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她和當年那個女孩
男人捏住她白白的下巴,沉默看了她一會,忽然低醇吐字,“笨蛋,你喜歡我?”
“……”
“…………”
“滾。”
“誰喜歡。”
“你多大臉!”
她死死端住,腮頰添了兩朵嫣紅,越發漂亮得奪人。
男人咬著煙,那副沉鑄帶點邪魅的成熟模樣,逼近她,皺著眉仔細看她。
他沒說什麽,薄唇似乎是,淺淺一勾。
深眸像那海底,無邊無際,溫熱而幽沉,輾轉片刻,他忽然問她,“可樂說你是五年前生下的孩子,他們五歲?”
蘇綺驀然抬頭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為什麽會突然問。
此時靜謐,兩人體溫相覆,他的溫熱席卷著她,顯得有絲絲溫柔。
她的心緒被帶動,對自己的過去,也不再遮掩。
她輕輕點頭,“是五歲。”
巧嗎?
他害了一個女人,也是五年前。
淩嗣南轉身把煙蒂掐滅,深眸凝她,“到底是怎麽回事?”
“19歲那年我即將舉辦訂婚禮,被繼妹算計了,她們把我騙到酒吧,灌酒喂藥,給我塞了個很老的男人,讓他玷汙了我,才有的可樂……”
“你知道是誰嗎?”淩嗣南問。
蘇綺搖頭,“黑暗裏發生的事,我又渾渾噩噩,受了很多傷,哪裏能看清。”
但蘇顏為了惡心她,她說是糟老頭就一定是,她不會便宜她的。
蘇綺不想去追根刨底逼問蘇顏那個男人,那一塊她都下意識的不想去觸碰。
黑暗裏?老頭?
淩嗣南深不可測的眼底,凝結了什麽,微微擰起。
他溫聲問,“後來?”
蘇綺低眸,寒冷的眸噙著微微苦笑,她攥緊雙側的手指,“後來還能怎樣呢,我發現自己懷孕了,那時候我才多大,慌了神,被趙家火速退婚,事情又被蘇顏捅大,學校也退我的學,蘇振偉更是打罵,想方設法把我趕出家門,肚子裏的小東西一點點長大,我不舍得打掉,被蘇家逼著趕出了國,那一年在國外漂泊流離的日子,一個人懷著孩子的恐懼日子,我一輩子都不想回憶了……”
男人的眸光看著她,卻飄遠了些,他很沉默。
濃墨色的眼底,卻想到當年被自己傷害的女孩。
她也把小麵包生下來了,她的日子,她的恐懼,是不是和蘇綺的一樣?
他的眼底,添了一抹傷,一抹柔色,一抹濃深的自責。
“反正終於都挺過來了……”蘇綺不是哀怨之人,這些年她在磨礪挫敗中成長,幾乎改變了自己的性格,她花了很多代價變狠變強,與過去的自己,徹底說了再見。
一個全然蛻變的自己,如果有人認識以前的她,那一定不認識現在的她。
眼底的淚光一閃而過,她斂住,深吸一口氣抬眸看他,“說了我的,那你呢?三爺,小麵包真的是你在門口撿到的親生女兒?”
“是她媽媽送過來的。”
門外沒有監控,他費了很多功夫,沒有任何線索,他找不到孩子的媽媽。
他為此大發脾氣,挫敗過很長一段時間。
後來,易北鳴和他分析,他們都確定,孩子的媽媽應該是死了,重病不愈,才會想把孩子托付給生父,也是仇人。
而此刻,淩嗣南心底有一抹荒唐。
他深深注視著蘇綺,低幽問,“你沒生過女兒嗎?”
蘇綺一愣,低下眸,“沒有,我的雙胞胎,大的那個也是男孩,生下來就病逝了。”
他的眼睛裏有一抹失色,瞳孔的漆黑令人看不清他在想什麽,他盯著她看,深沉的瞧,那眼底有隱隱的暗動,也許是動了心的眼神,他問出一個更加覺得荒唐卻又有些期盼的問題,嗓音幽沉難測,“蘇綺,你五年前出事那晚,是在他雅會所嗎?”
蘇綺懵了下,搖頭,“我不知道你說的這個會所。”
男人的眸光暗沉,“你沒去過他雅會所?”
“嗯,我沒去過。”
而他,是在他雅會所玷汙了那個女孩,出了事。
“我出事是在酒吧,一個很普通的酒吧……”蘇綺記得一點,她趕到酒吧去救蘇若,才被設計,就是街邊的普通酒吧。
蘇家那時候是暴發戶,蘇若不會出入高檔會所。
“有什麽問題嗎?”她奇怪,他今晚連番問了兩個突兀的問題。
淩嗣南幽幽地看著她,眼底的那抹光,滅了,深眸斂了情緒,他有些低嘲自己,搖了搖頭。
終究不是吧,她沒生過女兒,也沒去過他雅會所。她不是短發,腰間也沒有很深的傷口。
他在剛才那一刻,竟存有幻想,希望眼前這個闖入他生活的可人女孩,和五年前他刻骨銘心的那抹惦念,會是一個人。
那樣的話,就完美了,結局也會很完美。
可哪會有那麽巧,巧的那麽剛剛好?
淩嗣南低低的沉下呼吸,深藏情緒。
他和蘇綺,也許是在同一年,都出了事的陌生人罷了。
一時,氣氛寂靜下來,蘇綺還被男人握著手腕,他眼底的暗色如同墜入寒潭深處,玄墨的眸子飄去了很遠的地方,有蝕骨的涼意。
她不知道他在沉思什麽。
隻察覺到他的體溫有所升高。
蘇綺輕拍他的手臂,“你還好嗎?我去給你拿體溫計。”
淩嗣南回神,“無礙,睡到明早燒會自己退掉,你去休息吧。”
他輕捏她的腕子,讓她聽話,鬆開手就閉上眼。
沉擰的墨眉,並不鬆開。
蘇綺感到奇怪,常青說不給他用藥,他自己也沒有吃藥的意思,一副睡一覺足的就能自愈的模樣?
她並不怎麽放心,等了片刻,還是悄悄拿體溫計塞到他的衣領裏。
他應該又陷入了沉睡,出了許多汗。
蘇綺去濕了毛巾,給他擦幹。
體溫計拿出來一看,嚇了她一跳,41度!
“淩嗣南?”
“淩嗣南,你體溫突然升高了好多,怎麽辦?”
蘇綺輕輕喊他,他都沒有反應。
她有點慌了神。
夜深人靜,常青應該去休息了。
過了二十分鍾,蘇綺又給他量,快燒到42度了。
她豁地一下起來,跑到外麵去找值班的醫生,開了一盒高燒退燒的藥過來。
他怎麽都喊不醒,像陷入最深度的睡眠一樣。
蘇綺也管不了那麽多,自己含藥喝了水,捧起他的臉,強迫他無意識下張開嘴,吞下藥片。
她緊張地等待著,又換了好幾次濕巾,還用冰袋給他敷。
等來等去,他非但沒降溫,臉色還更差了,也出現了咳嗽和呼吸困難的症狀。
蘇綺傻眼了?焦慮,這太不符合常理了啊!
她在他服藥兩個小時後,迅速聯係了常青。
深夜一點多,常青和易北鳴一同趕赴了過來,身後還跟著一個年輕男人,那個年輕男人知道了情況後,跑進來大聲質問,“誰給他吃藥的?我千叮萬囑不要給三哥吃藥!”
年輕男人穿著白大褂,脖子上有聽診器,他走進來沒有先看到蘇綺。
而是一眼就看到床頭櫃上的退燒藥,阿莫西林,男人拎起來,神色巨變,“該死!還給他用抗生素!媽地不知道他身體……”
易北鳴一聲淡淡的咳嗽,眼神丟過去。
裴彥臣接住了,一時閉緊嘴,不該說的沒有說,他怨惱地歎了口氣,拿聽診器附下身,匆忙扒開淩嗣南的衣服,給他做檢查。
一番檢查後,裴彥臣臉色都白了,“轉肺炎了。”
易北鳴眉頭一跳,常青瞪大眼。
蘇綺也瞪大眼,滿腹不解,衝過去拿起藥盒,她反複看,焦急道,“怎麽會轉化成肺炎呢?這明明是阿莫西林是退燒藥啊,他應該要降溫,症狀趨向緩和的啊。”
普通退燒藥,對普通人是退燒。
可是三哥,那是普通人嗎,裴彥臣雖然不是專業外科醫生,可以前也碰到三哥感冒過。
三哥的身體很怪異,不能用藥,藥或者抗生素類的,反而會加重他的病情。
他神奇在,他能自愈。
裴彥臣無意中給三哥抽過一管血,那血液裏的成分,高速運轉的凝血功能,至今讓裴彥臣下巴驚掉,不敢作聲。
用普通的生物邏輯,解答不出來那些成分。
他也曾想過,給三哥弄一個研究室,可他不敢,三哥對自己的身體,很諱莫如深。
“現在怎麽辦?”肺炎,可大可小,蘇綺很慌亂。
“……讓他睡啊,還能怎麽辦!姑奶奶你作為他的夫人,千萬別再亂喂他吃藥害他了,你不知道他有點不同……”裴彥臣哭喪著臉,邊說邊轉過身,他沒聽出來蘇綺的聲音,可當他轉過臉看到蘇綺的臉時,裴彥臣怔住。
蘇綺也怔住,眨眼,“你……”
裴彥臣的眼眸一跳,驚詫萬分,“病人蘇小姐?”
“我是。裴醫生,怎麽是你?”蘇綺有點不好意思剛才和他差點起衝突。
她友好的笑了笑,“你是淩嗣南的朋友?”
“你就是那位傳聞中的,我三哥新娶的老婆?”裴彥臣眼睛飛轉,視線卻看向易北鳴。
他和小三嫂一直沒機會見麵,尤其三哥那一次警告之後,他也不敢主動提。
易北鳴微微點了下頭。
裴彥臣盯著蘇綺的眸光,一時千變萬化,他看看蘇綺,又看看床上的男人,他的眼睛眯起。
心底那存放的懷疑,和秘密,一下子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