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良辰轉身,看著羽蜜離去的背影,倉惶無助的喊道:「蜜兒,你去哪兒?」
其在此時,扎那掙扎著起身,再次揚起手上的鞭子……
這一聲刺耳的鞭子夾雜著呼嘯的風聲,掄圓了直接砸在莫良辰早已傷痕纍纍的背後,眼見著他嘔出一團黑血,伸出的手微微顫抖的向羽蜜探去……
「莫良辰……」羽蜜眼前一黑,似乎整顆心都糾纏在一起,痛得她無法呼吸……
院門外剛剛邁步進來的查哈眼見著眼前的一幕,竟有些發獃的愣在當場。
下一刻,卻見莫良辰已經暈倒在地,而羽蜜卻好似發狂的母獸,突然沖向扎那,抬手給了她幾個耳光,而後扯著她的頭皮,單手掐住她的喉嚨,眼中露出赤紅的緋色……
「你敢傷他?……你該死……」
眼見著羽蜜已經扯著扎那的髮髻向一旁的巨石衝去,查哈臉色大變,慌忙吼道:「來人,還不快將她攔下……」
終是在一群人的庇佑之下,扎那得以生還,但發頂硬生生被扯下來的一縷縷髮絲,混著血污被人丟棄在地上,眼見著對面好像已經發瘋的女人,嚇得慘叫一聲:「大汗,救命啊!」
查哈看著此時才想起自己是大汗的女人,嘴角露出一絲嫌隙之色;但礙於情面,卻還是低聲說道:「師父,有什麼事咱們慢慢說!」
羽蜜眸子發紅,叫道:「扎那,你最好祈禱莫良辰安然無恙,不然……我要你拿命來償……」
扎那嚇得魂飛魄散,躲在查哈身後,卻突然大聲吼道:「賤人,別忘了,我是吐谷渾的公主。」
羽蜜的臉色蒼白的嚇人,伸手將已經暈死過去的莫良辰抱在懷中,謹小慎微的輕輕摸索他的氣息,眼眶一紅,差點落下淚來。
顯然沒有將她放進眼內的扎那看著身前的查哈,再次有恃無恐的嚎叫著:
「查哈,你看到了嗎?這就是你喜歡的女人,你看看她,她不知勾引父汗;如今還勾引這個男人,只要是個男人,她都……」
「閉嘴!」查哈隱忍的低聲咒罵。
可扎那卻不管不顧的繼續喊道:「這種女人,你還將她捧在手心,你簡直就是個廢物……你就是個……」
「住口,扎那,你堂堂一國公主,怎可如此粗鄙無禮,簡直就是有辱國風,來人,傳我的懿旨,從今日起將扎那關進塔蘭苑,讓她學習究竟怎樣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公主;
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放她出來。」
耳邊突然響起一道淡然優雅的聲音;眾人側目,竟是那許久不曾露面的王太后美蓮玉。
查哈此刻仍是恭敬的尊稱一聲:「母后,有勞您出面,是孩兒不孝。」
早已經過了大風大浪,如今看得透徹的美蓮玉微微含笑,低聲說道:「王兒,有些事情你不想做得太絕,母后明白你的為難;既然你不能做;母后替你做了便是!」
「來人,還不將扎那給我押下去?」
聽著美蓮玉的語氣不容置疑,終於有人大著膽子將這一向跋扈的扎那公主押了下去。
此時的扎那已經無所顧忌,大聲喊道:「你們這幫亂臣賊子,你們殺了我父汗母后,你們殺了我哥哥……如今以為冊立一個查哈這種傀儡,就可以瞞天過海?你們做夢……」
聽聞自己在長姐口中竟成了傀儡,查哈臉上隱忍的怒氣終於撥雲見日,眉頭深鎖,低吟出聲:「既然長姐認為本汗是傀儡;那不妨今日本汗就告訴你,我究竟是不是傀儡!」
「來人,傳我命令,扎那公主有辱國儀,本汗深感羞恥,今日特將她押送塔姆宮,日後讓她削髮為尼,終身虔誠侍奉佛祖,已消除她的業障……」
美蓮玉聞聽,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肩頭,雙目一眨不眨的看向面沉似水的查哈。
一直以來,查哈對她的恭順謙卑孝敬有加,曾幾何時她也曾一度迷茫,這個謙卑的少年究竟是不是一個合格的王者;但今日看來,他是一直隱於浮華之下的蒼龍……
是翱翔於雲端的雄鷹……是這草原真正的霸主,所幸……她終於懂得了進退。
扎那此時看著查哈,才終於意識到什麼叫做畏懼,心生驚恐,大聲求饒:「大汗,扎那知錯了,還請大汗不要降罪與我;大汗,你與扎那可是同父姐弟,大汗……」
可那冰冷如斯的背影卻並沒有打算收回成命;背後那蒼涼的求饒之聲漸行漸遠;美蓮玉幽幽的嘆口氣;背時豆蔻年華,卻從此要常伴枯燈,想來扎那也算是罪有應得了。
身子慢慢的向前靠近了幾步,可羽蜜卻抱著莫良辰的身體喊道:「別過來,別過來,你們別在傷害他了,別再……」
灼熱的淚水順著臉頰沒入另一人的口中,查哈再次震驚卻又明顯的感到,這一生,這個女人都不會屬於他……
查哈嘆口氣,低聲說道:「師父,我沒打算傷害他,但是……總要為他治病不是嗎?」
羽蜜獃獃的看著一群人將莫良辰再次抬著放進房內,滿眼淚痕,失魂落魄的靠在門框之上。
身後是那剛剛才懂得情為何物的少年君王;美蓮玉看著查哈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動容;她第一次像個真正的母親一般,輕輕的撫摸著查哈的頭顱,低聲說道:
「我的君王,你遲早有一天會遇到一位真心愛你的姑娘……」
查哈側目,看著美蓮玉臉上的憐惜,低聲卻真誠的喚道:「母后……」
那看似不經意的一鞭,卻讓莫良辰的傷勢急劇惡化;不知為何,開始徹夜高燒不退,眾人無可奈何;卻只有羽蜜按著他的脈門,終於明了他心中的鬱結早已凝結成病……
沒日沒夜的照顧,早已在外面傳的沸沸揚揚,曾幾何時,所有的人都已將羽蜜無形之中當做成了吐谷渾未來的大妃;可如今這靖國的攝政王一來,大妃竟然衣不解帶的在照顧?
更令人震驚的是……查哈可汗竟沒有惱怒、沒有阻止……似乎早已預料到這一切一般。
清晨的曙光再次照耀進來,床上的人指尖微微跳動,緩緩睜開的眼眸,似是遲鈍的望著眼前的一切,那暖暖的獸皮終於喚醒他的記憶……這裡,是吐谷渾……
指尖再次攢動,卻不小心將伏在上面沉睡的臉頰撥動;一人紅腫著雙眸慢慢抬起眼來……
四目交加之際,他看到她眼中的驚喜,進而是糾結,再後來竟是驚恐……
莫良辰掙扎著要起身,羽蜜慌忙低聲說道:「你別動,背上的傷口還沒癒合……他們怎麼敢這麼對待你?」
顫抖的指尖撫摸著圓潤的臉頰,似是驚喜,又似夢中一般呢喃自語:「蜜兒,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嗎?」
羽蜜有些狼狽的起身想要逃離,卻被身後之人扯住手腕,低聲說道:「蜜兒,你告訴我,這不是在做夢,你真的在我身邊,你真的回來了……」
幾番掙扎,羽蜜最後卻只能淡定的說道:「你先躺好,我給你弄些吃的去……」
「不,不,我不吃,你別走,別走……我求你了,你別走;只要你不走,我什麼都答應你,我可以不報仇,我可以不要江山,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你……」
聽著如此孩子氣的話語,羽蜜眼眶一濕,曾幾何時,那高高在上的男子會如此卑躬屈膝的懇求一人呢?
羽蜜嘆口氣,低聲誘哄道:「我不走,我哪兒也不去,但你也要吃東西,你聽話……」
「不,我不鬆手,只要我一放手,你就又會離開……」
「我真的不會走……要不然,我就去門口,叫他們把飯送進來。」
最終的最終,在軟磨硬泡之間,羽蜜終於弄來了吃的東西,那一勺一勺送入他口中的熱湯;看著他那雙一眨不眨盯著自己的雙眸,羽蜜心酸的低頭說道:「你怎麼會敗給十皇子?」
莫良辰肩頭一抖,而後苦笑著垂下頭,好似做錯事的孩童一般,低聲問道:「蜜兒,你是不是會鄙視我?因為我敗了……」
「……沒有,我只不過是覺得疑惑,你怎麼可能會突然放他進城?難道你當真是傻了不成?」
深深的看了他幾眼,莫良辰似乎沒有懊悔的低聲說道:「他說……你在他手上,只要我讓出皇位,他就將你還給我……」
雖然好像早已知道答案,但是真正從他口中說出那一刻,羽蜜的手微微顫抖,湯匙在上下打顫,淚水滴落,輕吟道:「為何這麼傻?你明知有可能是假的!」
「蜜兒,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在你離開的日子裡,我發現,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有你才是真真切切的,若是失去你,即使得了這江山,對我也沒有任何意義……」
果然,正如她所想,他的事敗,一切都是因為自己,面對這樣的莫良辰,羽蜜連想掙扎的體力都已經消失殆盡。
低聲說道:「你好好養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