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 你是我的親哥哥啊
十分好聽。
小麵包目光矍矍，愣愣地抬頭望著這道頭發微長的模糊側臉。
像……
好像！
“哥哥！”小掌心裏握著的小手臂，突然反擒住了他。
馮子息一頓，冷幽機械的瞳孔，立刻要起身。
哪裏知道對方比他動作更快，猛地從地上翻身而起，用小身子靈活的四肢八爪纏住了他。
蘇可樂激動的聲音隱忍顫抖，“哥哥！哥哥……我終於抓到你了，哥哥，是我啊，我是可樂，你是雪碧，你是我的親哥哥嗚……”
馮子息僵硬在那裏，心思和眼瞳都很恍惚，這是非常陌生的情緒。
胸口那種不舒服的抽動，前所未有的劇烈，心跳猛烈得他渾身甚至有抽搐感。
這是這麽了？
他呼吸不過來，窒悶。
他幽冷如死海的眼睛裏，為什麽有潮潮的感覺，這種感覺就像是本能一樣。
哥哥？
回國後，這個聲音一直在，忽遠忽近，有時候睡覺也吵他。
這個男孩為什麽總是這樣叫他？是什麽意思？
這個男孩，是誰？
馮子息一動不動，冷目呆滯，靜如死水。
他身上像八抓魚一樣死死纏著他的蘇可樂，心口卻痛得不像話了。
因為哥哥在痛，可他好像感覺不到。
好痛，卻又，好幸福。
蘇可樂心底澀澀的，頭腦和眼睛卻熱熱的，紅紅的，“抓到你了哦，哥哥，小麵包，把燈打起來，不讓他走，讓他看清楚我！”
“嗚嗚嗚。”小麵包擦了擦大眼睛外麵的濕漉漉，立刻把三隻小手電都亮起來。
走廊，一瞬間明亮如洗。
蘇可樂不敢眨眼睛，怕哥哥消失，他頂著被光刺痛的眼眸，幾乎第一時間緊盯向哥哥的臉。
然後，他的眼睛瞪大，淚珠一顆一顆從眼角湧出，他再也沒了冷酷的矜持，他嚎啕心酸地擦著眼角，指著自己，質問哥哥，“你的頭發長一些，可我們的臉差不多，哥哥，你看清楚了嗎？我是你的弟弟呀，你比我瘦好多，我的心口痛，是因為你在痛，我們一直有心靈感應的，哥哥。”
馮子息同樣在看緊抱著他的小男孩。
上一次，匆匆一瞥其實已經看清楚了。
可這樣明亮的強光下，他的所有不可置信，都無所遁形。
他搖頭，安靜的瞳孔，否認，“我不認識你，我的心沒有痛。”
“你在痛的，哥哥，你……不知道痛是什麽嗎？”可樂突然很難受，看到哥哥冷血又沉默的樣子，就猜到非比尋常，他的心肝都痛了，替哥哥一定在經曆的不尋常的生活，而痛。
“不清楚。”小小的人，好似願意說話，盡管一字千金。
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五感六覺。
他又說，“你和我像，隻是因為你是次品。實驗室有很多你這樣的次品，但他們複製出來，不會說話，你會說話。”
“次品，是要移除的。”
他將媽媽的原話複述，盡管此刻早已不能說服自己。
眼前這個‘次品’，究竟是什麽人呢，他不像次品，他很聰明，甚至猜到自己是來解決他的，用演戲的方式反將了他一軍。
馮子息此刻再次看向滿地的血。
就看清楚了，那是番茄汁。
剛才的槍響，大概是錄音。
“什麽是次品？我不是次品，我是你的親弟弟啊！你是我的親哥哥，我們是一個媽媽生的，一個肚子裏出來的，血濃於水，所以我們會特別相像……哥哥，哥哥！”蘇可樂搖著小腦袋哭，緊緊抓著他異常冰涼的手，極力迫切的解釋。
而哥哥卻滿目茫然，凝冷的瞳孔靜謐無聲，漸漸疑惑，“一個媽媽生的？”
“是，我們是一個媽咪的孩子，是蘇綺的孩子！”
“不，我有媽媽。”他擰了眉，淡淡解釋。
“那一定不是你的媽媽，因為你是我的親哥哥！那是假媽媽！”蘇可樂窮盡著詞語，跟他解釋。
假……的嗎？
馮子息平靜如水的瞳孔，第一次瞪大。
假的？
他幽靜的睫毛，跳躍了一下。
他也不懂，假的媽媽是什麽？
但他從小就能感覺到的，媽媽對他的冷淡和嚴格，像使用工具，有時候愛惜他，有時候責罰他。
他們的生活裏，隻有命令，訓練，研究，打針。
他在村落的城堡裏，偷偷溜出去時，也曾見到過村裏的孩子快樂地躺在媽媽懷裏的樣子。
他知道不對勁的。
但他的教義裏，沒有懷疑兩個字。
“所以哥哥，是一個媽媽生的意思？”他質疑的，輕輕的出聲。
關於哥哥兩個字，他纏著阿白問了很久。
阿白不肯告訴他。
原來，‘哥哥’竟然是這個意思。
是一個媽媽生的，是長得很像的意思。
“我們是一個媽媽生的，我們很親很親，哥哥是至親的意思，是生死相隨，同血同命的意思。哥哥，我和你很親啊。”蘇可樂哭得不能自已。
哥哥到底在過著怎樣的生活呢？這些年到底在哪裏呢？感覺，吃了好多苦。
他也……什麽都不知道，人的血緣親緣，世故常識，開心快樂，他都不知道。
他一直沒有笑過，沒有多少表情。
蘇可樂的淚水模糊了眼睛，打到了男孩的手臂上。
馮子息靜靜地低頭，看到死死握著自己的兩隻小手，他的體溫比較低，男孩的溫度很高。
冷熱相融，他好像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麽叫做溫度。
男孩暖呼呼的，這大概就是溫暖，馮子息安安靜靜的眼睛裏，有些霧氣茫然的彌漫著。
他不知道那是什麽，但他覺得，很溫暖，這樣被人握著，這樣被人注視著，這樣被人叫著哥哥。
哥哥，聽起來很好聽。
他的心髒，在翻滾，小聲說，“我不解決你，你別害怕，也別哭，我會不舒服。”
“嗚嗚，好，不讓哥哥疼……”蘇可樂哭得眼睛都腫了，嗚嗚地點頭。
小麵包也嗚嗚嗚地哭個不停，鼻涕泡都出來了。
耳麥裏，阿白聽到了小少爺說的話，大驚失色，臉色繃緊，“小少爺，你今晚要回去複命，不能空手而歸！你不要憑空信別人的話！萬萬不可，你……”
那隻耳麥，被悄悄摘掉了。
“小少爺？”阿白摁緊耳麥。
電腦裏，紅色的小點在移動，兩個白色的小點也跟著移動。
很快，電腦屏幕就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