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芷江故事
當成時宜回到家在成曉雅麵前展示出自己今天的購物成果,看著她快樂的樣子,他覺得自己今天也不算倒黴,至少辦了一件正事。
“其實她穿牛仔褲配衛衣或者其它上衣更青春時尚一些。”二樓的白破曉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很不合時宜的打斷了父女間愉快的氛圍。
成時宜尷尬的摸摸鼻尖,一時不知道怎麽反駁。
“我喜歡爸爸買的衣服和鞋子,還是耐克的,聽說這雙鞋子很貴的,我們學校有同學穿。”成曉雅抱著成時宜的手臂替他化解了尷尬。
看著快到成時宜肩頭高的成曉雅,白破曉沒有說話,轉身走了。
“白叔叔是不是生氣了?”成曉雅小心翼翼的問道。
成時宜嗤笑一聲,滿不在乎的道:“要是你白叔叔就這點肚量,這輩子怎麽也成不了封疆大吏。”
“誰告訴你我想當封疆大吏了。”白破曉去而複返。
“……”
成時宜啞口無言。
成曉雅可愛的吐吐舌頭,然後快樂的比劃著自己的新衣服。
這時,成時宜的手機響了,看了看上麵的號碼,他情不自禁的皺起眉頭。
……
江寧城外有條河,長而不見盡頭,從前人們都稱它為天河,後來因為有了衛星和地圖,天河有了正式的名字,芷江。
芷江接通秦淮河,偶爾也有秦淮河畔的渡船順江而下,帶著乘客遊覽流經江寧古城,孤山寺等人文景點。
三兩好友,租一渡船,在秦淮河畔買二兩米家黃酒,就著幽深而看不到盡頭的兩岸景色,談天說地好不愜意。
楊老幺是秦淮河邊的老槳手,一輩子就靠著這烏篷船為生,今天快要收工的時候,他又接了一個奇怪的活,為什麽說又呢?
因為就在幾個月前,他曾經整整一個月準時準點在同一個地方接送一對奇怪的主仆二人,後來目睹了天橋下驚心動魄的一幕後,主仆二人也隨著那個麵生的乞丐消失了,而那個主仆二人就是白破曉和任仲秋,麵生的乞丐就是成時宜,那也是他們相遇的地方。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楊老幺都會去同一個地方看看,可惜他再也沒有等到主仆二人,他也偶爾路過天橋,但是由於最近城管整治的嚴,天橋下的流浪漢們也不知道被攆到哪個旮旯去了,如今就剩下孤零零的天橋和一堆被風吹亂的垃圾在訴說曾經的故事,
今天的活一如上次一樣沒頭沒腦莫名其妙,雇主隻告訴他天黑後在孤山寺山門外的芷江岸邊的渡口等著就行,至於做什麽,送人還是送貨絕口不提,還預付了定金一千五百塊錢啊,這趕得上他幾天的收入了。其實接這單生意,楊老幺還是有些心裏沒底,畢竟現在這個社會太複雜,人心太狡猾,他真怕自己惹上什麽禍事,但好在對方說了一句是幾個和尚坐船,然後因為是夜間用船,價錢也開的格外的高,他也就沒了顧慮。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
今天正好十六,月亮格外的圓,又特別的亮,沒有烏雲籠罩,潔白的月光灑在烏篷船上,就像給烏篷船鍍上了一層聖潔的光。
“看來今晚真的適合拉和尚。”
楊老幺砸吧砸吧嘴,咽下最後一口稀飯,給自己習慣性點上旱煙,還沒容他抽上兩口,緊閉的孤山寺大門洞開,幾個穿著灰色僧衣帶著鬥笠的和尚小跑出來,他們似乎知道船是在等他們,徑直往渡口而來。
楊老幺感覺滅了旱煙,揣好煙袋,準備搖船起槳。
“可是楊老師傅的船?”有帶頭和尚確認。
“是咧,幾位請上船。”楊老幺欣然應答。
“貧僧孤山寺悟道,這些都是我的師弟。”為首和尚主動介紹道。
楊老幺學著他們雙手合十,雖然有些不倫不類,但敬重之情還是油然而生。
“各位師傅自己找位置坐,我們這就準備出發。”
六個和尚陸續登船,上船後他們也不說話,各自找地打坐,每人背著一個包袱,看樣子是要出遠門,楊老幺起槳,習慣性吆喝一聲,公鴨嗓子在這夜深人靜的芷江格外響亮。為首的和尚看了他一眼,又閉上眼睛默念著什麽。
烏篷船順江直下,在江中拖曳出一條長長的尾翼,在月光的照耀下泛著淡淡的銀色。從空中看去就像一隻怪獸在水中急行,映襯著幽深的江水神秘而讓人生畏。而就在距離它不到十公裏的地方則是燈火璀璨的江寧城,兩相照映,就像兩個世界在這裏交匯,又隔著一片密林,讓人驚豔。
眼看江寧城已經被遠遠甩在了身後,兩岸不是密林就是果園,時不時還有蟲鳴蛙叫,遠離人煙的江水升騰起一層薄霧,讓才入秋的芷江有了一股寒意,楊老幺皺起眉頭,老眼炯炯有神的盯著河道,似乎擔心薄霧影響自己的視線。
“小心!”
驟然,閉目養神悟道和尚雙目圓睜,電光火石間出手拍打在船尾,原本直行的烏篷船硬生生朝岸邊的方向偏了六十度,楊老幺被嚇的不輕,看著堪堪避過的打魚人留下的一排粗壯的暗樁心有餘悸。
“我前段時間來的時候這裏都還沒有這些木樁啊!”把船頭撥正的楊老幺納悶的嘀咕了一句。
“老師傅以前也經常走這條水道?”悟道隨口問了一句。
“隔三差五總會走一趟,從這裏去老貢院比坐車還近,有些年輕人喜歡體驗這種坐船順江直下的感覺。”楊老幺笑著說道。
“你說上一次走這裏還沒有這些木樁?”悟道皺眉。
“兩天前就沒有。”楊老幺想了想,很確定的說道。
悟道站了起來,目露精光,觀察了四周的密林後,驚覺不妥,急忙吩咐道:“老師傅靠岸!”
“啥?”楊老幺吃驚的看著他,目露不解。
悟道來不及解釋,奪下他手上的搖槳正準備和師弟們一起逼船靠岸。
“轟~”
船就像被人從底部鑿開放上炸彈一樣,瞬間四分五裂。
“呔!”
“走!”
悟道一手拎著楊老幺一邊招呼幾個師弟,眾人都是反應敏捷之輩,皆像他一樣踏著剛露出水麵的木樁在江麵健步如飛,眨眼就到了江岸。
楊老幺被丟在岸邊,看著烏篷船的碎木塊隨著江水漂流而下,一時間驚魂未定,又有些痛心,畢竟那可是跟隨了他一輩子的老夥計,雖然縫縫補補,但那都是感情啊!
“老師傅,我們會賠償你的船的。”悟道安慰道。
楊老幺失神的點點頭,有些後悔接這單活了。
“現在船也沒有了,我也不能送你們了。”楊老幺心灰意冷的道,“沿著岸邊再走幾裏路就是老貢院,你們在老貢院的大門口朝石獅子方向的那條青石板道再走幾裏路就會看到沱江碼頭,那裏有走長江的大船。”
悟道點點頭,從懷裏掏出一個麻布縫製的錢袋,然後數了一疊紅色的鈔票給楊老幺,說道:“老師傅,這裏是五千塊錢,一部分是剩下的租船費用,剩下的就是賠你的錢。”
楊老幺連連擺手:“使不得,使不得,太多了,我那破船值不了這麽多錢。”
“老師傅你拿著,那是你營生的東西,現在毀了你以後靠什麽養活自己,我們出家人也沒什麽積蓄,你把錢收著,今後有什麽困難就去孤山寺找我們妙空主持。”
“這怎麽使得,這怎麽使得…”楊老幺拿著錢感激涕零,五千塊錢加上之前的一千五對他來說已經不少了。
“老師傅保重!”
“謝謝,謝謝…”
“內地人就是矯情!”
一句甕聲甕氣的聲音打斷了原本祥和的結局。
“誰?”
悟道輕喝一聲,五個師弟散落四周,俱都凝神戒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