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大清查1

  南城所的年底工作大清查,還有半個小時。


  「大家檢查自己的裝備。記住,記錄儀一定不能關,在整個大清查工作的過程中必須保證正常工作。不要跟我說,沒有電之類的話。」陳所長看了一眼集合在派出所大樓前空地上的所有同事。


  「大清查過程中,已經要留意可以的人和事,還要保證自己的安全。最重要的是,態度一定要客氣,我可不希望在過年前再接到任何的投訴電話。」陳所長看了一眼陳新安和小張。前不久,陳新安和小張被人投訴,讓他開會的時候被領導訓斥了大半個小時,說他們的工作沒有做到位,甚至懷疑是不是因為快要過年了所有任性浮動?

  陳新安覺得委屈,陳所更委屈。幸好,沒有扣獎金,否則,一個月就白乾了。


  「出發。」


  陳新安跟著大部隊出發,她的任務地點是菜市場附近那一片城中村。


  大清查,查的主要是出租屋,特別是那些不需要身份證登記就能住的出租屋。雖然,居委會一次次的宣傳,要求大家在出租房屋的時候一定要登記身份證,一定要求住客到居委會登記居住證。但還是有很多的房東沒有按照要求落實,有些房東為了多收一點房租而沒有要求住客提供身份證明。


  這樣的形象,城中村特別嚴重。


  陳新安走進一棟七層高的出租屋。這些小樓本來最高是三層,後來根據B市的住宅建築非電梯房的個人私屬樓房高度來加建的。


  小樓有些舊,樓梯已經黑得看不清楚原來的顏色。和一般的評價出租屋一樣,帶著一股發霉的味道。


  「你看,派出所人口大清查。請問,你有暫住證嗎?」陳新安敲開一家房門,看著一個看起來很稚嫩的女孩。


  陳新安懷疑的看了一眼女孩,「身份證。」


  「我沒有暫住證。我,我只是住一個月而已,所以沒有辦。」女孩有些心虛有些害怕的看了陳新安一眼,然後低下頭,雙手揪住衣擺。


  「這身份證。」


  女孩抖了一下,跑進去把身份證拿出來,遞給陳新安。


  陳新安注意到女孩的手,很瘦,有些粗。


  「只有你一個人住?這個房子租住登記並不是你。」


  「是我伯母。」女孩好像很害怕,不知道是心虛,還是膽子小。陳新安把女孩的身份證放在盤查終端上刷。


  「你這個身份證是假的。」陳新安認真的翻看身份證,做工很好,不過,細心看的話還是能發現端倪,照片處理得太粗糙。


  女孩的臉瞬間白了,抿著嘴,不敢看陳新安。


  「你的伯母呢?不在家?」


  「不,不在。我大伯母是保姆,給別人家帶孩子,晚上都不在家。」女孩的牙齒明顯在打架,聲音有些顫抖。


  陳新安把假身份證還給她,「姓名。」


  「我,我……」


  「你別害怕。我們只是人口清查。」陳新安看女孩差點哭出來的樣子,拉著她的手,「只要你不做壞事,就不用害怕。告訴姐姐,你的姓名,還有家庭住址。你是哪裡人?為什麼會在這裡?在這裡幹什麼?」


  女孩看著陳新安吞吞口水,「我,我放假了,是來幫大伯母帶孩子的。」


  「多少歲了?」


  「快15歲了。」


  原來,這個女孩的大伯母幫某個明星帶私生子。明星過年的時候特別忙,再加上工作室的一些同事放假,大伯母既要照顧明星,又要照顧孩子,忙不過來,所以就讓放寒假的侄女過來幫忙帶孩子。


  「你大伯母的電話記得嗎?我需要向她核實一下。」


  女孩點點頭,把大伯母的手機號碼給了陳新安。


  陳新安了解過後,確定女孩說的是實話。


  「讓你大伯母去居委會給你補辦暫住證。即使只住一個月,也需要辦理。」


  「好。」女孩偷偷的抬頭看了陳新安一眼,急急的低下頭。


  「關門吧。」


  陳新安繼續查,這棟七層小樓的住戶除了最開始的小女孩,其他人都有暫住證,而且都是拖家帶口的,沒有發現問題。


  連續查了兩棟小樓,陳新安都沒有發現問題。陳新安很滿意,她最希望的就是南城區的治安環境越來越好。


  『咚咚。』陳新安搓搓有些冷的雙手,冷空氣來襲,B市的氣溫直降十多度。一夜入冬,從昨天的二十多度降到十多度,還帶有微風細雨。


  雖然,習慣了,但陳新安還是不喜歡這樣的天氣,太陰冷。


  「開門。警察清查。」陳新安又敲了敲門,她能很清楚的聽到房間裡面有人在,但就是沒有人開門。


  陳新安又敲了敲,「開門。」


  過了好一會,終於有人過來開門了。


  開門的是一個畫著濃妝的中年女人,臉刷得比牆白,眼睛上的睫毛膏可能太次有些像蒼蠅屎,一張臉看起來臟髒的,特別是脖子和臉的分界線。


  「警察清查。身份證。」陳新安站在房間門口,吸吸鼻子,總覺得這個房子又香又臭的,味道很雜。


  陳新安看了房子一眼,「你是住戶?」


  「是。我是住戶。這是我的身份證。」中年女人遞給陳新安身份證。


  沒有任何的不良記錄,但顯示莫茹是本地人。


  陳新安總覺得房子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抬腳想要走進去。


  「警察。」莫茹攔住陳新安。


  「不方便?還有,房裡還有別人?如果有別人在,也需要接受盤查。」陳新安越看這房子就越覺得可疑,生活痕迹很少,更像一個工業作坊。


  陳新安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小小的客廳,堆著一個個的塑料桶,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旁邊還有幾個大紙盒箱,裡面裝的應該是六棱玻璃罐。


  玻璃罐,泡沫,紙盒箱……


  「莫小姐,請問,這個房子只有你一個人住嗎?」


  「是的。我一個人。」莫茹的臉色暗了暗,眼睜睜的看著陳新安走了進去。


  這個房子的確就是莫茹租來的一個小作坊,用來製作一些護膚品。她在網上有個淘寶店,專門做化妝品的私人訂製。


  例如玫瑰香膏,茶樹噴霧等等。


  莫茹正在做的是一款網點買得比較好的乳木果油,難怪陳新安站在門口就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陳新安雙眼冷了下來,「莫小姐,你知道你是在犯法的?」


  莫茹沒有出聲,她是聰明人,知道說多錯多。正好被警察撞上,不管她說什麼在警察眼裡都是狡辯,乾脆什麼都不說。


  「警察,我能給我的律師打電話嗎?」


  「可以。」


  陳新安用記錄儀把客廳房間還有陽台和洗手間里的東西統統拍下來。這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小作坊,打著【私人訂製】【私房定製】的旗號來制假售假。


  這個小作坊主要生產植物油,純露,香膏等等一些護膚品。至於效果如何,陳新安不知道,不過,看現場的生產計劃生意應該不會差。


  陳新安看了一眼被扔在地上的豬板油,上面有白色的小蟲蟲在蠕動。旁邊的桂花應該保管不當有些已經腐爛,腐爛的桂花上被扔著一張紙,上面寫著『2018限量版定製:桂花純露(去黑頭,去黑圈圈)。預定39瓶。每瓶125ml。』


  用這些爛桂花能制出來的純露沒有毀容就應該感謝天感謝地感謝祖宗保佑了,居然還有這麼多人預定,某寶真是一個神奇的存在。


  陳新安皺著眉頭看了一眼還在工作著的壓榨機,「把機器給關了。」陳新安看了一眼被壓榨出來的橄欖油,這味道真的很難聞,有些頭暈。


  陳新安看著上面標註著的『有機冷壓植物油』,揉揉太陽穴,給工商去電話。


  莫茹一直跟在陳新安身後,在等待自己的律師到來,在這之前她盡量保持沉默。其實,她做小作坊已經十幾年,已經不是第一次被查了。


  以前她剛做手工皂的時候就被查過一次,現在應對已經很有經驗了。


  陳新安把房間里的角角落落都給記錄下來。


  「莫小姐,你有什麼要說的嗎?」陳新安把記錄儀別在肩膀上,拿出小本子看著莫茹。


  莫茹沒有說話,證據確鑿,說什麼都沒用。還不如等律師來商量然後再做決定。在看到陳新安走進來的那一刻,莫茹就已經做出了決定。


  陳新安也不多問,知道莫茹不是一般的無知女人,不是她恐嚇一兩句就能慌亂知無不言的女人。


  相反,莫茹她很聰明,很冷靜,很淡定,也很理智。這樣的女人怎麼就把精力是和時間用在制假造假上了?


  突然,陳新安看到陽台的角落裡還有十幾個神仙水的空罐子,陳新安拿起來一看,突然想起程晴遠說的網上有人收購大牌的空罐子,像這外有外盒子的神仙水罐子能賣兩百多,如果帶有購買發票的,能賣到三百多。


  麻蛋的。


  現在的人真是什麼都能拿來賺錢。


  莫茹的臉有些白,她除了有個定製護膚品的手工店,還有個代購店。莫茹的雙手捏在一起,腦海在飛速運轉,想辦法躲過這一劫。


  陳新安沒有理會莫茹,繼續查看,然後在小本子上記錄下來。


  工商的人很快就趕到了。


  「安安,謝謝了。一會請你吃飯。」工商來的人也算是陳新安的老朋友了。不過,陳新安沒有給他面子,直接翻個白眼,「沒空。忙著呢。」


  「呵呵。我也要忙著。過年給你發紅包。」


  陳新安讓工商的人在她的巡查記錄表上簽名,交接工作,然後繼續忙。


  「安安,拜拜。」


  陳新安頭也不回,直接揮揮手。制假售假是工商的事情,她今天需要做的是清查這一片的住戶訊息。


  「老奶奶,你家就你一個人?」陳新安有些好奇的面前已經最少八十歲的老人。一個單間就住著一個老人,看房子里的布置也不像有別人的樣子。


  「呵呵。就我一個人。」老人樂呵呵的拉著陳新安的手,讓她進來坐。屋裡連個坐的椅子都沒有。


  老人直接讓陳新安坐在床上,然後給陳新安倒水。


  老人剛剛應該就躺在床上,被窩裡還是暖暖的。


  陳新安看了一眼擺放在地上的熱水壺,再看一眼已經有了缺口的玻璃水杯,接過來暖暖手然放在簡單的電腦桌上。


  這個單間很小,一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一張一米左右的床,床上一張紅綠紅綠色花被子,一看就不是本地人的風格,都更是像東北的花棉襖。


  陳新安再看了一眼摺疊好堆在床頭的衣服,簡簡單單。


  「老奶奶,怎麼就你一個人?老奶奶,你的身份證帶了嗎?」


  老奶奶搖搖頭,「沒帶。忘記放哪裡了。幾十年沒有用過身份證了。哎。我想想。」老人在額頭上拍了拍,「啊。我想起來了,我兒子拿去了。好像說什麼養老金,還是什麼的?姑娘,是不是所有的老人都有國家養著?我兒子說,國家有養老金,有身份證就能拿錢。」


  陳新安的眉頭皺了起來。


  「國家越來越好了。我一個種田的農民都能拿退休金,養老金了。呵呵。」老人坐在床邊,高興的拍了拍床上的花被子。


  「記得你兒子的電話嗎?你兒子住哪裡?」陳新安想不明白,既然老人有兒子,怎麼會一個人住在這裡?


  「不記得了。不過,我兒子過年後會來看我。」老人樂呵呵的,「我兒子可孝順了。」


  陳新安耐心和老人聊天。


  老人可能也很久沒有人陪她說話了,也樂得有人願意陪她聊天。人老了,說話就沒有太多的邏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老人有一個兒子,很精明。從老人的口中知道,她曾經和兒子一起住在大房子了,有前後花園能種菜,還有車。但是,一年前,兒子突然讓她住在這裡來,然後每隔一段時間就過來看看她。


  「我知道。他是沒錢了。」如果有錢,兒子是絕對不可能讓她一個人住在這樣的地方的。


  老人嘆口氣,「有一段時間,他常常談氣。」


  「老奶奶,你兒子叫什麼名字?」陳新安一開始以為是又有人要棄養,但聽著老人的敘述又不像。


  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管怎麼回事,都不能讓一個八十歲的老人一個人住在這裡出點什麼事都沒有人知道,多危險?


  這個年齡的老人就應該有人24小時的照顧著。


  「老奶奶,快過年了,你一個人住在這裡太冷清,要不搬到養老院去?」


  老人搖搖頭,「我要在這裡等我兒子。我兒子已經一個多月沒有來看我了。」


  「就算你搬到養老院,他也能過去看你。我們給房東留電話,讓他到養老院去看你。養老院有很多你這樣年紀的老人,大家在一起熱熱鬧鬧過大年。」


  老人對陳新安的話很心動。她老了,也不喜歡孤清,更何況是過年的時候。如果兒子過年的時候沒有過來,她的年夜飯可能就是一頓煮麵條而已。


  「警察,你能辦我找到兒子嗎?他平時都是一個月來看我兩次的,但這一個月他一次都沒有過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我曾經聽到他打電話說,有人要害他。」


  「可以。我先幫你搬到養老院,然後再幫你找兒子,讓他來陪你過年。」


  老人拉著陳新安的笑,笑的一臉慈祥,「好。」


  「老奶奶,我還要工作。等一會,我再來接你。」


  陳新安從老人家裡出來,然後給留守派出所的同事查一下,看看老人的兒子是怎麼回事,怎麼整整一個月都沒有過來看望老人?


  從老人的話中不難聽出,她兒子是個好兒子,很孝順,因為兒媳婦虐待老人,就能毫不猶豫的和媳婦離婚。


  這樣的一個人,怎麼會把老人仍在這樣的一個地方?這樣的一個人為什麼這一個月都沒有出現?

  陳新安有預感,這個人出事了。


  希望同事能儘快查到確切的消息。


  陳新安看了一眼時間,繼續工作,大清查還在繼續中。


  「警察,警察。」一個中年婦女拉住陳新安的手,「安安警察,見到你真的太好了。」


  「怎麼回事?」


  「我樓上的住戶是在菜市場賣雞的,快過年了,她竟然從老家拉來一籠家鄉走地雞,少說也有十幾隻。十幾隻雞就養在陽台處,又臟又臭又吵,煩死了。你知道,我們的衣服一般都是涼在陽台上的,有一天,我竟然發現我的衣服上有雞屎,你說多膈應人?」


  「你沒有找他們協商解決嗎?房東也不管嗎?」


  中年婦女撇撇嘴,「她給房東送了一隻差不多五斤重的大雞,毛色光滑,一看就應該是在山裡長大的。這樣一隻雞在外面最少要幾百塊呢。房東怎麼會管?」


  陳新安臉頰抽抽,五斤重?一聽就知道是誇張說法。


  「他們家有人在家嗎?我和你去看看吧。」陳新安覺得自己有必要走一趟,十幾隻雞養在陽台,如果清潔不及時不到位,很可能會滋生各種細菌,最怕的就是禽流感。


  「在呢。警察,你一定要好好的勸勸,怎麼能在陽台養雞呢?哎。有這樣的鄰居,實在是太糟心了。如果不是這裡的房租便宜,而且又快過年了,我真的要搬了。」


  中年婦女在口沫橫飛的訴說著自己的委屈,希望陳新安這個警察能幫她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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