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義診

  正所謂,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一個人耳朵聽到的,遠遠沒有親眼所見來的震撼。


  先前妘泆泊聽到承帝給穆顏姝和凌四賜婚,雖胸中絞痛,心焦心灼,可並非無法忍受,甚至鬥志橫生,並無一絲動搖。


  可今日看到那隻翠竹傲雪,戴在穆顏姝的手腕之上,他才清晰的意識到,這兩個人經歷的,或許比他想象的還要多得多!


  不!是他對自己的心意,察覺的太晚了。


  以至於今日,走到了絕境!

  沒錯,就是絕境!

  就在昨日,他還想著要全力以赴,為表誠意,讓妘夏取消了帖子,一大早便執著的過來等她,半夜未眠,斟酌與她見面的字字句句。


  因為,他懷抱希望。


  他跟凌四不分前後認識她,他身懷有疾,她為他治病,盛京城的人都以為穆顏姝是凌四的救命恩人,但事實上,穆顏姝是他的救命恩人,明明最初的時候,他離她更近,他的機會更多。


  所以,他不甘心!


  他生而尊貴,因為身體的緣故,心性淡漠,周圍的一切都觸手可得,他從沒有什麼想要的,哪怕是妘家,他也不過是為了責任,才承擔起了少主之名。


  直到他碰見穆顏姝,才明白了什麼是渴望,什麼是心動,什麼是思之如狂,什麼是輾轉反側。


  那是他一生所求,他自是不能也無法輕言放棄。


  直到此時此刻,妘泆泊看到那隻手鐲的一剎,才如夢方醒!

  就像他不知道這隻手鐲是什麼時候被戴在穆顏姝的手腕上一樣,他習慣了運籌帷幄,習慣了躲在後面,自以為做了很多,事實上,卻是一直在落後。


  或許,從他在富貴堂,錯失這隻手鐲開始,結局便已經註定了!


  就像妘泆泊自己說的,他很了解穆顏姝,她很少做決定,可一旦決定的事,便鮮少更改,甚至絕無更改。


  昨日他便知道,這是一場艱難到了極處的戰役,可今日方知,這是一場不可翻盤的戰局!


  即便如此,他還是想為自己努力一次!

  這時,穆顏姝已然是開了口,「妘世子,你心神損耗的厲害,病情也有所反覆,近兩日可有按時服藥?」


  妘泆泊將從不離手的極品紫眼睛放於桌面,深吸了一口氣,笑容微斂的吐出了兩個字,「沒有。」


  穆顏姝輕緩抬眸,眉頭微動,「莫非是有什麼難事?」


  妘泆泊搖了搖頭,眼底月華橫生,溫柔的潑灑在穆顏姝的周身,一字一句的專註道,「沒有,我只是需要一個借口,一個來見你的借口。」


  穆顏姝微微一怔,不緊不慢的收回了玉指,「你我為友,想見便見,不需要借口。」


  「我不單單隻想做你的朋友,懷安……」


  妘泆泊對眼底的深情再無壓制,傾瀉而出,聲音彷彿絕世佳釀,又陳又醉,「我心悅你。」


  終於將這四個字脫口而出,妘泆泊只覺自己胸中的寒意稍緩,像是注入了一股奇異的炙熱,緊張澎湃,宛若天降雷火,驅散了心頭的寒氣。


  穆顏姝聞言,眸光一動,胸中卻是無波無瀾。


  她心思剔透玲瓏,雖於情事稍顯生疏,可對妘泆泊的心意,早就有了些許察覺,也能感受得出,他的情真意切。


  只是,襄王有心,神女無夢!


  既然無夢,穆顏姝自然不會拖泥帶水,認認真真道,「妘世子,謝謝你對我的心意,我只把你當朋友,從無他想,只能說聲抱歉,希望妘世子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更不要因此糟蹋自己的身體,因為絕無回報,不值得。」


  哪怕早有預料,妘泆泊整個人亦是僵了僵,只覺胸中的滾燙快速消散,寒意蔓延,冷的剜心蝕骨。


  他指尖緊了緊,唇角染上了一抹苦笑,「不愧是懷安,永遠這麼乾脆,不給人半點希望。」


  若是穆顏姝搬出承帝賜婚,搬出戰王,妘泆泊還不至於如此無望,可她沒有!

  她只是認認真真的拒絕,這就說明,哪怕沒有凌四,沒有這場賜婚,她依舊不會選擇自己。


  說的再直白一些,她對他,沒有半分動心!


  穆顏姝接下來的話,也證明了這一點。


  「沒有希望,何談希望,這種時候,絕望才是刮骨刀,能去腐生肌,希望不過是葯中毒,只能飲鳩止渴,妘世子乃是人中龍鳳,相信比我更明白這個道理。」


  妘泆泊一向浩瀚沉靜的眼底,第一次生出了些許頹然,一張玉面似乎都蒼白了幾分,唇角發苦的嘆息道,「懷安恐怕是高看我了,道理我明白,可我……放不下。」


  穆顏姝認認真真道,「總有放下的一天。」


  妘泆泊滯了滯,搖頭失笑,終是不甘道,「我當真……一點機會都沒有了嗎?」


  穆顏姝回的斬釘截鐵,「沒有。」


  她既已心有所屬,便不會給人留下一絲一毫的念想。


  妘泆泊聞言,只覺這兩個字像是兩記重鎚,讓他痛到麻木的心臟,近乎開裂,胸口驀地泛起一股腥甜,深吸一口氣才重新壓了下去,眸光定格在了穆顏姝的手腕之上。


  「其實,看到這個鐲子的時候,我便已經知道答案了。」


  妘泆泊眼底的痛意漸漸隱沒,只剩下純然的遺憾和失落,片刻之後,才重新抬眸道,「我們還是朋友嗎?」


  穆顏姝鄭重點了點頭,「自然。」


  「好,那我便安心了。」妘泆泊綻開了一抹清輝落落的笑容,只是他的唇角還沒完全舒展,便幾不可查的一僵,喉結滾動道,「懷安,我先走了。」


  「等等!」穆顏姝的眸光劃過他的胸口,當即走到書案前落筆,寫出了一副藥方,遞到妘泆泊的跟前,「這副葯一天兩次,回去之後,立時服藥,第二天再改換回來,多休息幾日,有事隨時找我。」


  「好。」妘泆泊眸光一閃,接過藥方,貼身收入胸口的位置,勾唇輕笑道,「謝謝你,懷安。」


  隨著他話音落下,就聽門外傳來了什錦的通報聲。


  「懷安郡主,宮裡來人了,文公公求見。」


  穆顏姝當即開口道,「請他進來。」


  下一秒,房門從外面被人推開,文德禮拿著拂塵走了進來。


  他倒是沒想到妘泆泊也在,不過想到這裡是醫館,微微一怔,便恢復了平靜,快步上前行禮道,「原來妘世子也在啊,老奴給妘世子,懷安郡主請安。」


  穆顏姝抬了抬手,「文公公不必多禮。」


  妘泆泊這次並沒有開口,微微頜首,便抬腳離開了。


  守在門口的妘夏,眼見自家少主出來,面上一喜,剛想開口,就見妘泆泊走的超乎尋常的快。


  他也來不及詢問什麼,趕忙快步跟上,甚至小跑了幾步,趕在妘泆泊之前,擺好轎凳,撩開了轎子的門帘。


  妘泆泊拾級而上,進入轎子,剛剛坐穩,面色便驟然一白,身體一震,唇角竟是滲出了一縷殷紅的鮮血!


  「少主!」妘夏見此,登時大驚,「您怎麼了,怎麼會突然吐血了?」


  妘泆泊沉靜的抬了抬手,誰知就在這個時候,他唇角的鮮血滴落到了胸前的衣衫之上。


  妘泆泊似是想到了什麼,那份鎮靜登時蕩然無存,從胸口珍而重之的掏出了一張藥方。


  眼見其上沒有沾染半絲血跡,這才暗暗鬆了口氣,隨即一僵,近乎自言自語的嘆道,「原來,你連這個都考慮好了……」


  穆顏姝給他的這張藥方,特別提醒他回去之後,立時服藥,分明是是發現了他的異狀,知道他極度心傷之下,寒毒複發。


  換言之,哪怕知道自己會吐血,會生病,她依舊拒絕的毫不留情,果斷到近乎狠心,看來,自己是真的沒有一星半點的希望了……


  另一邊,妘夏急的團團轉,「少主,您在說什麼,您到底怎麼了?要不咱們還是回去,讓……」


  妘泆泊抬了抬手,「我沒事,回府。」


  「少主!」


  「我說,回府。」


  「是……」


  與此同時,懷安醫館的包間之內。


  眼見妘泆泊一句話都沒說,就匆匆離去,文德禮多少有些懵逼。


  原因無他,整個盛京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妘世子待人接物無懈可擊,咋今天連句話都沒跟他說呢?

  莫非自己得罪了這位妘王世子?


  文德禮心裡犯忽忽之下,不由側目抱拳道,「懷安郡主,妘世子這是怎麼了,怎麼走的這麼急呢?」


  穆顏姝看著門口的方向,幾不可查的嘆道,「他身體不舒服,不好開口。」


  想想也是,妘世子既然來了這懷安醫館,自然是身體不舒服了。


  「原來如此。」文德禮聞言,心下稍安。


  穆顏姝收回目光,主動開口道,「文公公今日親自前來,不知所為何事?」


  文德禮一臉褶子的笑道,「老奴前來,是為懷安郡主傳達皇上的口諭。」


  「皇上的口諭?」穆顏姝眸光一動,微微抬手道,「文公公請講。」


  文德禮當即恭恭敬敬道,「懷安郡主也知道,冀唐那邊的天兒雖然晴了,可這不少百姓,可是遷到了盛京城,這些人雖然治好了瘟疫,可這吃不飽穿不暖的,身上其他的病症也不少,皇上仁善,決定三天之後,在整個紫禁皇城的東門口,舉行一場大型的安民盛會。」


  穆顏姝:「安民盛會?」


  「是。」文德禮點了點頭,仔仔細細的解釋道,「這安民盛會共有三部分,一是義捐,只要是盛京城的人,都可以過來捐贈,尤其是四品以上的世家朝臣,全都要參與義捐,為重建冀唐出一份力;第二嘛,就是放糧,不光是施粥這麼簡單,是真真正正的開倉放糧,只要是冀唐災民,每人都能領饅頭和糧食……」


  不待文德禮繼續,穆顏姝便將話頭接了過來,「若我猜的不錯,第三便是義診。」


  文德禮甩著拂塵躬了躬身,滿眼都是真誠的欽佩之意,「懷安郡主才智過人,自然不會猜錯,您剛剛從冀唐回來,對災民較為熟悉,聲名如日中天,所以,皇上希望您能出面,帶領懷安醫館和太醫院,完成這次義診。」


  穆顏姝點了點頭,一針見血道,「也就是說,這次義診,我說了算?」


  要知道,那些太醫院可是不少人倚老賣老,當初,陶然就是遭人妒恨,才被趕出來的。


  穆顏姝想到了這一點,文德禮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嘴角幾不可查的抽了抽,「可以這麼說。」


  穆顏姝得了肯定,這才幹凈利落道,「那就好,臣女領旨,必不負聖意。」


  文德禮聞言,暗暗鬆了口氣,躬身笑道,「那懷安郡主這幾天就準備一下,那日難免操勞,就辛苦懷安郡主了。」


  「無妨。」穆顏姝搖了搖頭,趁機詢問道,「冀唐初定,皇上怎麼會突然想要舉行安民盛會的,應該是有人提議吧?」


  若是換了以前,穆顏姝有此一問,文德禮必會有所斟酌,可現在,她成了戰王妃,聲名冠蓋盛京,他沒有任何猶豫,便和盤托出了。


  「是六皇子提議的,不過嘛……」文德禮壓低了聲音道,「六皇子之所以提議,也是因為對面有了些動作,皇上這才會先發制人的。」


  穆顏姝點了點頭,溫聲道,「多謝文公公告知。」


  「這些事就算老奴不說,也不是什麼秘密,可當不得郡主的一聲感謝。」文德禮知情識趣兒的笑了笑,「既然郡主無事了,那老奴就回去復命了。」


  「文公公慢走。」


  待文德禮離開,穆顏姝走到窗外,居高臨下的看著對面懸壺醫館的位置,眼底既清且冷:如今她剛剛回來,懷安醫館之名如日中天,懸壺醫館選擇這個時候動作,顯然不是明智之舉,它會這麼快動作,倒像是刻意為之!

  這次安民盛會,說不定,又要讓承帝失望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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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大天師,淡很疼。她不過就是飛升渡個劫,


  明明應該只是五道黑雷的。


  結果死老天居然發了瘋的狂送她九道紫雷。


  於是肉身毀了,魂穿了。再一睜眼,老母雞變鴨了。


  藍大天師成了被男友劈腿拋棄的法醫小可憐兒。


  咦,法醫驗得都是死人?得嘞,這活兒,咱擅長。


  藍大天師勾唇笑,死人可是她最愛。


  一聲口哨響,屍體打立正。


  招陰小旗展,魂兮必歸來。


  鬼笛曲輕揚,骸骨有話說。


  沒有她驗不了屍,沒有她畫不出來的兇手像。


  夜深人靜時,法醫室中鬼火現。


  藍大法醫笑眯眯,勾起屍體的下巴。


  「來,告訴我,是誰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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