回以淡淡的微笑,「你要不要再吃點兒東西?」
「我不餓,中午或者晚上再來品嘗你的手藝。」衛長琴道,「我雖然在裝病,卻不願意一天到晚都窩在屋子裡,實在是太悶了,於是,我便吩咐了下去,除了神墨之外,任何人不準來打攪我休息,神墨只需要一日三餐進出我的屋子,假裝給我送飯便好,至於沒人吃的飯菜,到了夜裡再收拾一下就好,這樣可以佯裝出我還在屋裡的跡象。」
「你不用上朝,又不用悶在屋裡,所以你就想來陪我了?」顧珏清輕挑眉頭,「那正好,我叫蝶王幫忙打聽太師那兩個夫人,打聽到了之後,咱們再一起商量計策。」
「嗯。」
二人說話間,顧珏清聽見大堂外頭響起貓叫聲。
抬眸看向外邊,一隻白貓邁著優雅的步伐過來了。
顧珏清拿了個小籠包勾引它,等它走到自己腿邊的時候,俯身把它抱了起來。
衛長琴問道:「這是你養的貓?」
「後院里收留了幾隻流浪貓,都特別可愛,我讓廚娘特別關照一下,每隻都養得挺肥的。」
顧珏清把白貓放在自己的腿上,輕輕順著它的毛。
衛長琴見此,慢條斯理道:「真羨慕它。」
顧珏清聽著這話,下意識問了一句,「羨慕它?」
衛長琴道:「羨慕它可以躺在你的懷裡。」
「……」顧珏清把白貓輕輕放回了地上,朝著衛長琴說道:「站起來。」
「怎麼了?」衛長琴疑惑。
「你站起來我再告訴你。」
衛長琴聞言,只好依著顧珏清的意思站起了身。
「走過來。」顧珏清朝著衛長琴招了招手,「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說。」
衛長琴聞言,便走到她的面前,「什麼事情非要我到你面前才能說?這裡不就咱們兩個人。」
「你剛才不是羨慕那隻貓嗎?」顧珏清慢條斯理地說著,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坐吧,不用跟我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