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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長琴落淚(一更)

  「可別小瞧他了。」顧珏清不疾不徐道,「我的直覺告訴我,他不是個簡單的人。外表人畜無害的,往往比那些囂張跋扈的更有能耐。」


  「相爺說得是。」


  一晃眼到了夜裡,月光皎皎。


  顧珏清手持長劍,在庭院里舞著,忽然聽到護衛來報,說是衛府的大夫來了。


  神墨夜裡來找,想必是有事。


  顧珏清並沒有停止練劍,只是吩咐把人帶進來。


  神墨被帶到庭院的時候,望著顧珏清輕盈的身影,悠然道:「顧相好雅興,您這身法倒是飄逸,只是揮劍的力度與速度還有些不足,不像新手,又不像老手。」


  顧珏清聞言,一個轉身,手裡的長劍逼向神墨。


  她此舉,只是想試探一下神墨的本事。


  眼見著手裡的劍尖已經逼到了神墨的胸膛前——


  神墨不急不躁地抬手,用雙指夾住劍尖,劍尖離胸膛處的距離只有一寸,卻再也不能前進半分。


  顧珏清鬆開了劍柄,「你真行。」


  同一時,神墨也鬆開了手,讓那把劍掉在了地上。


  「顧相過獎了,我畢竟年長你那麼多歲,比你厲害也是應該的。」


  「也是啊,作為一個年紀比我大了一倍的老男人,哦不是,老江湖,輸給我才是不合理的。」


  「我再也不想聽到老男人這三個字了。」神墨拉下了臉,「如果顧相還想認我這個朋友,就別再提。」


  「好好好,不提,玩笑話而已。」顧珏清笑了笑,走到石桌邊坐下,「過來坐吧,你夜間來訪,應該不只是為了來找我閑聊。」


  「剛才看你練劍,總覺得力度和速度有些欠火候。」神墨道,「顧相要是不嫌棄的話,我可以指點你。」


  顧珏清一怔。


  她的劍法當然不熟練。


  聽聞,前顧相也是拳腳功夫很好,不善於練劍,這麼一來也好,她在院子里練劍,手下的人也不會看出來她和從前有什麼不同。


  她上輩子練的是西洋劍,西洋劍跟古時的長劍有區別,所以長劍拿在手上,短時間內無法做到揮灑自如,她觀察顧久和顧桃紫練劍,看他們訓練手下的暗衛,她也記下了一些招式,趁著夜裡沒人打擾的時候,自己在庭院練習。


  自學成才並非一件容易的事,習武還是得有高人指點才行,今夜神墨說出願意指點的話,對她來說自然是好事一件。


  不過……


  這傢伙不會平白無故來教她吧?應該有什麼要求。


  「能得到你的指點,我自然是求之不得,說吧,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顧珏清的話,令神墨挑了一下眉頭,「我都還沒開口呢,你就知道我要你幫忙了?」


  「難不成你今夜專門來看望我,指點我練劍,也是臨時大發善心?本相對自己的人品沒有這麼大的自信,你每回幫我都是看在衛相的面子上,不是嗎?」


  「既然被顧相看出來了,那我就開門見山直說了。」神墨單手支著下巴,淡淡一笑,「我想請顧相你去一趟衛府,你跟不跟我去?」


  「去衛府,有什麼事嗎?」


  「幫我安慰一個人,也許只有你的安慰才管用。」


  ……


  衛府。


  雅緻的房屋內,明黃色的火光跳動。


  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酒香氣。


  一襲雪白的身影坐在桌邊,面貌丰神如玉,雙頰有些微醺,眉眼間籠罩著陰鬱之色。


  此刻,他正專註地望著手裡的一把匕首。


  匕首的刀柄上,鑲嵌著華貴寶石,刀鞘上刻有精美紋理,無比嶄新。


  這把匕首被他保存了十幾年,十幾年過去,如同新打的一樣,每年都要換新的皮套來裝著,常常擦拭,讓它不會蒙上塵埃。


  夜深人靜時,在無人打攪的地方,望著此物,記憶中的人和事就會浮上心頭。


  每每想起多年前的那個夜晚,心中的恨意和殺機就會到達頂峰。


  不過,他很快就能平靜下來,因為時機還不到。


  今夜喝了不少的酒,頭腦昏沉,卻睡不著覺,想起送他匕首的人,他的指節緊緊扣在匕首身上,手背上的血管幾乎都要暴起。


  目光里蒙上了一層氤氳霧氣,有淚珠溢出眼眶。


  忽聽門外有腳步聲響起,來人竟然沒經他的同意,就把門給推開了。


  「吱呀」一聲,房門一開,來人就踏了進來。


  衛長琴微微一驚,手指倉促地拂過眼角,有些慍怒地轉過身。


  剛才他心情不好的時候撞進來,簡直就是自找不痛快!


  可當他看清來人的那一剎那,眸光里的怒火倒是消散了,轉化為躲閃。


  是她……


  沒想到她會過來,不能被她瞧出他的悲慟。


  顧珏清一進來就聞到了空氣中的酒味,眼見著衛長琴轉身之後又倉促地轉過頭,走上前問道:「你有什麼煩心事?竟然借酒澆愁。」


  「沒有。」衛長琴背對著她,故作平靜道,「你怎麼來了?」


  「還早,睡不著,來串串門唄。」顧珏清說著,要繞到衛長琴的面前。


  可當她走到衛長琴身前時,還沒看清他的臉色,他又轉了個頭,就是不與她對視。


  「我說你今夜怎麼這麼彆扭?跟平時的你完全不一樣,難不成是臉上畫了花了,不讓我看?」


  顧珏清說著,伸手用力扣上他的肩膀,把他整個人扳了過來,正對著她。


  這才看清了他微紅的雙目,微醺的雙頰。


  顧珏清錯愕。


  他眼角似乎有未乾的淚痕,認識這麼久以來,從未見到他這般模樣。


  也不知是出什麼事了。


  正想問,衛長琴卻拂開她的手,道:「我今夜心情不好,沒空與你聊天,你回去吧。」


  「這是你第一次對我下逐客令。」顧珏清眉頭微蹙,「本相這個人,有個毛病,就喜歡跟人唱反調,你想叫我走,我就偏偏不想走,你還能拿掃把趕我不成?到底出什麼事了?你可以跟我說說,你幫了我那麼多回,我也幫你一回。」


  「與你無關。」衛長琴道,「你也幫不了我。」


  「你都還沒說,怎麼就知道我幫不了你?」


  衛長琴不再接話。


  他從未在她面前表現過一絲脆弱,今夜被她看見他的傷心姿態,讓他覺得有些窘迫。


  「人都有喜怒哀樂的權利,你在外人面前故作雲淡風輕也就罷了,在我這樣的熟人面前,為何還要掩飾情緒?別說是你我這樣的高官,就連皇帝陛下也會哭,也會笑,人要是連喜怒哀樂都沒有,那就不是人了。」


  顧珏清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話時,看見他手裡握著的匕首,再看那匕首上的寶石和紋理,不似凡品,心裡猜測著,這大概是對他來說很重要的東西,也許是重要的人送的。


  於是,她故意驚詫道:「你是不是想不開?要拿匕首尋短見?別啊,你要是不在了,我無法接受別人跟我平起平坐,右丞相的候選人可不好找。」


  此話一出,衛長琴有些哭笑不得,「誰說我要尋短見了?我可捨不得死。」


  「那就好,既然不想死,就別拿著匕首了,你今夜喝了不少,要是一不小心把自己給捅了,多不划算?放下吧。」


  顧珏清說著,便要去拿他手上的匕首。


  衛長琴抓著匕首的力度並沒有鬆開。


  「這匕首長得還挺好看的,尤其是這上邊的寶石,一看就不平凡,給我看看行嗎?不會弄壞的。」顧珏清說道,「就看一下,就還給你。」


  衛長琴鬆開了手。


  顧珏清這才拿過了匕首,觀察著刀柄上的寶石。


  刀柄兩面,兩顆圓形寶石,一紅一藍,在火光的映照之下,流光浮動。


  「這刀鞘上面的花紋,也好看。」


  顧珏清的手指撫過花紋,誇讚道。


  忽的,夜風把半掩著的窗戶吹開了,霎時就有冷風灌了進來,顧珏清剛好面對著窗口,下意識縮了一下脖子。


  衛長琴見此,走向了窗口,去關窗。


  顧珏清繼續觀察著匕首,抽出了一半。


  一個『佑』字映入了眼帘。


  除了字,還有一個半圓形標記,標記中央的圖案像一隻飛鳥。


  顧珏清把標記的模樣記在了腦海里。


  「啪」的一聲,衛長琴關上了窗戶。


  同一時,顧珏清合上了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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