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天價蟹黃面(二更)
「顧大人親自掌勺?那可真是太讓人期待了,不知顧大人什麼時候能出來?」
「顧大人堂堂一品官,今日願意與我等平民同樂,並慷慨贈送美酒,這份爽朗和豪氣令人敬佩,我今日喝了酒池裡不少美酒,顧大人做的這一份大王蟹,我是一定要爭的!」
金牡丹望著說話的二人,眸底笑意浮動,臉上更是笑魘如花,「快來了,諸位再等一等,顧大人就快來了。」
剛才說話聲音最大的那兩位,是顧相進廚房時,讓顧府管家安排的,專門負責烘托氣氛的……
托兒?
「有這麼一種人,你只要給他好處,他就會臉不紅心不跳地,在指定的場所慫恿並且引誘其他的人進行消費,有他們在,場面就不會太冷,找幾個這樣的人,對我們是有利的,最好說話大聲點,口氣大點,激發其他富人們競價的慾望,再適當做出退讓,滿足富人們的虛榮心。」
這是顧相的原話。
在無數期待的目光之中,顧珏清終於出現了。
她一步步走上檯子,身後跟著端托盤的顧桃紫。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顧桃紫的手上。
那是一個比臉還大的瓷盆,上邊有蓋子,旁邊還有個小瓦罐緊挨著瓷盆。
顧桃紫把托盤擱在了桌上,揭開了蓋。
霎時,一陣濃郁的香味散發出來,圍在最前邊的客人們都聞到了,後面的雖然聞不到,卻也能聽見前面的人在讚歎——
「如此香濃啊。」
「真是太香了,令人太有食慾了。」
「諸位,這個,就是本次競拍的菜,至尊蟹黃面。至於旁邊這個小瓦罐里的,是贈品,蟹肉餅。」顧桃紫朗聲道,「本次競價,沒有底價,你們認為顧相的手藝值多少銀子,就出多少銀子,我們顧相謙虛,不想為自己的手藝定價,全憑大家高興。」
此話一出,氣氛陷入了片刻的寂靜。
沒有底價,是讓眾人意想不到的。
那麼,要報上怎樣的價格才算合適呢?
報少了,不給面子,報多了,捨不得掏那個銀子。
顧珏清把眾人思慮的模樣看在眼中,心裡暗笑。
這個主意,是在廚房的時候臨時想出來的。
衛長琴已經表示了願意出銀子,讓她把價格往高了抬。可她並不想給人太傲氣的感覺,乾脆就讓他們自個決定。
她安排了兩個托兒,喊高價,但不能比衛長琴高。
反正這至尊蟹黃麵價格能往高走,她就高興。
「顧大人的手藝,在下早有耳聞,在下願意出價三萬兩銀子!」人群中的托兒高聲喊道,「在下並不是特別喜歡吃螃蟹,但是很想交顧大人這樣的朋友。」
周圍眾人一陣嘩然。
一開口就是這個價格,接下來競價的人自然不能往低了喊。
換作平時,有人願意花三萬兩銀子買一道菜,那必然是腦子不正常,即使錢多也不能這樣揮霍。
可今日這道菜很特別,有些人或許不是沖著菜去的,而是想趁此機會巴結顧相,出高價買顧相的菜,顧相一高興,就有助於自己將來的仕途。
「三萬兩算什麼?五萬兩!」
這一次開口喊價的,是李家公子。
顧珏清望向人群中的年輕公子,輕挑眉頭。
李貴妃的親弟弟,早知他是紈絝子弟,卻不知道他出手這麼闊綽。
不過想想也是,貴妃的家族勢力龐大,她的父親是兩朝元老,積蓄甚多,李家有人做官,也有人經商,富裕程度令人不可小瞧。
然而,李步丁的做法,還是讓她嗅到了敗家子的味道。
要是花他自己的錢,倒還沒什麼,可他遊手好閒根本不懂經商,這揮霍的都是家裡的錢,不懂得掙錢的艱辛,自然就不心疼了。
李步丁曾經和李貴妃一同在顧府里吃過飯,也是她親自掌勺,從那時候就可以看出,他對於她的手藝十分認可。
今天在場這麼多人,應該只有他和衛長琴是單純為了吃螃蟹花銀子的吧……
其他人要麼就是想結交顧相,要麼就是為了滿足虛榮心理。
同一時,衛長琴用胳膊肘頂了一下身旁的人,「你聲音大,跟他們喊價,先出八萬兩,之後,無論別人喊多少價格,你都往上加一千兩。」
「我從前怎麼不知道你這麼喜歡吃螃蟹?」
「叫你喊你就喊。」
「……」
「這位公子出價五萬兩,還有沒有多的?」金牡丹揮舞著手帕,「要是沒有多的……」
「八萬。」一聲清朗的男音從眾賓客當中傳出。
眾人齊齊看向那說話之人。
那俊美的男子就坐在衛相旁邊,看樣子似乎是衛相的朋友?
出手這麼闊綽,必定也是一位富豪。
「你怎麼一下子往上加這麼多?」李步丁瞪了他一眼,「八萬五!」
「八萬六。」
「八萬七。」
「八萬八千八百八……要不就這樣吧,多吉利。」神墨慢條斯理道,「這位公子,你是喊不過我的。」
「我就不信我喊不過你。本公子乃是李貴妃弟弟,會吃不起一隻螃蟹嗎?」
神墨聽對方開始搬出身份壓人,不甚在意道:「本公子乃是衛相的師兄。」
李步丁冷哼一聲,「那你官居幾品?」
「這位公子,你到底是想吃螃蟹還是想攀比?論身份,你我都沒有官職在身;論財富,你我應該都不缺錢;論人脈,你有貴妃姐姐,我有衛相師弟,貴妃一品,衛相也是一品。」
「可是衛相見了貴妃也得鞠躬行禮!」
「那你見了衛相不也得鞠躬行禮嗎?」
「我……」
「我什麼我?這一場競價拼的是財力而不是地位,我想與你公平競爭,你卻把家族地位搬出來,炫耀自己有多麼了不起,你姐姐是貴妃,你父親是高官,跟你吃螃蟹有什麼關係?你這樣借著家裡人的名聲橫行霸道,不覺得滑稽么?別人不敢說你,我可不怕你,你想告狀就儘管去,本公子的人脈還不止一個衛相,怕你不成?」
「好,你有種!」李步丁氣笑了,「八萬八千兩是吧?我……十萬兩!」
「十萬一千兩。」
「十一萬兩。」
「十一萬一千。」
李步丁氣得臉紅脖子粗,「十五萬兩!」
「不管你出多少錢,我都要比你多個一千兩。」神墨漫不經心道,「你有本事就喊個二十萬兩啊。」
「二十萬兩就二十萬兩!」
「二十萬兩一千。」
「好!我不要了!」李步丁雙手環胸,「二十萬兩一千,你去吃吧。」
神墨:「……」
這小子後面好像是故意的。
一口氣把價格提上去,想讓自己花冤枉錢。
那小子喊到二十萬兩,但應該根本就沒打算出那個錢,因為他猜到,自己一定還會與他爭。
所以,自己加完一千兩之後,那小子立馬接一句:不要了。
二十萬兩的天價螃蟹。
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真是他娘的貴到姥姥家去了。
「長琴,二十萬兩……」
「無妨。」衛長琴的臉色沒有波瀾,「買都買了,不要心疼銀子。」
檯子上的金牡丹總算是回過了神來,「二十萬兩一千,不會有人再加價了吧?」
眾人靜默。
這一場競價,都快跟吵架差不多了,就那兩個人一來一回地喊,別人根本就插不上話。
這樣的結果,是顧珏清也完全沒有預料到的。
二十萬兩的天價蟹黃面。
超出預想的太多了,真是不得不讓人歡喜。
衛長琴的那位師兄,應該是替衛長琴在喊價。
看得出,衛長琴絲毫不想泄露自己的財富,因此,他本人並不參與喊價,由他的師兄來喊,落在外人的眼中,只會覺得他師兄是個富人。
財不外露,沒有虛榮心理,所以……
他真的只是為了單純吃螃蟹么。
「既然無人加價,那麼我宣布,至尊蟹黃面就歸了這位公子,公子,您要是沒帶這麼多錢也無妨,我們的夥計可以跟您去您的家裡取錢。」
金牡丹的話音落下,神墨接過話,「我有錢,我今日來,正好帶了這麼多錢,加上剛才在賭場贏的一千兩,足夠付這蟹黃面的錢了。」
顧珏清說道:「這位公子砸下這麼多銀子買本相的菜,本相也不能沒有任何錶示,這樣吧,除了賭場不給你免費之外,今日你在這樂園內吃喝玩樂的費用,全免了。」
「哎呀,顧大人可真是慷慨,那在下就多謝大人了,這蟹黃面太大份了,在下一個人也吃不完,準備和衛相一起分著吃,顧大人,可否給我們準備一個安靜的屋子,讓我們好好品嘗大人的手藝。」
「雅間早就準備好了。」顧珏清道,「桃紫,你帶他們二位去。」
……
「這麼貴的蟹黃面和蟹肉餅,我是真不好意思吃啊。」
雅緻整潔的雅間里,神墨望著眼前熱氣騰騰的美味,食慾早就被勾上來了,可一想到那二十萬兩花的壓根不是自己的錢,就沒好意思拿筷子。
「本來也沒準備分你吃。」衛長琴悠悠道,「你又沒掏錢,你若想吃也不是不行,一碗二十萬兩,一半十萬兩,你出一半的銀子……」
「不不不,我不吃,你自己吃吧,我吃不起。」
衛長琴笑了笑,「你幫我去叫顧相過來。」
「叫他來做甚?」
「我有事情想要跟她商量,朝廷里的事情,你不會有興趣的,總之你幫我叫她來就行。」
神墨聞言,也沒有多問,轉身就離開了雅間。
片刻之後,雅間外響起了輕緩的腳步聲,衛長琴沒有回頭都知道是誰。
「衛相叫本相過來,有何貴幹?」身後響起了顧珏清的聲音。
「太多了,吃不完。」衛長琴淡淡道,「一起吃吧。」
顧珏清微訝,「你吃不完,不是還有你那位師兄嗎?」
「他不喜歡吃螃蟹。」
「是么?」顧珏清問道,「那你為何一定要叫本相過來呢?」
「除了師兄之外,本相沒有真心朋友,找不到可以一起吃飯的人,只好請顧相過來了,顧相你曾經是我最尊敬的對手,一起吃個飯,就當是本相看得起你,你吃不吃?這蟹黃面和蟹肉餅實在是太香了。」
「你想交朋友還怕沒有嗎?只是你自己不想結交罷了。」
顧珏清說著,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桌上本來就準備了兩副碗筷,神墨沒有動過,顧珏清便拿勺子給自己盛了。
盛了一小半,留了一大半給衛長琴,「我不餓,吃這些足夠了。」
畢竟衛長琴是花了大價錢的,她沒好意思給自己多盛。
衛長琴也沒說什麼,只是打開了瓦罐,看了一眼裡面的蟹肉餅。
兩個。
夾了一個給顧珏清,「我既然請你來吃,就絕對不會小氣,二十萬兩對我而言也算不上什麼的。」
顧珏清:「……」
果然他不缺錢,只是從來不喜歡露財氣。
「原來你也會為了口腹之慾花這麼多銀子。」
「我說了,我只是很稀罕這隻大王蟹而已。」
「……」
接下來的時間,二人都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的吃著面,配著熱乎乎的蟹肉餅。
衛長琴吃得慢條斯理。
真的……很好吃。
……
「你這個敗家子,你把你老子的臉都給丟盡了你!」
李家祠堂內,李太尉手拿一根戒尺,對著眼前的年輕公子喝道:「你給我跪下!」
李步丁一聲不吭地跪下。
「整天遊手好閒花天酒地也就罷了!還在外邊給我丟人現眼!花大價錢擺闊也就算了,你還非要把你老子和你姐姐都抬出來給你撐場面?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其他人眼裡有多可笑?他們不會覺得你多厲害,只會覺得你是紈絝子弟,難成大器!」
李太尉話音落下,手中的戒尺狠狠抽打在李步丁的背上。
李步丁悶哼一聲。
「我還指望你也平步青雲,指望你光宗耀祖!結果你倒好,一點出息都沒有,就你這樣的德性,給你什麼官你都做不好!總在外面給我闖禍,交了一大堆的狐朋狗友,你就不能多跟一些有學問有出息的官家子弟結交嗎?你看看你那幫朋友都是什麼東西,跟你一樣的紈絝。」
說著,手中的戒尺又要落下。
「住手!」祠堂外響起一聲女子的低喝,「不準打了。」
李湘水跨過了門檻,快步走到李太尉的面前,奪下他手中的戒尺,「父親,當初我不想做妃嬪,你逼著我進宮,我沒有辜負你的期望,當上了貴妃,你能不能放過弟弟?他不想進官場,你也要逼著他去,你越是逼他,他越是紈絝,你管他那麼多做什麼?讓他遊手好閒快快樂樂地過一輩子不就好了?」
「你給我住口,怎麼能說這麼沒出息的話?為父的朋友們,都比不上為父的豐功偉績,可他們的兒子一個個都很有出息。」
「也沒見得多有出息。」李湘水嗤笑一聲,「大多金玉其外,敗絮其內,一個個嘴臉也虛偽得很,我還是喜歡我弟弟這樣的坦蕩,就算他是紈絝子弟,我也不嫌棄。」
「你們想氣死我是不是?湘水,你聽著,我就是要他進官場!只要他肯努力,不用從那些芝麻小官做起,有咱們幫他,他……」
「父親,你說的話我都不想聽。」李湘水面無表情道,「本宮今日回來,是來探望病中的母親,不是來聽父親你訓斥的,父親你要是再對本宮大呼小喝,本宮就要擺貴妃娘娘的架子了。」
「你!」李太尉氣得吹鬍子瞪眼。
李湘水依舊面無表情。
李太尉終究冷哼一聲,甩手離去。
李湘水望著手中的戒尺,順手丟向李太尉所在的方向。
「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真有那麼重要嗎。」
她冷笑了一聲,隨即蹲下身,撫摸著李步丁的頭髮。
「弟弟,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你還有自己選擇的機會,不像我,我已經沒有選擇的機會了,你千萬不要步我的後塵,你想裝得怎麼荒唐,怎麼可笑,都沒關係的。我得不到自由,但我至少還有權力,和父親叫板,他也不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