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戰陣圖
韓信走進祠堂,已經有一個管事模樣的人看出他是村子的外人,走過來恭恭敬敬問他找誰。韓信卻不直接說找陳平,而是先問:“這裏……是在做什麽?”
那個三四十歲的中年人道:“這是‘大祭祖’,前些日子村裏殺死了一頭害人的豹子,現在在答謝祖宗的保佑呢。”
韓信“哦”了一聲,這才明白為何來往行人臉上都帶著笑意——在這種嚴肅的地方,原本是不能隨便出現笑意的。
“年輕人,你既然路過此地,也算是個緣分,先進來坐會吧。”中年人道。
韓信看了下,裏麵的進堂口上擺了幾桌,周圍圍著幾個人在吃飯,想來這些都是族老輩的,可以直接在祠堂上席的。不過他這會已經過了需要蹭飯的時候,他來這裏是有直接目的的——他搖搖頭,問道:“實不相瞞,在下遠來,隻是想找陳平說兩句話,說完就走。”
“陳平……”中年人聽到這個名字,不像村子的其他人一樣對他另眼相看,而是獨自一人怔忪出神。
“我一路問來,他們都說陳平在這裏。”韓信說著,四下看看往來的行人,但並沒有看到那個在下相城有過數麵之緣的身影。
“陳平……確實是在這裏……”中年人目光閃爍,梗咽著說。
“哦?他是在裏麵主持分肉麽?”韓信指著來來往往的人手上提著的荷葉包問。
司馬遷的記載還是比較靠譜的,陳平肯定是分過春社社肉,司馬遷才敢往書上寫的。
但中年人指著大堂上的牌位,指著左下角的一個,道:“舍弟……在那裏……”
韓信嚇了一跳,定睛細看,那塊簡單的鬆木牌位上確實寫著“陳平之位”幾個字,他倒吸一口冷氣,道:“陳……令弟……已經……了?”
中年人點點頭,沉痛道:“是的,他就那麽……去了,太年輕,才二十多啊……”
陳平死了。
陳平死了?
陳平就這麽死了。
韓信感覺頭上一悶,仿佛被人打了一棍,整個人直接蒙了!
他對曆史的改變竟然已經到了如此嚴重的地步,那個以後給劉邦“六出奇計”以後還要匡扶天下的陳平,就這麽死了?!
那以後他要是分封楚國,劉邦就不會去陳縣等他傻傻去送死了,而是直接發兵過來打他?!
好吧,這麽玩的話司馬遷就有得寫了。
“他……死……過世之前有沒有,有沒有說什麽啊?”韓信舔舔嘴,更直接地挑明了,“有提到我麽?我叫韓信。”
“韓……”中年人皺著眉頭想了想,搖頭道,“沒有,但舍弟臨去前畫了一幅圖,我們都看不懂。也許韓公子可以幫忙看看。”
韓信聽到他說“沒有”的時候失望了一下,但聽到後麵那一幅圖,不禁眼前一亮,急道:“如此有勞陳兄。”
中年人轉身去跟祠堂裏的主事人交代了一下,對韓信道:“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帶你回去看看,這邊的事一時半會也搞不完。”
兩人離開陳氏祠堂,一路向邊上的一條扇形半徑走去,路上韓信問:“陳兄,你是陳平的哥,名諱可是陳伯?”
中年人道:“正是。韓公子是我們家平伢子在外麵相識的朋友麽?”
韓信也不否認,將錯就錯回道:“是的,一個多月前我們是在下相縣相遇,不曾想……才一個月不見,他就……唉。”韓信還惦記著陳平留下的那幅圖呢,這會要是給陳伯說兩人才一麵之緣,也許就見不到了。
到了陳家,韓信發現這陳家也沒有他想象的那麽窮,兩進的房子,差不多十個房間,哪怕是知道陳平和陳伯這會還沒分家,陳父陳母也都住一塊,光從這房子的規模,也可以看出這家人雖然不算富裕的土豪,也稱得上是不愁吃穿的小康之家了。
陳伯將韓信一路帶進陳平生前的居室,這是個很簡單的房間,一張河北地帶特有的暖炕,炕前一張缺了一根桌腿的書桌,四壁空空如也。陳伯有點尷尬地說:“這裏原本還有些東西的,內人……唉,不說了,那張圖在這裏。”他呆著韓信來到書桌前。
韓信看到那書桌上放著一張用墨畫在皮革上的圖,拿起一看,不禁心頭巨震!
圖的上方畫著一排馬,馬上騎著人,可想而知是代指騎兵,下麵用了很大的篇幅,詳細地構築了一個複雜的陣勢:居前是持盾步兵,隨後是執戟兵,居中是弓箭手,兩翼居然是車兵與輕騎兵的混編部隊!
圖上沒有任何文字說明,騎兵、步兵、車兵用的都是兵書上箋注的那種簡化符號,這種符號在這個時代用得很少,很多兵書都有各自不同的注解符號體係,怪不得陳伯說沒人能看懂。
“韓公子,這個圖是什麽意思啊?”陳伯問,問完了又寬解道,“看不懂也沒事,村裏很多有學問的長者我都請教過,他們也都看不懂的。”
韓信當然能看懂,這些符號出自《黃石三略》。
《黃石三略》就是他送給陳平的——當然隻送了抄本,原本還在他懷裏。
但是他不能把他看懂的內容告訴陳伯,於是他說:“陳伯兄,不瞞你說,這圖正好是我想要請教陳平的問題。他的這個答案,是留給我的。”
如此重要的東西,當然要帶走,妥妥帶走!
陳伯明顯愣了一下,道:“不知韓公子可否說得更詳細些……”
韓信想了想,暗自咬咬牙,沒轍,隻得開始編故事了:“伯兄,是這樣的,陳平遊曆天下,曾經在東邊的大海邊上製服一條碩大的海蛟,並將它困在一處沼澤裏,這個圖正好是標記方位用的,更具體的事情,天機不可泄露。”為了把這個故事編得像,韓信除了表情演得到位之外,還額外加了一句,順便將陳平的死連串起來,“可惜了當時他勇鬥那海蛟的時候就已經身受重傷,因為思念家中父兄,卻堅持回家,當時我以為他確實無礙了……不想……唉。”
說到傷心處,韓信自己都快感動得先掉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