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能怎麼辦?其實我是想要站在查哈這邊的;畢竟……」軋然而止的話語,惱怒的顰蹙黛眉,似乎一切都讓她很是煩心。
羽蜜順手為她倒了一碗熱在火爐上的酥油茶,低笑說道:「其實側妃不必這麼煩惱;因為塔卡哈尼大人遲早有一天會明白你的選擇才是對的。」
「父親他會明白?只怕……呵呵……」
荒涼的眼中,美蓮玉似乎再次回憶起以前的種種,若不是在草場上,她的美貌被多倫注意,想必這輩子她都只會是一個身份低下的牧羊女,塔卡家族永遠都不會承認她。
羽蜜看著她有些千瘡百孔的眼眸,低聲安慰道:「側妃,只要你堅定信念;那麼,這片天下,遲早會有你可以振臂高呼的時候……」
聽了羽蜜的話,似乎很是激動的抬眸,閃爍不定的說道:「你的意思是說……」
「呵呵,本下人從未說過什麼;但是側妃切莫忘了一點;若是你輕易低頭;那你永遠都只會是一個玩偶;一具沒有靈魂的傀儡,你將永遠被塔卡家族踩在腳下!」
雙手猛然緊握成拳,比起其他,似乎只有這句話最令她在意;她不要在看別人的臉色;更不要每日在塔卡族人面前變得渺小如斯,她要成為那個主宰者,她要站在塔卡家族的頂端。
眼見著她遠去的背影,羽蜜搖著頭……女人,有時候還真是一個好騙的動物。
穆勛看著她的背影,而後又悄然在查哈耳邊嘀咕了幾句;查哈猛然起身,卻又咬著指甲在原地徘徊。
穆勛有些擔憂的想要對羽蜜張口;卻見她輕輕的對自己搖著頭。
半晌之後,查哈輕嘆一聲,再次慢慢坐了下來,抬頭看了一眼穆勛,低聲說道:「時機未到,你只要盯著就好……」
似乎沒想到查哈會如此回答,穆勛顯得格外的著急,對著羽蜜幾次張口,卻又有些為難的看著查哈的模樣。
倒是查哈率先開口,壓低聲音說道:「師父,穆勛近來得知,美蓮玉身邊的人似乎在父汗的食物中放了一些不該放的東西……」
羽蜜挑眉看了幾眼查哈,微微點頭說道:「近來你倒是成長不少,倒學會靜觀其變了。」
查哈搔著頭說道:「師父,其實我……是不太相信美蓮玉會做出什麼對父汗有害的事情,畢竟如今她能仰仗的也只有父汗一人了;可她身邊之人的行徑,我確實是有些迷茫。」
羽蜜伸手沾了一點酥油茶,輕輕的在桌面上畫了個圓圈,低聲說道:
「既然你說不是她所指示的;那麼剩下來的,無非就是塔卡哈尼,但如今他這麼做卻為時尚早;
塔卡家族的孩子還沒有被放在美蓮玉身邊,若是這時候多倫可汗出事,只會對他們不利,故而,塔卡家族也被排除在外,那剩下的,你認為還有誰有這個可能?」
查哈困難的咽咽口水,臉上的表情分明就是已經猜測到的表情;但卻還是不敢置信的說道:「他們的手,未免伸的也太長了吧?」
羽蜜笑著摸著他的頭說道:「所以說,這世上最可怕的往往就是人心……」
查哈哼哈了幾句,看著羽蜜,卻低聲說道:「我倒覺得,最可怕的要是你們女人的心……」
聽著他的話語,羽蜜突然爆笑出來,而後扶額,笑中含淚的說道:「也許……你說的都對,女人心,海底針啊……但查哈,你要記住,能讓女人變心的,永遠都只有男人而已。」
查哈再次看了羽蜜幾眼,低聲說道:「師父,如今我按兵不動,你覺得我是不是應該?」
「沒有應該,你做的很對,如今我們只能如此;既然你父汗已經中了毒,那咱們何不趁此機會,將一些毒癰連根拔起,這也免得日後再興起什麼腥風血雨。」
查哈嘆口氣,似是有些惆悵的說道:「師父,有時候我真的想要逃離……」
羽蜜第一次認真的看了他幾眼,而後鄭重的問道:「查哈,我問你,你是真的想要當吐谷渾的大汗嗎?若你不願,我不勉強。」
查哈也是看了羽蜜幾眼,最後輕輕站起,那年少的背影卻挺直了脊背,如同一座巍然不動的大山,輕聲說道:
「我母妃活著的時候,總是告訴我,草原的那邊就是她的故鄉……那裡有多美,那裡有她的父母,可是直到她死,也沒有再能回到那裡;
從那一刻我就發誓,總有一天我要讓吐谷渾與靖國不再有戰爭,到那時,就不會再有母妃那樣悲傷的表情……」
羽蜜看著眼前的孩子,眼角有些酸澀;終於明白自己選擇這個孩子的原因了;在他的眼中,她看到了那似曾相識的痛楚;看到了那委曲求全的生存;
在他身上……似乎是找尋到了當年那個年幼的莫良辰的身影,一樣為了活命而百般求存,卻又永遠有著自己的目標。
夜深人靜的時候,羽蜜輾轉反側,最後驀然起身,披上單衣推開房門,漫天席地的刺骨冬風深入骨髓,讓她不自覺的身子一陣發抖;而後就看到穆勛正提著夜壺傻愣愣的望著自己。
羽蜜比了一聲噓聲,而後對穆勛招招手。
穆勛有些羞赧的將夜壺放回房中,搓著手來到羽蜜房門前,低聲問道:「師尊,您這是……」
羽蜜淡笑,伸手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嚇得穆勛差點摔倒在地,抬頭說道:「這,這怎麼行?王子的身子,小人絕對不能……」
「你放心,我就是要將可汗引來,其他的絕對不會讓查哈受到任何驚嚇。」
「可,可是若是這葯傷了王子的身子,那小人豈不是萬死難辭其咎?再說,其實這件事你只要好好跟王子商量……」
「不,若是查哈真的病了,一來可以提醒可汗;二來,也會讓他明白已經有人開始把查哈當做是眼中釘了。」
穆勛搓著手在原地來回走動,時間在一分一秒之間跳過,似乎到了日出東方已經發白的模樣,穆勛才咬著牙說道:「師尊,你保證這東西不會傷身子?」
羽蜜搖著頭說道:「這火淺草不過自會令人高燒不退,你放心好了。」
穆勛為難的伸出手,低聲說道:「那你,那你就給我吧……我……」
「穆勛,記得,這葯是你放的,但是你絕對不能露出馬腳,不然咱們三個人都有性命之憂。」
穆勛老實的臉上再次露出緊張的神情,最後狠狠心,重重的點了幾下頭。
這些日子,已經過了大寒之後,在一場場大雪肆虐之後,草原終於恢復了平靜;幾乎是家家戶戶都沒有什麼心情歡度新年,每人臉上都掛著惆悵不解。
恰在此時,這一項身子還算硬朗的四王子查哈卻不知得了什麼怪病,開始整日高燒不退,幾乎是連巫醫帶巫師,所有的人都紛紛搖頭。
這讓許久不曾關心過這個兒子的多倫難免動了惻隱之心,今日竟親自來到查哈的寢宮;看著那坐在床頭一遍一遍為查哈擦拭著身子的青年男子;多倫遲疑了幾下,問道:「如何了?」
穆勛抬眸,嚇得將手上的帕子掉落在地,馬上匍匐著說道:「小人不知大汗駕臨……」
「行了,我問你,查哈怎麼樣了?」
穆勛有些問難的皺眉說道:「巫醫看過了,說是王子得了與百姓家中那些瘟牛類似的病症……」
多倫聞聽,甚至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幾步;有些慌亂的說道:「傳染嗎?還是說……難道巫師都沒做什麼嗎?」
門口傳來低低的聲響,一女子走了進來,輕聲說道:「給查哈王子灌下去吧!如今大汗來了,想必這煞也擋得差不多了。」
多倫聞聽,微微一愣,側目看著女子那張恬靜的面孔,低聲說道:「仙人這是何意?」
羽蜜挑眉看著四周;多倫馬上明白過來,揮手說道:「你們都下去吧!」
穆勛看著床上之人,有些擔憂;羽蜜低聲說道:「既然已經灌下去了,你也退下吧!」
眼見著寢殿之中只剩下三人,羽蜜輕聲說道:「大汗,如今這天狼星的劫煞,四王子已然替你擋去一半;剩下的,只怕就要靠你自己了。」
多倫表情大駭,指著床上昏迷不醒的查哈說道:「你,你的意思是說,查哈昏迷這件事與本汗有關?」
「大汗,實不相瞞,查哈王子是被人下了毒;雖然發現的比較及時,但是他卻難免要承受一些苦楚,而這一切,都是為了您……」
「我?你什麼意思?」
羽蜜神秘的一笑,低聲說道:
「大汗不必知道,我這裡有一顆藥丸,等到什麼時候大汗也像查哈王子這般的時候,請你儘快服下,其餘的一切,你只會明了;至於天狼星,也會很快就會出現……」
「天狼星?難道查哈不能替我擋下嗎?」
羽蜜有些悲哀的看著眼前如此貪生怕死的多倫;為了活命,他竟然不介意讓自己的孩子去送死,虎毒尚且不食子;
他今日這般模樣,卻讓羽蜜想起那悠遠的過去,想起那個到死都不曾悔改的凌墨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