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在乎與不在乎
辭舊迎新的一夜喧鬧從未有過停歇，煙花炮竹，宴會歌舞，處處都透著熱鬧。
淩軒站在窗前，窗戶半開半掩，他環臂靠在窗框邊上，抬頭看了看頭頂將明未明的天色，又低頭看了看燈火徹夜通明的各座宮殿，卻還是按捺不住，總是想往身後的床上瞥一眼。
淩軒抿了抿唇，索性合了窗戶，轉身盯著床上熟睡的女人看了起來。
他不知道昨天伊嬈是何時回來的，不知道她是否看到了他毒發時的樣子，更不知道這個女人怎麽就和他睡在了一張床上.……
雖然不知道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隻要想到剛剛他醒過來的時候，懷裏抱著的是這個女人柔軟的身體，他的心跳就會不由自主的加快，他的呼吸就會變得稍微有些急促。
模糊而又旖旎的畫麵從淩軒腦海中一閃而過，他驀地咬住了下唇，轉身又重新將窗戶打了開來。
窗戶猛地一開，冷風頓時撲了淩軒一臉，他深吸了一口冷氣，方才平複下了心中亂七八糟的雜思。
與此同時，床上的伊嬈也感受到了這陣冷意，她輕輕顫抖了一下，下意識的往身邊摸了摸，在摸到一片空後，她的手停滯了一下，隨後她睜開眼睛，抱著被子坐了起來。
她先是環視四周，在看到站在窗戶邊的身影後，她鬆了一口氣，抱著被子往後一倒，靠在了床頭上。
突然，一陣痛感直襲她的大腦，痛的她狠狠皺起了沒有，伸手用力摁住了自己的額角。
感覺到自己身後有些不對勁，淩軒迅速轉身，在看到伊嬈蒼白的臉色後，他迅速關上了窗戶，快步朝伊嬈走了過去。
走到床邊，他一撩袍坐在了床沿上，伸手扶住了伊嬈的胳膊，目光中透出了幾分焦急關切，“你臉色怎麽這麽難看，昨晚，昨晚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
伊嬈抬眸看了看淩軒十分嚴肅的神色，抬手拍掉了胳膊上的手，“昨晚？昨晚，昨晚招待上雲宗的使者，喝了不少酒，然後我回房間，房間休息.……對啊，這好像是我的房間吧，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我覺得跟你睡在一間臥房裏，會比較安全，所以昨晚我就睡這裏了。”
聞言，伊嬈揉了揉太陽穴，十分無奈的說道：“現在各處的值守弟子都加了兩倍。除此之外，寧世鴻的主殿，萬華殿，殤華殿百春殿還有汐蘭閣，這幾個地方，不光明衛，暗衛也布置了不少，沒有那麽不安全。”
淩軒不以為然的挑了挑眉，回道：“爺不管什麽值守，什麽明衛暗衛，在沒抓住凶手之前，爺就要跟你睡一間房。”
說著，淩軒注視著伊嬈的眼睛，彼此對視，都執著於自己的想法，各不相讓。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伊嬈覺得實在是幼稚，索性移開了視線，做了退讓，“行吧，那就還是你睡床，我睡軟塌。”
見伊嬈終於鬆口，淩軒輕輕一笑，應了下來。
聊了這幾句下來，淩軒便知道昨晚是伊嬈喝多了酒，送走使者之後，回房到頭就睡了，根本就沒發現他也在，更別說看到他毒發的樣子了。
如此一想，淩軒頓時鬆了口氣。
見淩軒鬆了口氣，伊嬈不著痕跡的掩下了眼底的笑意，這正是她希望看到的，昨晚她耗費靈力幫淩軒祛除寒氣的事情要是讓淩軒知道了，肯定又會說她是不顧大局，白費力氣，索性還是不要讓他知道的好。
把淩軒糊弄過去了伊嬈伸了個懶腰，掀了被子想要下床，但她剛彎下腰伸手想拽自己的鞋子，淩軒便伸手摁住了她的手，起身蹲在了她的麵前。
伊嬈一愣，這個曾經發生過無數次的畫麵，在本應該最不可能的時候，又再次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淩軒伸手握著伊嬈的腳踝，另一隻手拿起了擺在床邊的黑色靴子。伊嬈眸光一閃，猛地收回了搭在淩軒掌心裏的腳，踩在了床邊，然後伸手奪過了淩軒手中的靴子。
伊嬈麻利的穿上靴子，然後從床上站了起來。她低頭看著半跪在地上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的人，過了幾秒，她見人還不起身，直接伸手見人拽了起來。
淩軒順勢起身，手腕一轉，直接抓住了伊嬈的胳膊，一個用力，將人摁在了床邊的衣櫥上。他微微低頭，緩緩貼近了伊嬈的臉，伊嬈皺了皺眉，偏頭看向了旁邊。
“你又發什麽瘋？”
淩軒沒有說話，隻是低頭貼在伊嬈耳側，靜靜的將伊嬈圈在懷裏待了一會兒，然後便起身鬆開了伊嬈的手腕。
麵對這種突如其來又莫名其妙的行為，伊嬈自然是一頭霧水。
然而，始作俑者隻是悠然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衫袖口，然後直接離開了臥室。
伊嬈挑眉，連忙換了一身外袍，然後也離開了臥室。
這麽一折騰，天已經亮了。兩人梳洗了一番後，就直接在一樓廳裏用了早餐。
用完餐之後，下人剛把餐桌收拾幹淨，擺上茶具，一個侍女就領著一個神色焦急的外門弟子走了進來。
伊嬈打眼一看，這衣衫繡紋，應該是百春殿的人。
侍女和那外門弟子進門後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伊嬈掃了一眼俯首於地的外門弟子，沉聲開口，“見你如此慌裏慌張，出什麽事了？”
“闌忻小姐，百春殿也出事了，大長老現在已經到百春殿了，大長老讓弟子請您立刻前往百春殿，還請您速速動身。”
百春殿也出事了？
伊嬈瞳孔一縮，揮了揮手讓人先退了下去。隨後，她與淩軒對視了一眼，一同起身離開了大廳，去了百春殿。
一進百春殿，伊嬈又問道了那股淡淡的又帶著血腥之氣的古怪的香味，這次的味道比正坤閣的味道濃鬱了一點點。
守在大廳裏的小廝一見伊嬈便連忙迎了上去，躬身給她引路。
伊嬈越往裏走，越覺得這股味道似曾相識。
小廝將兩人引導了內殿裏的一間房前，然後說道：“大長老就在裏麵，您自己進去吧，小人就先告退了。”
伊嬈站在門口，沒著急進去，她仔細聞了聞，一手支著額角，她此時覺得離記憶中的那個地方隻隔著一層窗戶紙，清晰可觸卻又模模糊糊.……
驀地，她猛地攥起了拳，恍然想了起來，這個味道跟之前在風情館館長貴閣裏的味道十分相像。
伊嬈抬手摸了摸下巴，心思活泛的轉著：之前就已經證實風情館館主修的采補別人精氣的邪術，那麽這批邪修，難道跟北域的邪修，同出一宗都來自一個地方，或者是她們修的是一種功法。
阿紫曾經說過，他之前在東域接觸到過一本邪術功法，之後為救月陌心他又研究出了一本亦正亦邪可救人可害人的功法。
後來，華雲城拿著這本亦正亦邪的功法，利用秦奕辰的野心和蒼玨的渴望，不但將北域攪了個血雨腥風，同時也激起了她要大規模調查並且控製邪修的心思。她之所以立鎮邪府，一方麵是希望可以避免或者減少類似於秦府地宮那種慘案的發生，另一方麵，她也是想探查一下，北域的那些邪功邪修的源頭到底在哪裏。
想到這，伊嬈眼球一轉，下意識的看向了身邊的淩軒。當初殺死風情館館主的是他，斷定最先斷定風情館館主是邪修的人也是他，那這股詭異的香味他不可能沒有感覺到，他卻什麽都不說……是不想說，還是不能說？
還是，他的存在，跟邪修邪功有關係？
淩軒偏頭，迎上伊嬈探尋的目光，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在想什麽，而且我可以告訴你，你所疑惑的，都是我不能說也不想說的東西。但是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你想做的，就是我想做的，無論何時何地何事，我都不會與你站在對立麵，更加不會妨礙你。”
聞言，伊嬈舔了舔下唇，猶豫了一下後，開口問道：“你和這些邪修，沒有任何關係對嗎？”
淩軒一怔，瞳孔驟然一縮，雙手頓時緊緊的攥了起來。
沒有任何關係？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沒有關係呢？
淩軒緊咬著後牙槽，突然苦笑了出來，他心道：伊嬈啊伊嬈，這個問題，你讓我如何回答，我又如何說的出口啊？！
伊嬈盯著他臉上的笑容看了片刻，隨後她伸手握住了淩軒的胳膊，“你不用回答了，我不想知道了，無論有沒有關係，我都不在乎。”
聞言，淩軒雙眼微微睜大，他下意識的扯起了唇角，然後露出了一個充滿意外，而又純粹的笑容，“為什麽，你不是最恨最厭那些不幹淨的東西嗎？為什麽，不在乎了……”
“即使你和那些人有關係，你也不是他們，隻要你與他們不一樣，我就可以不在乎。”
淩軒一怔，隨即明白了伊嬈的意思，她是說，隻要他沒有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沒造什麽生靈塗炭的孽債，她就不會在乎他到底是什麽人，修什麽道……
可就算如此，他依舊什麽都不能說。
因為，就算他和淩殊現在是幹淨的，但他們身上流著的血，肩上擔著的兩代人的債孽，對於伊嬈而言都注定是無比肮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