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胡說,你胡說……」莫良辰一步步後退,而後有些畏懼的向門口衝去。
那瞎婆子似乎感受到他的倉惶倒退,大聲喊道:「奴婢不敢騙您,皇上的的確確不是文帝的孩子,他是前太子的遺腹子……是你的兄弟!」
莫良辰三步並作兩步的衝出裴太傅的家中,而後上了馬車,大聲喊道:「回宮,回宮……」
馬車一路顛簸著向皇宮而去……羽蜜此時早已翹首以盼的站在宮門外。
遠遠看見莫良辰的馬車向浙江駛來,臉上掛著和諧的笑容。
馬車停在宮門口,上面突然衝下來一人,面色慌張的直接將羽蜜擁進懷中,低聲說道:「假的,都是假的,不可能的……」
羽蜜撫摸著他微微顫抖的後背,一時之間竟全然不知道他這究竟是出了什麼事。
輕聲問道:「良辰,這是怎麼了?裴太傅……他府上的事情,處理的如何了?」
聽著羽蜜的話語,卻沒想到莫良辰想見鬼一般渾身不住的打顫,眼中露出一絲不可思議與不敢置信,一把扯住羽蜜說道:「沒事,沒事……我們,我們進宮吧!」
羽蜜看著他的神情,卻又無能為力。
坐在清冷沒有人打擾的大殿之中,莫良辰握緊拳頭,最後卻又徒勞的嘆口氣,抬頭望著雕花的穹頂,最後又長嘆一口氣。
羽蜜看在眼中,並沒有逼問什麼,只是輕輕的將一杯熱茶推到他的身前,輕聲說道:「裴太傅走上這條路,確實是讓人憂傷,可良辰……也是換個角度來說,這對他也是一種解脫!」
「蜜兒,我今天在裴太傅的府上遇到一個瞎子……她說……」
話語剛剛說到這裡,就慢慢的止住了聲音;羽蜜有些好奇的抬起頭,輕柔的說道:「她說了什麼?」
看著羽蜜,到嘴邊的話語竟然又這麼艱澀的難以開口,最後嘴角一絲苦笑,低聲說道:「沒,沒什麼!」
雖然知道莫良辰肯定有事情瞞著她,但是從他為難的神情之中,羽蜜並不打算繼續強硬的逼問,只是笑著說道:「沒事就好!至於凌墨風……我想,也許我去跟他談談……」
「不,蜜兒,她對你的執念太深,我想……還是再等等吧!反正他在牢中也是衣食無缺……」
「……也好!良辰,我只是有些想念元寶了;而且……如今除了舅舅他們,娘親尚不知道我已經有了孩兒,我想這件事也是時候告訴他們了!」
莫良辰看著羽蜜,微微的點著頭。
這一夜,躺在他的懷中,卻仍能感受到來自他的不安,耳旁響起細微的穿衣之聲,羽蜜卻沒有睜開眼,也許……等過些時日,他自然就會將事情告知與他……
莫良辰披上單衣,默默的走出了寢宮之中,站在這孤冷的院落之中,看著來來往往提著燈籠的宮人那卑微膽顫的身影,
突然想起他的童年以及那個總是像螻蟻一般活著的十皇子……
假若今日他聽到的種種都是真的,那凌墨風該是與他一樣,在這皇宮之中,為了生存無所不用其極,他……該怨恨他嗎?他……是不是該給他一條生路?
可若是給了他生路,那自己該怎麼辦?
一團團剪不斷理還亂的事情在腦海中浮現,他的蜜兒,他的元寶……還有那個一直對他緊追不捨的凌墨風……
事情就算再拖延,也終究不是辦法,自從凌墨風倒台之後,
城外的藩王們竟然如同乖順的小綿羊一樣,自動自發的退了兵,折返屬地,這讓一直惶惶不可終日的大臣們驚愕的差點將眼睛脫眶……
這場來勢洶洶的戰役竟然就這麼不費吹灰之力的沒有勞民傷財的解決了;一時之間,所有的大臣又全都重新折服在莫良辰的手段之中,紛紛上書要求他罷免元建帝,自稱為帝!
莫良辰看著眼前堆積如山的奏摺,除了苦笑,剩下的只有慢慢的厭煩與無力感……
這就是朝廷,這就是所謂的良臣忠將……不過就是一群牆頭草罷了。
莫良辰再次將一些蠅營狗苟類似相同的奏摺丟在一旁,揉著眉心,最後輕輕的對門口說道:「傳郭丞相進宮!」
可莫良辰等來的卻是小太監戰戰兢兢的回答:「攝政王,郭丞相卧床不起,實在是無法進宮……」
聽到這句話,莫良辰竟然微微笑出了聲,原來這朝堂之上,還真有老謀深算,懂得明哲保身的傢伙。
莫良辰不知哪裡來的心情,突然覺得也許有些事情找這個老狐狸去商量,或許會找到一些答案。
丞相府的門前,一輛冠冕堂皇的馬車停在那裡,從馬車上走下一人,嘴角含笑,抬頭看著丞相府幾個大字,而後勾勾手指,身後的小太監慌忙上去拍門。
裡面走出來一個老實巴交的中年人,低聲問道:「誰啊?」
「瞎了你的狗眼了,沒看到攝政王的馬車停在外面嗎?」
聽著這仗勢欺人的小太監尖酸刻薄的嘴臉,中年人臉上有一絲的惱怒,卻突然聽到小太監身後一道慢條斯理的聲音:「我看你才是狗嘴吐不出象牙,還不下去?」
中年人這才抬起頭,看著眼前過分陰柔俊美的男子,而後有一絲遲疑。
莫良辰卻一把扶住門框,低聲說道:「勞煩稟告郭丞相,就說莫良辰代替我家娘子來看看這位姻親郭大人的身體!」
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堂堂攝政王的話語中卻有了一些謙卑,這讓中年人倒是不好意思起來,低聲說道:「那……就請攝政王先進來吧!老奴這就去後面請少爺前來……
我家老爺已經卧病在床多日,府上的事情都是少爺在打理!」
「呵呵,不勞煩您去通報了,我今日也只是突然聽聞郭丞相身體抱恙,這才代替我娘子過來看看,畢竟蜜兒與威烈侯夫人的姑嫂關係一直很密切。」
中年人面露難色,最後還是說道:「攝政王,老奴就是府上的管家,有些事情,還得主子做主!」
莫良辰看著他如此推三阻四,心頭更加確定,這個郭丞相八成是在裝病躲事,而後卻又微微笑道:「如此,就勞煩老人家了!」
中年人再次不敢置信的看了幾眼莫良辰,許是以前聽說過莫良辰殺人不眨眼的傳聞,再見近日這位,好像還有絲不大確定了。
坐在大廳中央,看著四壁上都是一切君子圖、愛蓮說之類的東西,想必這郭丞相平日一定將自己比作是高風亮節之人,想到這裡,微笑著繼續欣賞著一切。
門外急匆匆的走進一名年輕人,莫良辰還未起身,那年輕人已經俯身下拜:「草民見過攝政王……」
雖是當年匆匆一瞥,但莫良辰大抵還記得這年輕人正是郭靈月的胞弟,而後卻又有些意外的聽著他自稱草民,一時之間有些迷惑的開口:「郭公子難道並沒有走上仕途?」
男子微微露出羞赧之色,卻是低聲說道:「小可不才,沒能走上仕途,想來是我才疏學淺……」
莫良辰諱莫至深的看了他幾眼,而後低沉的笑意從嘴角劃出:「不是郭公子不才,想必是令尊覺得如今世道太亂,還是等天下太平,郭公子再入仕途為好,不是嗎?」
先是被人戳中了要害,郭公子面臉通紅,最後壓低聲音說道:「既然攝政王今日是代替昭陽郡主來見父親,還請攝政王與小可一道前往……家父病情沉重,實在是……」
莫良辰看著他說話有些微微緊張,卻並沒有拆穿這個謊言。
與之前的付丞相府邸想必,郭家簡直可以說是樸素節儉到家。
莫良辰一路走來,除了看到一座還算不小的池塘,其餘到沒看到更多的擺設。
眼睛還在四下亂瞟之際,耳邊卻已經響起沉重的咳嗽之聲,莫良辰只覺得好笑,看來這病重之人,各個都先是咳嗽聲不斷……
只不過,這咳嗽的未免也有些底氣太足了吧?想到這裡,不覺好笑的輕輕搖著頭。
房門被郭公子推開,莫良辰抬腳走了進去,此時床榻上的人正被人扶起來,那稍微一動彈便是不住的咳嗽,
而後身邊一個婦人就會焦慮的為他捶胸,而後又是喂水……那樣子倒真像是病重至極。
郭公子低垂著頭站在一側,低聲說道:「父親,攝政王來看您來了!」
「啊?」床上之人似乎並沒有一下聽清楚,而後又是一陣急劇的咳嗽,那坐在床頭的美婦如今已經淚水沾濕了羅帕,低聲在他耳邊繼續重複道:「老爺,攝政王來看你來了!」
「誰?攝,攝政王?快,咳咳咳……快扶老朽下床迎接,咳咳咳……」
眼見著他已經因為咳嗽而讓臉頰漲紅,莫良辰還真怕自己這一次探病,讓這假病的郭丞相活生生的咳出個真病來,而後馬上提高聲音說道:
「什麼攝政王?今日我就是蜜兒的夫君……聽聞郭老生病了,蜜兒大病初癒,不易出宮,我就來探望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