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之人再次伸出手,卻在女子那好似染了血色的瞳孔注視之下,緩緩的癱軟下去。
「兩個時辰之後,你自然就能說話了,下去吧!」
眾人無人敢繼續說話,只得退了下去。
那為首的將領轉身看著羽蜜,不覺有些晦澀卻又無奈,眼前的女人親手將查哈可汗扶上汗位;
如此可見她在吐谷渾的地位比那深居簡出的王太后還要高貴許多,如今她坐鎮,誰又敢忤逆呢?
原本就敵眾我寡的靖國韶關將領,每一日每一日都在提心弔膽的擔憂著吐谷渾的進犯;然……青天白日之下,那飄揚的赤色戰旗卻永遠高掛,吐谷渾的人絲毫沒有動靜。
這幾日一直殫精竭慮,直到自己有些筋疲力盡。
終於在這月黑風高之夜,靖國的人再也堅持不下去,一個個都放鬆了警惕,陷入沉睡。
舉目望著韶關那猶如死城一般的寂靜;羽蜜轉身說道:「整裝……準備出擊。」
吐谷渾的人看著頭頂的月亮,再看著韶關的沉寂;相互詢問,竟不知她這葫蘆裡面究竟賣的什麼葯。
可這一夜,只是一個小小的衝鋒軍,就讓韶關的人丟盔棄甲,好生慘淡收場;本以為她會乘勝追擊,卻沒想到她伸手一縮,厲聲說道:「收兵!」
在如此晝伏夜出的幾番轟炸之下,韶關本就已經有些鬆懈的將士,似乎終於抵擋不住這種精神與肉體的雙重摺磨……
一日清晨,就在羽蜜再次命令收兵之際,韶關上方卻掛上了一盞雪白的投降旗幟……
剎那間,吐谷渾的人都沸騰起來,這場幾乎毫無損兵折將的戰役,竟讓他們同時看到了眼前這黑衣女子的可怕之處。
疆場廝殺,要的無非是痛快的肉體搏殺,馬革裹屍;但她卻反其道而行,次次誅心,讓靖國之人不戰而降;料想若是此時她站在敵對方,那吐谷渾將是怎樣的慘淡景象?
眼見著羽蜜起身,一幫身高馬大的男子竟然都恭敬的俯身低頭,雙手交疊於胸前,那份恭敬,就好似看到了他們的大可汗一般。
羽蜜挑眉側目說道:「休養生息,等待靖國談判……」
「……軍師料定他們會前來談判?而不是增兵?」眾將士之中,一人小心翼翼的問著。
羽蜜皺眉,低聲說道:「如今靖國局勢未定,倘若他們冒然出兵,有可能前方在與我們廝殺;可後方卻又自亂陣腳;料想凌墨風不是昏庸之輩,斷然不會先出兵增援。」
眾人又是一陣緘默,一人小聲說道:「那談判咱們該如何?」
羽蜜微微一笑,「談判之事,非爾等將士力所能及之事;關於這件事,大汗早已派出大司通雅格密前來,咱們只要靜待便好!」
此時一些人看著羽蜜,心中各自都有了想法。
又是一個清明時節,已是煙雨季節;可韶關卻只有風沙與那少的可憐的零星雨點。
雅格密坐在韶關督尉府的大廳之上,身後跟著十幾位侍從,眼見著對面走出來的男子,微微起身笑意融融的說道:「本官吐谷渾使節雅格密。」
來人先是一愣,卻是沒想到吐谷渾派來之人竟會如此和氣,一時間心中升起一絲希望,臉上的凝重也慢慢退散了一些,低聲說道:「本官官拜左相……」
「呵呵,原來是郭相爺,雅格密失禮了。」
左相又是一愣,心中卻又升起一絲惶恐不安,自己的名諱,官位,對方都瞭若指掌,這是不是就說明,在靖國早有了吐谷渾的細作?
二人俯身,侃侃而談,倒是有些惺惺相惜之意。
左相臉上始終掛著淡笑,低聲說道:「如今靖國國喪,新帝即將登基,正是百廢待興之時,想必剛剛經歷了內亂的吐谷渾可汗,也甚為了解此時的境況吧?」
雅格密老狐狸一般的笑容深不可測,聽著左相口中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把兩國目前的處境都描繪的一清二楚,不免再次多看了左相幾眼。
「呵呵,話雖如此,但如今吐谷渾有英明的查哈可汗;又有抱團的各大氏族;這麼說起來,倒是比靖國要好上一些。」
左相臉色難看,但仍笑著說道:「話雖如此,但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靖國究竟是泱泱大國,就算仍處在尷尬之地,但百萬雄兵卻仍如斡旋的猛虎!」
相互較量了許久,終是不肯鬆口;倒是最後雅格密低笑出聲,說道:「看來今日靖國並不是為了議和而來。」
左相擰緊眉頭,終是長嘆一聲,說道:「名人面前不說假話,如今吐谷渾要提出什麼條件?」
聽著他直接切入主題,雅格密也不拖泥帶水;輕聲說道:「議和貴在誠意,查哈大汗說起來怎麼也有你們靖國一般的血統,因此他不想與你們過分為難;
如今吐谷渾只想要萬石糧草,牛羊各千頭……」
聽著他的話語,左相倒是在心底開始盤算了起來,照這麼算一下,其實靖國應該也能拿得出來賦予的東西……只不過這件事是否還能繼續討價還價呢?
想到這裡,左相微笑著說道:「大司通,雖說這些都是身外之物,本不該與查哈可汗過分計較;但是這萬石糧草,是否有些太過……啊?哈哈哈……你說呢?」
雅格密看著左相,心裡暗自腹誹,卻低笑出聲:「左相,難道你泱泱大國,竟連萬石糧草都拿不出來嗎?」
左相臉色一僵,似乎正在籌措著腰如何回答,卻聽見雅格密繼續說道:「還有,剛剛我的話並沒有說完;除卻這些東西,大汗還想要一樣……」
此時的左相到開始臉色凝重,聽著雅格密的話,總覺得若是再開口,吐谷渾未免有些太獅子大開口了。
但還是鑒於禮貌,左相輕聲問道:「不知貴國可汗還想要什麼?」
雅格密捋著山羊鬍,笑眯眯的說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汗想要的……是你們靖國曾經的攝政王……九千歲,莫良辰……」
話一出口,左相錯愕的僵在當場,而後自知有些失禮的心虛笑道:「莫良辰?呵呵,不知查哈可汗要他做什麼?」
雅格密啜了口溫熱的茶水,似是不習慣這淡然的滋味,眉頭皺了一下;而後輕聲說道:「當年達達王子在靖國遇害這件事,想必左相也有所耳聞……
雖說當年出了晉國公一事,算是平息了吐谷渾的怒氣;但查哈可汗對於達達王子之死,一直耿耿於懷,對於莫良辰當年處理此事的態度身為不悅……因而……你該明白了吧?」
左相皺緊眉頭,要是這麼說的話,一旦莫良辰落入吐谷渾,恐怕就再無生還的可能了……但若是回絕這件事,可眼下韶關之敗,也是不爭的事實……
雅格密看著他計較的皺眉之色;輕輕用指甲敲打這桌面,似乎在左相心生煩亂之際,才悠然開口……
「我聽聞十皇子有意要登基稱帝,這可是件大大的好事;只不過……若是咱們兩國繼續交兵;恐怕那些駐守在屬地的藩王就會趁機動了心思吧?」
左相暗自一驚,眼前之人似乎早已將靖國內部的事情瞭若指掌,若是談判失敗,那兩國交兵在所難免,正如他所言,到時候只怕靖國就真的要四分五裂了。
看著左相心煩意亂的模樣,雅格密只是淡淡的笑著;並沒有打算繼續插嘴……
終於,左相站起身形,低聲說道:「關於這一切的條件,恕我直言,我只能代為轉達給十皇子,究竟……」
雅格密聞聽,緩緩起身,笑著說道:「請轉告貴國十皇子,就說查哈可汗是真的想要與貴國修好;因而……這些條件都不為過,還請他仔細斟酌才是。」
看著左相疲憊的身影,雅格密也轉身帶著隨從出了韶關。
坐在馬車之上,一向精銳的雅格密也再次心驚,從沒想到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女子,竟能將人心揣測的如此精妙,這樣開來,因為雪災而造成的吐谷渾的災難,馬上就要迎刃而解……
這種女子,若是能將她永遠留在吐谷渾,也許真的就會讓吐谷渾成為當世的霸主……
盛京的朝堂之上,眾說紛紜,一群人愁眉不展,秦羽鋒幾次想要張口,卻都被他身後的卓文曦拽住,對著他輕輕搖頭。
秦羽鋒眼眶中冒出一絲絲血氣,低聲說道:「舅舅,當初我不顧念蜜兒,投靠了十皇子,本就是愧對了她;若是如今再讓她失了夫君,你讓我……讓我將來如何面對她?」
卓文曦梗了嗓音,卻又不好說什麼;最後低聲安慰道:「你放心,蜜兒定然不會怪罪你的!」
「舅舅,蜜兒的性子我知道;我隨盼著她有一日能投入十皇子的懷抱;但……但卻不是這種宵小的作為,害死她丈夫,再讓她……這種事我做哥哥的做不出來……」
再次安撫的拍著秦羽鋒的後背,低聲說道:「鋒兒,你相信舅舅,蜜兒不會怪你的,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