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還魂燈
推開伊嬈的淩殊,臉色驟然白的厲害,他連忙從懷裏掏出了一塊手帕捂在了嘴上,不一會,帕子上透出了鮮紅的顏色。
伊嬈臉色一變,連忙又扯了一塊裏衣遞到了他的嘴邊,然後抬手探上了他的手腕。
越探下去,伊嬈的臉色就越發的難看,終於她輕輕放開了淩殊的手腕,聲音嘶啞的厲害,“你把我身上的傷轉移到自己身上了對嗎?”
淩殊的脈象亂的很,一看就是受到了強烈的勁氣衝擊造成的經脈震裂,正是她自己現在本應該有的脈象!
怪不得,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十分清爽,根本不像是被那麽強勁的攻擊傷到的狀況,原來是有人替她受了這份罪.……
“阿殊.……你——”
淩殊輕輕搖了搖頭,輕輕一笑,抬手撫摸上了伊嬈的臉,“與其看著你痛苦,我無能無力,不如我來替你承擔。”
伊嬈張了張嘴,最終也沒說出什麽東西來。此時此刻,她心中充斥著的是滿滿的自責、無奈、心疼.……這件事本就是她理虧,歸根結底還是她考慮不周被人算計才帶出這麽一堆的事情來,她哪有理由與淩殊置氣?
看著伊嬈略顯蒼白的臉色,淩殊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有你給我的丹藥,我的身體養的差不多了,髒腑上的傷勢已經好了七七八八,這點小傷,無礙.……”
在伊嬈帶著濕潤的目光注視下,淩殊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他選擇閉上了嘴,抬手將人擁在了懷裏。
伊嬈眨了眨眼,把眼眶中的淚逼了回去,啞著嗓子問道:“疼嗎?”
淩殊張了張嘴,下意識就想說,他不疼,他沒事.……但在話到嘴邊的時候,他猶豫了,最後他壓低了聲音回了一句,“比不上小時候,我隻能眼睜睜看著你將我護在身下,用自己的身體去擋下淩家那些人的拳打腳踢時的那種心疼,那時候的我是最疼的……”
說著,他手上力度一緊,幾乎是把人勒在了懷裏,“阿嬈,我無能為力的時候已經過去了,隻要有我在,我就會為你承擔下所有傷痛。我寧可忍十分痛,也不想你受一份苦,你若心疼,就得好好護著自己!”
曾經的無能為力,是淩殊心中最大的心結。拖累了自己心愛的女人那麽多年,累她受傷,累她受欺,累她受辱,這些都是淩殊最無法釋懷的事情。
他永遠都忘不了,小時候那個瘦弱的小女孩身上比他還要多的傷口,更忘不了這個身影無論何時都拚命將他護在身後的那份堅決!
他可以忍受十幾年豬狗不如的生活,隻因為在無盡的黑暗裏,他始終有一束光的陪伴.……
因為這片光,他可以在有權得勢之後,放過淩家,而非趕盡殺絕!
因為這片光,他可以在權利傾軋的漩渦之中,毫不退縮的越走越遠!
他想要的不僅僅是北域的這片天地,這片大好河山,更是用這片河山去養一個他最愛的人!
伊嬈咬著下唇,以同樣的力道勒緊了淩殊,她沒有說話,不知道說什麽,也覺得沒必要說什麽。
有些事情,隻能用行動來闡述!
兩人相擁著,沉默著.……
過了半響,淩殊清了清有些低啞的嗓子,一邊撫摸著伊嬈的頭發,一邊柔聲道:“阿嬈,嫁給我吧……”
伊嬈一怔,然後猛地推開了淩殊,雙眼一下子瞪了起來,“你說什麽?”
淩殊定定的看著伊嬈,十分真摯而又赤誠的目光投注在了她的雙眸裏,“我說,我想娶——”
突入起來的撞門聲,一下子打斷了淩殊的話。淩殊皺起眉,一個刀眼飛了過去,然而闖進來的小丫鬟已經顧不得害怕了,連忙走進來匆匆行了一禮,然後焦急的說道:“伊小姐,劉公子提劍硬闖了地牢,家主怕傷到他不敢攔著,家主讓您抓緊去把人攔住!”
伊嬈目光一顫,連忙下床穿鞋,扯起衣服就往外走。她連想都不用想,劉宗沅之所以會如此暴怒,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朱嫻的事情,被他知道了。
雖然,紙包不住火,可她沒想到炸彈爆炸的會這麽快.……
伊嬈和淩殊匆匆趕去了地牢,但當他們趕到的時候,秦奕辰的手腳已經全部被人砍掉了,正躺在地上蠕動著,精神模糊的哼唧著,看起來已經神誌不清了。
伊嬈怔怔看著垂劍站在秦奕辰麵前的劉宗沅,咽了咽口水,沒有出聲叫人。
感覺到身後有人,劉宗沅淡定的收了劍,緩緩轉身,淡淡的看了伊嬈一眼。他的臉上沾著濺上去的血點子,整個人看起來帶著幾分邪氣,眼中流轉的那絲暗芒更使他平添了幾分狠厲。
這從來,都不是伊嬈印象中的劉宗沅。
“宗沅,我不是故意要瞞著你的,我……”
劉宗沅垂眸,打斷了伊嬈的話,“伊小姐,我知道您是為我好,冤有頭債有主,我絕對不會不識好歹的怨到您身上。今天的事情,是我莽撞,我甘願接受任何責罰。”
他的聲音很平淡,聽起來沒有半分責怪的意思。
但就是這麽淡然的表現,才讓伊嬈更加的擔心。她料想過劉宗沅可能會遷怒,可能會自責萬分,可能會愧疚不已,但她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這種把一切壓在心底,悲傷自責到極致所展現出的風輕雲淡。
如果他真的看得開,放得下,他不會不管不顧的衝到地牢直接把人削成人棍,更不會露出那種壓抑到極致的狠戾目光。
可現在,伊嬈的的確確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安慰和勸解,都顯得格外的虛偽與可笑。
猶豫了一會兒,伊嬈隻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阿嫻她最後消散的地方在休愈殿,有時間去看看吧。看到你去看她,她應該會很開心。”
劉宗沅點了點頭,帶著一臉星星點點的血跡,大步走出了牢房。
伊嬈抬手揉了揉額角,歎了一口氣,掃了一眼地上的秦奕辰,隨即便移開了目光。她抬手拽了拽淩殊的袖子,“你處理吧,看看還能救的回來嗎.……”
說著,伊嬈又歎了口氣,抬步走出了地牢。
剛出地牢,伊嬈便和方宜心、趙刃兩人迎麵遇上了。伊嬈抬手指了指身後的牢房,低聲道:“人還沒死,但神智已經不清楚了,你們現在去也問不出什麽東西來。”
趙刃猶豫了一下,低聲道:“伊小姐,我是來找你的。”
伊嬈挑了挑眉,點頭看向了方宜心,“那你呢?”
方宜心同樣挑眉回道:“我來看看這被逼急了兔子咬人到底有多疼。”
伊嬈勾唇笑了笑,側身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方宜心給了她一個頗有深意的眼神,然後背著手,走進了牢房。
伊嬈麵不改色的收回目光,對趙刃說道:“你找我何事?”
趙刃拱手朝伊嬈行了一禮,柔和的語氣中帶著三分愧疚與抱歉,“在下找伊小姐,所為三件事情。第一是為家弟趙戟一事,感謝伊小姐你能不計前嫌,出手相助。第二是為劉公子受傷一事致歉,在下雖無力將朱嫻小姐救回,但在下願意獻上一盞還魂燈,以盡一份心意。”
還魂燈?伊嬈雙眸一亮,隨即沉聲問道:“你說的可是北域十大聖器之一的那盞奇燈?!聽說這燈具有尋靈召魂之效,可將獻祭的生靈或者消散的魂侍召回一絲魂體存於燈芯之中,以靈力孕育,最終將亡魂喚醒,成為燈靈,可是如此?”
趙刃點頭,輕聲回道:“傳說倒是如此,但是這東西放在趙家多年,從未有人用過,具體效用,我也不知道。伊小姐可讓劉公子好好研究一番,這燈既然有跡可循,那自然差不了多少。”
伊嬈點頭,算是認可了他的話,“那第三件事情呢?”
提到第三件事情,趙刃再次拱手行了一禮,懇切的說道:“家父失蹤一事,我認為必然和秦奕辰脫不了幹係,但是想從那個畜生嘴裏套話,恐怕比登天還難,所以,我想懇求伊小姐,能夠使用搜魂之術,幫我探查一下家父的下落。”
伊嬈淡淡的看著趙刃的臉,對方坦然相對,除了還未完全消下去的愧疚,其他就是一片赤誠。
這個男人,並不得伊嬈的欣賞。雖然,很多時候,這個人的所作所為,都足夠的貼心以及周到,但是因為朱嫻的事情,伊嬈可能這輩子都沒法認可這個男人。
秦奕辰已經完了,秦家的落敗,已成定局。就算蒼玨想護,也決計護不住一個把自己往死裏作的家族。
秦家敗落之後,方家和趙家之間,又能否維持住現在的和平,如果說,趙家之後同樣生了與秦家一樣一家獨大的野心,那將又會是一場明爭暗鬥。
但要是她現在對趙家主失蹤一事袖手旁觀,甚至趁火打劫,乘人之危,直接趁著這個檔口暗中打壓趙家,豈不是一舉兩得的事情。
伊嬈心思千回百轉,沉默的時間越來越長,趙刃的心就越來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