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玩不起嗎
蘇綺來過淩氏大廈一次,那一次她沒報身份,今天她報了身份,一路暢通無阻。
她眯眼看,心裏想,那天的馮知意是怎麽進入他辦公室的?
“我見他。”她嗓音清冽。
門半開,裏麵的淩嗣南已經聽見了。
男人握著的鋼筆,往文件上驀地一沉,他濃密的睫毛蓋著深眸,眼底閃過波紋深邃,都進了漆黑的深潭。
許久,才掀起眸,表情克製,“進來。”
蘇綺利落地揮開門進來,鳳眸直挺挺看向大班桌後。
漂亮的眼睛,漂亮的女人。
漂亮的女人,盯著他看,他今天穿了黑色西裝黑色襯衫,挺拔的胸肌繃在衣服裏麵,容顏禁欲,深沉冷峻得令人不敢靠近。
他望緊了她,視線深深,不動聲色,可骨節握緊了桌麵上的香煙。
“有什麽事?”淩嗣南抽出一根煙,低眸地上,眉宇幽暗,嗓音很低沉。
她的到來,他很意外。
話已經說了,該是覆水難收。
可這女人繞過大班桌,竟向他走了過來。
男人抽煙的動作一頓,是她纖手奪走了煙,扔到了地毯上。
淩嗣南望著她,黑而暗。
她一手撐著桌麵,美豔奪目的小臉,微微壓下來,看著他深海般的眸,“你愛馮小姐嗎?”
他回答了,“不愛。”
表情深沉。
蘇綺垂眼,揚手就來扯他西裝外套裏的領帶,扯出來,她握在手裏,男人不得不靠近一分,彼此呼吸臨近。
她有女人香氣,他有男人成熟味道。
淩嗣南呼吸重,眯眸,“好好說話。”
嗓音,幾分暗然,寵得不自覺。
他奪回了領帶,五官克製,眼下不適合,以後也不適合這樣了。
蘇綺拍拍手,挑眉,“也就是說,你對她隻有內疚和責任。”
“你到底想說什麽?”他有力結實的手臂,又離開她幾寸。
涇渭分明,如此明顯。
蘇綺偏就靠近,搭上他冷硬炙熱的肩膀,“你不是說條件隨便我開,狗男人?”
“……”
“我就開,不離婚,不如你意,不成全你和她。大不了,我大方,我和你一起麵對她,身為人妻,我又不小氣,一個類似前女友的白月光存在,我不吃醋,你要贍養她,照顧她,彌補他們,我都答應。我和你的婚,也不是你想離就能離的,我光腳不怕你穿鞋的。”
淩嗣南,久而沉默。
原來她來,是這個意思。
她冷俏,頑劣,似輕鬆的語言,細細之下藏的都是驕傲的孤注一擲。
不愧是她蘇綺。
不愧是他,覺得勁勁兒,又迷失了的女人。
他的心髒,在堅固冷酷的心房裏,一下一下的跳動,沉著的力度,令他不能忽視。
淩嗣南沉默望著她,這個在挽回,在給他機會,在爭取,不想和他分開的女人。
她眼底寫著什麽:想要開始,喜歡他,原諒他這個狗東西一次。
他很明白。
他能給嗎?
他偏頭,緊鎖濃重的眉宇,冷而急地點了一根煙,閉上幽藏情緒的一雙凜厲之眼。
她今天給的甜頭,足以令他不知道哪邊是岸。
一段男女的關係,男人狠了心,女人不肯,稍稍糾纏,給點希望,無疑是更深的陷入。
他可以克製自己的心,她可以嗎?
等她再深陷一點,他背負著兒子的命,可能要和別的女人發生的關係,他最終,能給她什麽?
這是這些天,淩嗣南思考的問題。
思考的最終,是他不能給她什麽,真到了那一步,她會被傷成什麽樣?
他這些天裏,拖著,他不明白。
可昨天撞見她,他突然明白了。
耽誤一個小女孩,不明不白的兩個都留在身邊,這邊要負責,那邊不舍得,他是個什麽男人?
不該耽誤她的。
即便她現在熱忱之上,一顆心都願意,她不是理智的。
他比她成熟,要做理智薄情的那個人,阻止,她的更深陷。
這件事,說來他有錯,是他先動手,當中也渣過。
碰了她,他都認。
可是,要結束,留她一個更完整可以自愈的心。
她誤會了,他離婚,不是為了馮知意,而是為了,不把她置於何地。
他的睫毛蓋住眼底,修長似刀刃,也傷人,他的話更冷酷輕佻,“蘇綺,你就這麽喜歡我?喜歡到低聲下氣,女人都能忍?”
蘇綺故作張揚的臉,驟然一冷,一下子好像冷到了血管裏。
他明知她不是那個意思,她說的是,一起進退,這件事不就解決了嗎,隻要他願意,可他似乎一點也不領情。
“還是,你的好勝心,這麽想贏馮知意?我話都說清楚了,你還來找我?”
蘇綺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纖細的手指僵硬起來。
她盯著他俊美得難言的成熟五官,突然嗤笑,手往下落,嗓音又冷又豔,“你不負她,就要負我?我是你法律綁定的妻子,有那麽好甩?何況,你對我就沒動過心?我以前是遲鈍,我又不傻。”
手指尋到他矜貴冷酷的皮帶,往下一落,指尖明豔奪人,她星眸璀璨含著嘲諷,瀲豔得逼人,低聲櫻唇傾吐,“沒動心,你時常激動個什麽勁?”
淩嗣南的呼吸一頓,驟然粗重,襯衫下的肌肉緊繃,他深眸陡然幽黑至濃重。
緊繃著下顎,拉開她,“誰教你這麽大膽的!”
他吃驚,他一路調·教的女人,雖然知道她性格不按常理出牌,可這些事情,她一直是很遲鈍的。
吃驚之下,悸動又難以克製,他望著她,下一秒就要吃了她的眼神,深深隱藏。
表情冷酷入骨。
蘇綺笑,櫻唇冷豔,低瞥他一眼,沒有說話。
她的耳根紅了,藏在頭發底下。
淩嗣南沉怒站起來,“別自取其辱。”
這個舉動,已經是蘇綺最大的豁出去了,她閉著眼睛幹的,隻是想,剝開這男人表麵的一層薄冰,看看裏麵究竟是個什麽想法。
如果他不是為情選擇馮知意,她都想努力一次。
可他說,自取其辱。
淩嗣南繞過大班椅,展開幾步,男人的氣場裹著嚴霜,深沉看她,吐出的字眼,注定會更傷人,“男人對你衝動,一定是因為喜歡嗎?仔細想想。”
蘇綺漂亮的眼尾一冽。
他又低聲嗤笑,“結婚你是為了錢,現在你跟我談感情,死纏爛打,合適?”
“這樁婚姻開始的不純,結束也不必深情款款,是我的錯我都認,曖昧你碰過你,金錢上我會給到你滿意,不辜負你的初衷。”
蘇綺那顆捧到他眼皮子底下的心,熱忱忱,赤冷冷,都碎了。
一片一片,被他丟在地上。
她冷目,臉上的表情也特別冷,那眼睛裏漂亮的清澈,不見了。從不會為人失色的眼尾,竟飄上了淡淡紅色的霧,又凜冽又叫人心慌。
淩嗣南看到,男人的眼神移開,才能恢複徹骨的冷酷。
他噙著香煙,又失笑一聲,“為錢的女人,也不至於玩不起吧?”
玩不起?
玩不起吧?
蘇綺仿佛聽到心上下了雪,這冬日窗外的雪,竟然都下到她的心裏去了。
她就這樣,被拖進嚴寒的冰天雪地裏,呼吸窒息,難以置信。
她沒說二話,衝到他麵前,盯了他兩秒,這回揚起的是左手,這回下了十二分的力度。
可真該打,一定要狠狠用力的打。
她逼紅了眼睛,赤潮潮的,咬字痛笑吐聲,揚眉冷冽恣意,“淩嗣南,我玩得起。被摸幾把蹭幾下用用手,我玩不起?!”
“老娘玩得起。今天,就當我是被抓瞎了眼,來這一趟。”
“你今天說的話,你記住。我會讓你後悔,淩嗣南。”
“畜生。明天就去扯證離婚,越快越好。”
她打了人,轉身狠狠笑,走得也特別瀟灑,她努力過了,她的喜歡,就喂狗吃吧,她不丟臉。
她是頭小豹子。
男人刀沉深邃的半邊臉,都是紅的,他眼神波紋不動。
邃深盯著她,細凜凜的背影,真是漂亮。
沉默地抽完了一根煙,他才回到位子上,坐下時,仿佛卸下了一身冷硬力氣。
他抬頭,手擰眉骨,閉上眼。
常青趴在門口,看著太太紅著眼睛恨之入骨跑出去的,他偷看三爺許久,這是唯一的一次機會,太太這樣的人,隻會給一次。
三爺不要。
怎麽看怎麽聽,常青都覺得,越狠的心越薄情的話,其實越纏綿。
這個男人,大概也不懂感情,以為自己是機器,冷酷自持,收放自如。
可哪有那麽容易,感情的事,大概隻有嘴上耍狠,最容易。
太太這下死了心了,還恨得徹底,說明天去扯怔,依照三爺固執的性子,是一定會去的。
這怎麽辦?常青慌了神,有什辦法讓明天的民政局都倒閉?
眼看著好好的一對登對的人,都是那個馮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