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章接任夏侯家,你就那麼喜歡北堂離?
宣平侯府
天高雲淡,午後的日頭高高掛起,懸在空中卻無甚暖意,宛若微涼玉盤。習習微風從窗戶中鑽進來,吹得李氏不由打了個哆嗦。
今時不同往日,宣平侯得知夏侯宸回來,對李氏的心思都淡了幾分,只想一心一意順著孫子的意思。
是以,這偌大的房間,竟只有李氏的貼身丫鬟秋荷一個人服侍。
秋荷見那風將窗戶吹得格楞楞的響,忙將窗戶關上,轉身從柜子里取出一面披風準備給李氏繫上。
李氏卻是擺手一笑,瞧了眼外頭的天色,一臉喜色道:「不用了。你擱下吧。一會子老爺該叫本夫人去李府接脆兒過來過繼了。」
她早已教過脆兒了,只需讓他帶的那群狐朋狗友還有她給的那些高手纏住那些侍衛,再趁人不備,不動聲色將那夏侯宸推到水裡,如此,便大功告成了。
一個病秧子,還是瘸子,不用什麼厲害的招數,只用讓他掉入刺骨寒冷的浩渺碧波中,保管他自己那雙斷腿就能先讓他沉下去,等那些侍衛反應過來該救人了,也是錯失良機,無力回天!
想到一夜過去,那些該處理的事情,也處理得差不多了,李氏滿臉都是欣喜,轉頭見銅鏡中自己的妝容十分憔悴,忙讓秋荷給她梳洗打扮起來。
「夏侯宸……呵呵。」李氏勾唇得意一笑,「再厲害啊,有那雙斷腿,能成什麼氣候?」
瞧瞧,這宣平侯府還有那兵符,還有這天下,到頭來,不還是她家脆兒的?
秋荷沉吟不語,只是不知為何,覺得窗外的風吹得呼哧呼哧的讓人心情不安。
*
宣平侯府花廳
屋內四角擺了青花海水紋香爐,內中焚著淡雅悠遠的沉水香,一應瓷器都煥然一新,俱是改成了青翠雅緻的梅子青。
宣平侯領著一大群家奴站在花廳門口,翹首以盼,一臉喜意。
這個嫡長孫多智近妖,又拿著兵符,由他來對付北堂離,定然遊刃有餘。
不多時,一襲翩翩白衣緩緩行來,面如冠玉,俊美風流,一雙鳳眼狹長邪魅,為那俊雅蒼白的面容染上了一絲綺麗。
然他一身白衣,清瘦如竹,清雋俊逸,讓人並不覺他輕浮,反對他油然而生出一股好感來。
宣平侯多年未見夏侯宸,見他沉穩有度,玉樹臨風,心中著實高興了一把。
幾個大步邁過去,便十分感慨道:「好啊,好啊!我們家阿宸……終於有出息了!」
「咳咳……」夏侯宸低頭咳嗽了幾聲。
宣平侯立馬緊張起來了,眉頭緊皺道:「可是朱大夫給的葯不頂用,如今還時常咳嗽?」
夏侯宸垂眸不語,墨楓便站上前行了個禮。
恭恭敬敬道:「回侯爺的話,世子爺原本精神頭和咳嗽都是好了不少的。不過,昨晚,夜宿驪河一帶,李公子半夜鬧事……」
宣平侯一聽到李脆的名字,再聽墨楓簡單說了個事情大概,心中頓時怒火中燒。
他金貴的嫡長孫一路歸來,何曾泄露過行蹤?這身份地位,又有誰不長眼睛,敢明目張胆的來惹是生非?
除了昨日,他吩咐將李氏拖下去的時候,李氏在院子里磨蹭了片刻,此外,再無其他外人知曉此事了!
李氏素來喜歡在他耳旁說李脆種種好處,他只當是李氏想扶持娘家,並不以為意。
但此刻,他才發現,李氏想讓李脆過繼到宣平侯府的心思壓根兒就沒有歇息過!果然是侯爺夫人坐久了,不知道風光是誰給她的了!
宣平侯為官多年,見夏侯宸對此事雲淡風輕,只任由墨楓交代事情經過,當下便知,這是夏侯宸對李氏不滿,想親自處置的意思了。
放從前,靜嫻皇后和李氏都乖巧聽話的時候,宣平侯必定要幫忙說上一嘴,勸一勸夏侯宸的。
可眼下么,宣平侯瞧了眼內斂自持,心思詭譎的嫡長孫,登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為了一對拎不清身份的母女,得罪這個能替他光宗耀祖,得到天下的大孫子,這筆買賣,可是太不划算了!
他只想當萬人之上,獨一無二的「聖人」,可不是什麼情聖啊!
因而,宣平侯毫不猶豫便指了個常隨道:「你!去把李氏給本侯爺帶來!親自給阿宸磕頭賠罪!」
底下人神色一驚,登時齊刷刷的跪在了地上,一聲大氣也不敢出。
受寵多年的侯爺夫人,說來磕頭請罪,便磕頭請罪,他們若是哪裡不對,惹了這位世子爺不滿,豈不是千刀萬剮也是活該?
要知道……侯爺口內的磕頭認罪,那只是明面兒上說得好聽的意思啊!
然而,廂房中的李氏卻全然不知,一見宣平侯的常隨親自來請人,只當萬事大吉,只欠她這東風過去將李脆請回來了,不等那常隨稟明情況,嫵媚的攏了攏鬢髮,便妖嬈得意道:「走,咱們這便跟侯爺去李府接人去!」
常隨有心說兩句,但奈何李氏腳步不停,竟是一路小跑的到了花廳。
還未進門,便開始捧著臉大哭道:「宸兒啊!我苦命的孫子喲!侯爺啊!您可一定要節哀順……」
李氏還未哭完,只將那帕子往下擦了下臉,整個人登時被嚇得目瞪口呆。
只見宣平侯站在上首,一臉怒意,他身旁,坐在輪椅上的夏侯宸卻是眉眼淡淡的瞧著他,彷彿在看什麼低下戲子演的一出糟糕無比的戲。
「你……」李氏張著嘴,眉頭緊皺,滿眼都是不可置信。
夏侯宸不是早該淹死在河裡了嗎?怎麼會還好端端的在這裡?
「你什麼你?」宣平侯冷笑道:「你是瞧見,這節哀順變全都變了樣子,不知怎麼回事了?」
「侯爺……」李氏掩下眼中的驚訝,小聲哭泣道:「妾身沒有這個意思……妾身什麼都不知道……」
宣平侯冷笑一聲,女人在後宅玩什麼手段,其實他一直不放在眼裡。
可是妄圖用那點兒手段來對付一個明知她不能對付,對付后,還會對宣平侯府有所損害的人,他還留著給自己添堵做什麼?
瞧了眼垂眸不語的孫子,宣平侯語氣沉穩道:「阿宸,你想如何處置這女人。」
「侯爺,您不相信妾身嗎?妾身好歹也是宣平侯府的侯爺夫人,怎麼能讓世子一個晚輩來處置妾身一個長輩呢?」李氏一聽宣平侯竟然直接開口問夏侯宸,不由眉心一跳,連哭都忘了哭了。
宣平侯見李氏還一臉祈求的看向自己,眼都不眨一下,一腳便飛踹在李氏胸口,登時踹得李氏捧心倒在地上,「哇哇哇」的吐了一地的血來。
「侯……侯爺!」
「虧你還知道自己是長輩!」宣平侯負手站在她面前,毫不憐惜道:「你做的那些事,是一個長輩該做的嗎?如此對不起阿宸,竟還想以長輩的身份來壓制,你算個什麼東西!」
「侯爺!」李氏一張妖艷的臉登時滿是驚訝。
夫妻多年,他竟然會這樣罵她?!
要知道從前,宣平侯府,可是唯她獨大啊!
然,宣平侯一轉身,便慈愛對夏侯宸道:「祖父娶的女人不好,惹你生氣,確是祖父對你有所虧欠了。如今,祖父便將人交由你來處置,死生不論,只要你寬心,切莫再傷著你的身子便好。」
李氏眼中希冀的光芒一點一滴的黯淡下來,待宣平侯說出那句「死生不論」,整個人登時軟在地上,只覺胸中悲痛萬分。
她跟了他整整二十年,到頭來,竟然比不過夏侯宸的一句話重要!
夏侯宸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咳嗽了兩聲虛弱又「體貼」道:「祖父娶的這位老太太,雖然早年嫁入侯府,冠以夏侯姓氏,是夏侯府的人。不過,阿宸覺得,這夏侯李氏,心中倒像是只有李家,沒有夏侯家啊。
既然這位老太太心繫李家,如今李家大公子又一雙斷腿,再不能恢復。阿宸覺得,老太太定然更加心急如焚,歸心似箭了。阿宸不喜殺戮,倒不如,祖父給她一封休書,成全她歸家的念頭,如何啊?」
斷腿?休書?
四個字一砸下來,登時砸得李氏暈頭轉向,眼前一黑,喉頭一甜,又是「哇」的一大口血噴出來。
「世子殿下!」李氏知道求宣平侯是無望了,忙掙扎著爬到夏侯宸腳下,苦苦哀求,滿面淚痕道:「我知錯了,我日後再不敢與你作對,與你為敵了,只求你……求你放過脆兒,放過我吧……我……我不能回去的啊!」
靜嫻皇后能穩坐中宮,都是宣平侯府在背後鼎力支持的緣故。
眼下,靜嫻皇后已經被北堂離同睿王囚禁起來,如果宣平侯真的休妻,那她的女兒,就別想出來了!
再者,李家唯一的長孫李脆斷了雙腿,還再不能恢復,想想都知道她的老子娘,她的哥哥嫂嫂會把罪責算在誰的身上!
到時候她回了李府,還能有什麼好日子過呀!
李氏見夏侯宸不為所動,忙掙紮起來,在夏侯宸腳下「砰砰砰」的使勁兒磕起頭來。
一片光潔雪白的額頭登時紅腫若饅頭,一頭亂髮散下來,金釵玉簪四下歪著,宛若街頭瘋婦一般。
夏侯宸卻是淡淡瞥了李氏一眼,由墨楓推著走了。
「世子殿下!世子殿下!侯爺侯爺!」
李氏在地上哭著打滾兒,不肯讓那些人將她拖出去,然而宣平侯府內藏龍卧虎,不等李氏再想撲上去找夏侯宸同宣平侯,兩個嬤嬤便將她叉了出去。
書房中
夏侯宸將輪椅推至一張書桌前,淡淡的打開了桌上放置的一個瑩潤碧綠的翡翠匣子。
匣子一開,便見一片櫻草色的絨布上,托著一枚羊脂玉印章。
修長如玉的手將那印章輕輕捏起,便見「夏侯族長」四個篆體字呈現在了面前。
夏侯宸將東西放回去,淡淡一笑道:「很好。」
若要得天下,身邊便不需要那麼多蠢貨拖他後腿。
這個祖父,有時太過婦人之仁,有時太過目光短淺,實在不適合當夏侯一族的族長。
至於其他長老的同意嗎?
夏侯宸略微勾了下唇,大長老便是頭一個支持他的,其餘的人也只是他的附庸者。
宣平侯府有祖父這個明面上的空殼族長做箭靶子,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夏侯宸剛讓墨楓把東西收進暗室,便聽墨竹匆匆來報,「主子,張將軍來了。」
「張祥?」夏侯宸語氣淡淡道:「若是沒什麼要事,便不必讓他進來了。」
他想明雪姬了,他想現在就親自回春風得意樓將人接過來,一點兒不想聽張祥說什麼無關緊要的事情。
但偏偏,張祥是個不大識趣的,愣是說他有急事要進來。
夏侯宸略皺眉一下,便道:「給他一炷香的時間。」
若是說不到什麼要緊的事情,這人,也不必帶著那張家一家人上宣平侯府的船了。
然,門外的張祥聽了夏侯宸准他進來的事情,眼底卻帶了藏不住的欣喜。
他來么,當然是有要事的了!
之前靖南王府和睿王府、楚洵將他們張家打壓得頭都抬不起來。
慕容櫻被北堂竟親吻,他身為丈夫當眾被戴綠帽卻只能忍氣吞聲,慕容眉被那登徒子呂敦救下,呂家非要上門提親,他也有冤無處訴。
如今,夏侯宸回來了,他又是從前幫著夏侯宸除去南齊顧崔兩家的肱股,無論如何,夏侯宸定然都會袒護他和張家的吧。
張祥並不知道夏侯宸同明雪姬的事情,只想著自己的女兒容貌嬌艷,自己又曾為夏侯宸立下大功一件,若是能讓兩家的關係更親密一些……比如,求夏侯宸體諒體諒他這個老父親的心,娶了女兒慕容眉,那便是再好不過了!
這樣想著,張祥一進門來,便恭恭敬敬在下首叩了個頭,「卑職張祥,拜見世子殿下。」
夏侯宸垂眸吹了吹汝窯梅子青瓷杯中的茶水,淡淡抿了一口道:「起來說話吧。」
「謝世子殿下!」張祥起身,爽朗一笑道:「殿下此次平安歸來,當真是可喜可賀,只是卑職這兒……」
張祥說到此處便愁眉不展,一臉痛心,「還需殿下救救卑職一家啊!」
夏侯宸平心靜氣道:「你放心,本世子已吩咐下去了,今後,再無人敢提起你妻女落水的事情,呂家的親事,他們不日便會主動退親。」
言外之意,你說的事兒,都無關緊要,不必在此處浪費唇舌了。
張祥有些尷尬,他心中所想,可不是這樣啊!
「卑職多謝世子殿下的大恩大德,只是……」張祥似乎有些難以啟齒道:「小女已到了適婚的年齡,如今被靖南王府逐出府來,京城中實在無人敢娶……」
話都說到這兒了,就算傻子也明白張祥的言外之意,何況夏侯宸這樣,見一眼便知全篇的人?
慕容眉落水,被那浪蕩子呂敦救了,身子不清白,又被靖南王府逐出家門,名聲也不再,京城中,唯有那不怕流言蜚語,不怕靖南王府的人才敢將慕容眉娶回家門。
這樣的人,除了他夏侯宸,還會有別人嗎?
夏侯宸勾唇一笑,「張將軍的意思,是要慕容姑娘自薦枕席?」
「卑職……」張祥覺得夏侯宸的話說得太明白,一時臉色便有些訕訕的。
就算他有賣女求榮的心,夏侯宸也該體諒體諒他這個老臣的忠心耿耿不是么?
張祥一想到那破天富貴,也顧不得許多,忙跪下來道:「世子若是不喜,儘管將她納為妾室,放在一邊兒,不予理會便是了。卑職,只是不想女兒再受那些人的冷言冷語……卑職……」
「好了。」夏侯宸語氣淡淡道:「你若是誠心嫁女,西戎有的是青年才俊,何須委屈慕容姑娘做妾呢?本世子腿傷未好,她嫁過來一樣受人嘲諷,你回吧。」
墨楓走到門口,示意張祥趕緊退下,「張將軍,您可要相信,世子絕不會耽擱慕容姑娘親事的啊!」
墨楓意有所指,語氣溫和的笑說道。
張祥一聽,心中不由一警,他怎的忘了啊,這位世子,最恨有人指使他做這做那的,因而,再不敢多待,忙磕了個頭,轉身退下了。
待張祥走後,墨楓才道:「主子,雖然張將軍的話不中聽,可您已及冠,如今又回京,恐怕成親一事,在所難免。可需屬下將京城中貴女的畫冊拿來,讓主子您好生挑選一番?」
夏侯宸意興闌珊道:「今日雪姬便會到侯府,何須再取其他人的畫冊?」
墨楓著實吃了一驚,他以為世子殿下喜歡明雪姬,無非因為她容貌傾城,身姿窈窕,只是一時迷了她罷了。
主子用明雪姬開開葷,墨楓覺得,這沒什麼,可是,主子想讓她做夏侯一族的當家主母,卻是萬萬不能啊!
「主子……」墨楓艱難的開口提醒道:「可是……雪姬姑娘的身份……」
那實在上不得檯面兒啊!
夏侯宸不以為意,淡淡道:「那又如何?我喜歡雪姬並不因她是誰,只是因為她是她。至於身份……她想當郡主便做郡主,想當公主便做公主,何須操心這些?」
只要明雪姬喜歡,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他想,他都會不遺餘力的替她找來。
墨楓一聽,一肚子的話登時乖乖的憋在了肚子里,再不敢說明雪姬一句不是。
夏侯宸見天色不早,便道:「走吧。」
不過只在這兒待了一會兒,竟已快夕陽西下。
一日不見明雪姬,他只覺渾身心沒有一處不在想念她的。
墨楓知夏侯宸心中所想,便忙讓人備了最好的馬匹,最舒適的馬車,陪著夏侯宸一路塵土飛揚的趕回了春風得意樓。
*
春風得意樓
北堂離坐在桌前,桌上一排玉碗,碗中深淺不一的盛著清澈甜美的梅子酒。
但見少女雙手捏著一根玉簪,一面輕輕敲打玉碗,一面輕輕吟唱起歌兒來。
「哎唷!」柳媽媽站在樓下,滿臉高興道:「雪姬的歌兒唱得可真好,人也長得天香國色的,難怪世子殿下一眼就瞧中她了!」
話音剛落,卻見門口的一座輪椅,輪子一歪,空中一道勁風點在地上,那輪椅登時呼呼呼的便從空中飛到了二樓。
「砰」的一聲,大門便被碎在了地上。
柳媽媽捂著嘴巴不敢大叫,底下人卻是一窩蜂早散開出去了,只留下北堂離同夏侯宸四目相對。
「你回來了?」北堂離溫柔一笑。
還未走到夏侯宸身旁,便見夏侯宸粗魯捏住了她的脖頸,眼神冰冷的掃了眼那桌上的玉碗道:「給北堂離傳遞消息?嗯?」
北堂離還未開口,整個人便被夏侯宸抱在了懷裡,疾風驟雨一般粗魯無情的親吻落在她的臉上,身上。
「你放開……」北堂離偏開頭推了夏侯宸一把。
她喜歡他,卻並不喜歡他強迫她。
哪知夏侯宸被這一推后,眸中的戾氣愈發肆無忌憚,竟是直接將北堂離往床上一扔,欺身上去,眸中滿是狠厲道:「你就那麼喜歡北堂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