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塵埃落定
兩柄利劍,左右護在伊嬈身前,同樣的速度,同樣的淩厲。
方熠看著一齊指向他的兩柄利器,朝伊嬈露出了一個抱歉的笑容,然後驀地閃身朝伊嬈衝了過去。
鋒利的利刃刺穿了那具單薄瘦削的身體,血濺了三尺,染紅了伊嬈的白衣。
伊嬈一怔,目光狠狠的顫了一下。
方熠勾起唇角,緩緩的跪了下去,但他的目光卻執拗的停留在伊嬈的臉上,不肯有半分的移動。
他張嘴,一大口血從嘴裏湧了出來。
淩殊和淩軒對視了一眼,同時抬手抽出了插在方熠體內的劍。
方熠猛地又吐出了一大口血,他的身體劇烈的顫動了一下,狼狽的趴在了地上。他艱難的抬起手,想要去碰一下伊嬈的袖角,但是卻並沒有真的摸上去。
“對不起,阿嬈對不起……”
他一邊不斷的往外吐著血,一邊緩緩的抬起了頭,“真的,很對不起……”
伊嬈目光複雜的盯著他,臉色很冷,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快意。
她撇開臉,麵無表情的移開了視線,事已至此,對不起對得起的已經沒有什麽意義了……
“我,我知道已經,已經晚了.……但我還是……還是想告訴你,阿嬈,我後,我後悔了.……”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伊嬈垂眸,沉聲回道:“嗯……”
方熠一怔,手臂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臉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隨後,他如釋重負的笑了出來,緩緩閉上了眼睛。
淩殊和淩軒警惕的看著趴在地上的人,各自伸出了一隻手擋在了伊嬈前麵。
伊嬈眨了眨眼,一臉淡漠的轉過了身子,然後揮出了一道赤色的火焰落在方熠身上。
不過數秒,方熠的屍體便隨著火焰一起消失不見了。
伊嬈伸出雙手握住了淩殊和淩軒的手臂,低聲說道:“我們回家吧……”
伊嬈話音剛落,一陣劇烈的震動席卷了整座岐山。
伊嬈腳下不穩,晃了晃身子,淩殊和淩軒連忙反手扶住了她的手臂。
還未等三人做出反應,震動又迅速消失了。
伊嬈皺了皺眉,接著被人擁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伊嬈眼眶一濕,低聲說道:“這次回來,就不要再走了.……”
淩軒斂眸,邪氣一笑,抬手撫摸著伊嬈的臉頰,語氣玩味,“女人,當著你未婚夫的麵,我們這麽煽情怕是不好吧?”
伊嬈抬眸白了他一眼,但依舊是緊緊的拽著淩軒的袖子,語氣十分嚴肅的說道:“我和阿殊會好好保護你的,沒有人能夠再傷害你了,沒有人能夠再讓你離開!”
聞言,淩軒一怔,臉上的笑容再也掛不住了。
很快,他眼底的不舍壓製不住的透了出來,但又瞬間被他盡數收了回去。
他輕輕的拍了拍伊嬈的肩膀,低聲說道:“這世間的相處,都講究一個緣分,爺能再見你一麵,已經是心滿意足了……”
“再見我一麵?!”伊嬈臉色一變,緊緊的攥住了他的袖子,“你什麽意思,什麽叫再見我一麵!”
在伊嬈慌張的質問下,淩軒抿了抿唇,撇開了視線,聲音溫柔了不少,“我本就是一抹意識,沒有肉身,不具魂體,隻靠著別人的身體和一股能量方才得以存在於這世間.……”
“原本,我以為自從那天被你親手毀滅之後,我便將不複從在,卻不想憑白留著一絲執念苟存,隻想……隻想或許還有機會再見你一麵。”
“如今.……”淩軒下意識的想要勾唇,但看著伊嬈眼角的濕潤和已經泛起紅色的眼眶,唇邊的笑容卻怎麽也凝不成形了。
他握了握拳,故作不耐煩的說道:“你這女人怎麽這般矯情!如今,爺將剩餘所有的能量都給了你,也算是爺以後日日都能陪在你身邊了,這也便算爺永遠不會再離開……你,你別這副樣子,爺看了,心裏不爽利!”
說著,淩軒伸手掐了一下伊嬈的臉,略帶揶揄的說道:“說來,你也是征戰四域,稱霸耀芒的女人,你見了那麽多生生死死,怎麽非要用這副哭喪臉來送爺,就不能讓爺舒舒服服的上路?!”
伊嬈咬了咬牙,含淚抬拳砸在了淩軒的臉上。
雖然接觸不到肉體的攻擊,但淩軒還是十分配合的做出了被狠狠打了一拳的狼狽樣。
他裝模作樣的抬手摸了摸嘴角和臉頰,一副“你這女人還挺狠,這一拳真特麽疼”樣子。
“你算是說對了,本小姐見慣了生死,哪有心思為你傷心!但想著好歹也與你朋友一場經曆過生死,不做個戲掉幾滴眼淚怕是對不住你,結果你還不領情,真是不識好歹!”
伊嬈活動了一下手腕,一臉冷笑的看著淩軒,仿佛剛剛的哀傷和悲痛都是裝出來的,就好像她剛剛就是在作秀,全淩軒一個麵子。
淩軒愣了一下,但嘴上卻下意識的頂了回去,“爺那是看你戲做得太假,怕倒進胃口。說來,你這做戲的本事,就從來沒長進過,一如既往的差!”
“本小姐實力出眾,修為高深,用不住這種假惺惺的本事,這種本事,是給你這種一沒勁氣二沒靈力的廢物用的,我自然是用不著!”
看著伊嬈輕挑起的眉梢和唇邊似嘲似諷的笑容,淩軒仿佛看到了當初在鎮湖宗的時候,他和伊嬈互相諷刺,都想在口頭上占對方三分便宜的光景。
在鎮湖宗的時候,他們冤家路窄,嘴仗打得那叫一個針尖對麥芒。那時候,他們表麵上“相看兩相厭”,但卻相互信任,相互扶持.……
他不得不承認,雖然一開始,他隻是一時興起,才對這個女人起了心思,但到後來,他則完全沉淪,再無法自拔。
從鎮湖宗,到上雲宗,從上雲宗再到東域神都城,他陪她的時間不算很長,但卻是他的一輩子。
這一輩子,對他來說,已經很足夠了……
“你這女人,當真是牙尖嘴利,半分不肯落人下風!”淩軒揮了一下袖子,勾起了一個邪魅的笑容,“不過爺今天心情好,不跟你一般見識!”
說著,淩軒伸手一握,一柄半透明的長劍驀地出現在了他的手中,“如此大好的心情,不舞上一劍,當真是辜負!”
話落,淩軒抬手揮劍,劍鋒掠過伊嬈身前,帶起了一陣涼風。
看著斷崖前,身法靈活,劍勢飄逸的紅色身影,伊嬈覺得這支劍舞,她很熟悉,但偏偏又想不起她在哪裏見過。
直到,這張揚霸道的揮劍姿態與當初鎮湖宗暖閣翻飛的裙角重合在一起,伊嬈方才猛地驚醒,這一支劍舞,是當初她逼著淩軒身著女裝舞劍時,淩軒舞給她看的那支。
那時,是她對這抹靈魂的第一次驚豔。
如今,依舊是一樣的霸氣飛揚,放肆不羈,桀驁不馴,但必然又是多了很多不一樣的感覺,其中最顯而易見的應該可以形容為“一柄殺伐拓疆的利劍,尋到了劍鞘,尋到了歸宿”。
見此,伊嬈臉上浮現出了一抹笑容。
最後,她笑著目送淩軒的身影永遠消失在了這片斷崖上。
一直靜默不語立在伊嬈身旁的淩殊,看著淩軒的身影徹底消失後,走上前伸手攬住了伊嬈的肩膀,將人抱進了懷裏。
伊嬈伸手環上了淩殊的腰,將臉埋進了他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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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域的風帶著特有的陰冷,刮過後也會留下淡淡的血腥殺伐。
自方熠死後,南域神都的掌控權自然被伊嬈牢牢的握在了手裏。
對於整個南域的大部分百姓來說,之前那段小小的神都變故,隻能算是一場評書中的段落,可以是故事,也可以是傳說。
事到如今,塵埃落定,日月泡在征戰殺伐裏的那些人也都放鬆了下來,一邊不緊不慢的處理著手頭上的事情,一邊有事沒事的聚在院子裏,喝喝茶聊聊天。
但是,依舊有兩個人,忙得不見人影。
“喂,你們說,淩殊到底把阿嬈拐哪去了,這整天整天的不見人影,就知道吧這一堆的事情丟給咱們這些苦力處理,真是氣死小爺了!”
窮惡一邊啃著一個紅彤彤的果子,一邊逗著二郎腿抱怨著。
“據我所知,主人並沒有跟淩公子在一起,主人最近在忙試種和合並四域的事情,分身乏術。至於淩公子最近在忙什麽,我就不知道了,估計阿城應該知道。”
紫龍笑眯眯的喝了口茶,看向華雲城的目光中充滿了八卦。
其他人的目光也不約而同的投注到了華雲城的身上。
華雲城端著茶杯的手一滯,似笑非笑的搖了搖頭,“讓你們失望了,我也不知道咱這位雷厲風行的領主大人去忙什麽了。”
“不可能,你是淩殊的魂侍,你肯定知道!”窮惡眯眼,一臉不信任的表情,“快說,淩殊是不是背著我們阿嬈去做什麽不可見人的事情了?!”
“事實是,魂侍隻有在被允許的情況下,才能與主人心意相通。淩殊前不久把跟我的聯係屏蔽了,我現在什麽都不知道。”
華雲城放下手中的茶杯,往旁邊一瞥,麻利的禍水東引,“不過,好像淩殊走之前找過林公子吧,林公子總該知道些什麽。”
這下,眾人的目光瞬間又移到了林澤沅身上。
專注於手中文案的林澤沅茫然的抬起了頭,看著周圍犀利的目光,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