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 母親的墳墓是空的
那張年輕男人的側臉照片底下，母親寫著一句話，黑色的墨跡混合著血跡：
女兒，他叫霍宗淩，但願你永遠不會遇見這個惡魔。若宿命難以違背，你遇見了他，那你一定要殺了他！保全自己，也替媽媽報仇。
字跡末尾，拖出一抹血痕，早已幹枯。
最後一筆，劃破了紙背。
媽媽是很溫柔的人，她卻用了感歎符號。可見血雨含恨。
蘇綺怔怔撫摸，猜想那時她恐怕在生命的盡頭，或許正是被殺害時，寫下了這句話。
是媽媽的親筆，蘇綺不懷疑偽造的可能，因為媽媽的字跡很特殊，是無法模仿的，蘇綺從小就被培養的寫這種字體，她再熟悉不過了。
手指尖仿佛有針在紮，她往下麵翻，文件裏是多份資料，有厲氏家族的族譜，完整的族人名字與被害身亡的時間。
無一例外，他們和媽媽死在同一年……
而文件最下麵，除了她小時候的多個護照和身份證之類的外，全部是那個年輕男人的背影或側影照片，他拿著槍或是刀。
蘇綺的手嘩然放開，抱住腦袋。
她想起瓊奶奶的話：你的母親死於非命，她是被一個男人殺死的！
男人……
那麽母親的遺物裏，這些照片，幾乎就是鐵證。
“她的屍骨並不在現在的墳墓裏，她的心髒殘忍被挖，遺體被奪走了，綺綺……我找不到她。”瓊奶奶悲傷的話響徹耳端。
當時，蘇綺處在震驚中，半信半疑，有些話她記不到耳朵裏。
此刻，望著這些照片，她隻覺得厲骨滲冷，巨大的陰霾挑斷了她腦海裏緊繃的那根弦。
理智強自殘存，她沒有在第一時間相信馮知意的話，去找她。
她心中明白，最應該找的是瓊奶奶，可是瓊奶奶失蹤了，她無法向她討證這個殺害媽媽的凶手。她無法得到一絲一毫的真相。
這個黑匣子裏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蘇綺冷涔涔著蒼白的臉，衝出了銀行。
要應證瓊奶奶的話裏的真假的第一步，是去郊區，媽媽的陵園。
天下大雪，雪裏夾雜著雨，她的車隨著她瀕臨潰亂的情緒，橫衝直撞著，蘇綺抿直唇線，沒有猶豫，打電話喊了一個施工隊。
聖誕節是洋節，陵園裏的工作人員沒有放假。
母親的墳墓在東北角，當時蘇振偉隨便買了一塊便宜墓地，他對母親根本不上心。
蘇綺小時候每年都來祭拜，直到五年前她懷孕被逼出國。
陵園的工作人員驚慌地看著一個女人帶著一隊人，拿著鏟揪過來挖開墳墓。
“你們在幹什麽？！這是違法的！”
“我是她的女兒，挖。”
蘇綺立在瓢潑大雨裏，表情模糊，漸漸攥緊手指。
當棺木打開，裏麵空無一物，沒有白骨也沒有骨灰壇時。
蘇綺腦子裏那根脆弱的冷弦，嘩然崩潰扯斷。
瓊奶說過，十三年前，火葬還沒施行。
所以母親死時，應該要有屍骨。
可是原來這麽多年，她祭拜的，真的隻是一個空墓。
媽媽人呢？她的屍骸呢？她的心髒呢？
膝蓋緩緩滑倒在地，蘇綺茫然地跪在墳墓前，森森的冷意刺進她的皮膚和血液裏，將她包裹至凍僵。
她這麽多年的寄托，想念，訴說，都是假的。
她活在一個巨大的謊言裏。媽媽是什麽樣的人？她為什麽會被一個酷似淩嗣南的男子殺害？
自己的身後，又究竟掩藏著一個怎樣詭譎的謎團？
瓊奶奶的話是真的，那麽黑匣子裏母親的遺物一定也是真的。
那個男人，會是……淩嗣南嗎？
她的瞳孔凍僵了，在這雪雨裏，呆滯而冰涼，漸漸湧上了一絲血色。
她必須要知道這一切的真相。她一刻也等不了，忍受不了。
而現在的確隻有一個人能告訴她。
馮知意……
甭管她波詭雲譎，有多少假話，蘇綺的眼睛烏黑沉寒，她要去探個明白！要知道真相。
馮知意被淩嗣南關在淩公館的後山上。
常青和傅三這兩個心腹不在，易北鳴一時趕不到，蘇綺用身份威逼，保鏢不同意也不敢阻攔。
可她的意圖古怪，保鏢想打電話報告三爺。
手機還沒撥號，就被女人細凜的手指掐掉，蘇綺垂眸淡聲，“我進去聊聊天，敢多嘴，我以太太的身份炒掉你們，就今天。”
保鏢麵麵相覷，她的氣勢驚人，他們也知道這位太太的手段。
紛紛讓行。
蘇綺將門推開，看到了簡陋屋子裏坐在角落的馮知意，想必早就聽到了門外的動靜，馮知意站起身，嘴角揚起笑意，“你還是來了。”
蘇綺瞥過她那張臉，缺了一塊肉，觸目驚心的恐怖。
無法救治，她也沒有愈合。
連日囚在這裏，她衣衫襤褸，是階下囚的姿態。
可她現在，眼神裏有別樣的神采，蘇綺能夠讀出來，那是壓抑的興奮，她急於想告訴她一些什麽。
“你媽媽給你留了不少精彩的東西吧？”馮知意笑著逼近，隔著桌子，她一把奪過蘇綺手裏的黑匣子，打開來，那張青年男子的側臉照第一個滑出來。
馮知意拎起照片，對光細瞧，眉目飛揚裏是詭譎的冷笑，“厲柔嘉也有一手，臨死時證據還搜集的齊全無比。照片，還有拷盤，蘇綺，你看過拷盤了嗎？哈哈，當你知道肌膚相親幾乎要以身相許的男人，竟然是你的弑母仇人，你作何感想？”
從早上到現在，蘇綺不去挑明，裝聾作啞，試圖蒙蔽內心。
可這一刻，馮知意斬釘截鐵的話，像盆冷水，將她從頭澆淋到腳，刺穿了她的心髒。
她幾乎是慌亂的壓住照片，搖頭否認，“隻是側臉有點像，如何能斷定是他？”
“以淩嗣南這種絕無僅有的長相，你不用再自欺欺人吧，這世上還能挑出第二個與他相似的人？十三年前他就俊彥刻骨，你知道他是從幾歲就開始殺人的怪物嗎？”
怪物……
蘇綺的手指攥緊桌沿。
“他的怪異，你總該警覺了吧？”馮知意眯眼，冷笑，“他月圓夜紅眼睛，會一蹦幾樓高，不治傷愈，力大無窮，他沒告訴你是什麽原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