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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露餡兒

  「做賊心虛?」顧寶笙淡淡一笑,「神佛有靈,天地為證,我顧寶笙做事一向問心無愧。


  可是大哥你呢?


  你口口聲聲說心疼我受了姨娘和二姐姐的欺負,為什麼在長安街要騙我扶一個陌生老嫗回家?


  你說你想做大名鼎鼎,戰功赫赫的威武將軍,要見杜世子一面,向他學武。


  主動親自向我討要信物,說傳了信過去就還。


  但我給了你髮釵,為什麼你沒有親自還回來,反倒落在了段一水手裡?

  但凡大哥親自把髮釵還給我,何至於會讓咱們顧府出那麼大的丑?」


  所以,「害姨娘的不是我,是你呀,大哥!」


  害姨娘的不是我,是你呀,大哥……


  顧琤臉上一片慘白,耳邊來回縈繞著這一句話,像陷入泥潭喘不過氣來。


  「不對,」顧琤怒道:「寶箏說過,她明明就把髮釵還給你了,你休想污衊我!」


  「還給我?」顧寶笙嘲諷的看他:「大哥儘管可以去府里上上下下都問一遍。


  自打鄭世子在風辭小築出事,慈竹閣有沒有丫頭來過一趟。


  別說沒有丫頭子過來了,就連廚房送來的飯菜都是餿的。


  還是祖母知道了,讓墨琴親自送飯來的。


  我的話你不相信,那祖母的話總該信吧?」


  顧琤艱難的咽了咽唾沫,喉頭哽得說不出話來。


  他很清楚,如果顧寶笙說的是假話,站在這裡的父親第一個不會放過她。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啊,這些日子,松鶴堂小廚房裡總會多做一份飯菜送過去。


  他問祖母時,祖母不說話,整個松鶴堂下人看他的眼神也很是古怪。


  所以,那些飯菜都是因為鄭姨娘苛待她,祖母才送過去的?


  他不敢想下去。


  鄭姨娘眼見這救命稻草有些動搖,忙哎唷哎唷的叫喚起來。


  「琤哥兒啊!」鄭姨娘嬌滴滴,柔弱的喚他,「這髮釵……一定是……是三姑娘偷來陷害我的……」


  此言一出,顧琤的目光又堅定了,「顧寶笙,你明知道那髮釵是姨娘的東西。


  還讓我把它當做你的信物送到承恩公府杜世子那兒,就不怕敗壞我姨娘的名聲嗎?」


  鄭綉蓮身上的疼痛沒有減緩,但心裡真是舒坦痛快極了。


  顧琤這條狗,她養了十三年,她都不用怎麼騙,他就會乖乖的到處瘋著咬人。


  姜德音鬥不過她,兒子女兒還自相殘殺,真是活得窩囊,死了凄涼啊!


  「同樣的問題我也問過大哥,大哥難道忘了?」


  顧琤凶她:「我是我,你是你,我現在要你必須回答我的話!」


  曹措在一旁站了許久,是真看不下去了。


  雖然辦案子時常有繼母與繼女繼子不和,甚至鬧出人命的事。


  不過像顧府這樣,繼子為了繼母,往死里欺負自己親妹子的事,他還真是頭一次見。


  要不是知道這顧二公子是個耿直爽快,有勇無謀的性子,他還真以為鄭姨娘給他灌什麼迷魂湯了。


  顧寶笙瞥到曹措眼神古怪,渾身都像是有些不自在的樣子。


  不由道:「大哥,『家醜不可外揚』,這些事,咱們私下說就好。


  只是,當著曹捕頭的面,你抱著姨娘,實在說不過去吧。


  無論姨娘多柔弱無依,父親才是姨娘的依靠,姨娘的夫君。


  大哥熟讀聖賢書,千萬不要罔顧人倫啊。」


  顧明遠正在氣頭上,一時沒想起來有什麼不對。


  如今見曹措和顧寶笙都在一邊低著頭,這才想起,這不對,太不對了!


  顧琤早到了該放通房丫頭的年紀。


  只是顧家家教嚴苛,怕他沉迷女色,耽誤讀書。


  因此只讓放寬到他十八歲,才肯往屋子裡放丫頭。


  若是之前,他一定不會懷疑鄭綉蓮和他兒子有什麼不可說之事。


  可是有段一水的事在前,鄭綉蓮喚顧琤的聲音又太過嬌柔。


  加上之前顧琤又是每逢休沐就要往慈竹閣院子里去找她。


  就讓他不得不多想了。


  但顧琤沒有意識到顧明遠的眼神有什麼不對,氣沖沖的吼顧寶笙:「什麼狗屁不通的人倫?

  我和姨娘什麼事,又關你什麼事兒,你快說,你是怎麼來的那枝髮釵!」


  「是奴婢送給三姑娘的。」


  曹措背後轉出來一個穿白綢襖子的小丫鬟,臉蛋兒圓圓,凍得通紅。


  「春喜?」顧琤大驚,「你……你不是淹死了嗎?」


  顧琤使勁兒揉眼睛,孟雲遙卻是搖晃了下身子,眼神不禁流露出害怕之意。


  「奴婢是春月,是春喜的同胞妹妹!」


  「春喜根本就沒什麼同胞妹妹!」孟雲遙美目圓瞪:「三妹妹為什麼要找個相似的人來搪塞我們?」


  「這人是曹某帶過來的。」


  「曹捕頭?」


  「不錯,」曹措點頭,「曹某核實過了,戶籍文書都是真的,她的確是春喜的妹妹。」


  「那便是三妹妹買通了春喜、春月,陷害我娘!」孟雲遙指著她道:「曹捕頭還不快把她抓起來!」


  「孟大姑娘,」曹措皺了皺眉,「曹某其實,是來抓鄭姨娘的。」


  「什麼?」


  除了顧寶笙外,眾人都是一臉驚訝不已。


  顧明遠不許,「曹捕頭,這話從何說起?」


  「讓這丫頭來說吧。」


  春月磕了兩個頭,哽咽道:「奴婢的姐姐不是掉井裡淹死的,是被鄭姨娘派人活活打死的。」


  「不可能!」顧琤第一個否定,「姨娘連只螞蟻都捨不得踩死,絕不會打死人!

  你一定是顧寶笙花錢請來污衊她的!你說,她給了你多少銀子!」


  春月苦澀的搖了搖頭。


  「顧二公子,奴婢說得句句屬實。


  薛捕頭和義莊的仵作親自驗過屍,奴婢的姐姐,的確是打死的。


  至於原因,便是家中老母病死了,需錢財發喪。


  可是,可是鄭姨娘為了放印子錢,卻將所有下人的工錢定了一季一發的規矩。


  姐姐再三求鄭姨娘,姨娘也不肯發月錢。


  後來姐姐實在無奈才想偷了大姑娘的書畫去當些銀子。


  還沒有偷到,便……便被打死了!


  奴婢只會在家做些針黹,實在沒錢給老母和姐姐送終平冤案,只好在路邊賣身葬母葬姐。


  後來碰到了從梅花宴上回家的薛姑娘,這才救得一條賤命。」


  「那髮釵?」


  「是姐姐之前在守仁伯府假山後撿來的,等了許久,也無人來尋找。


  奴婢為報恩,給了薛姑娘處置,薛姑娘又送給顧三姑娘了。」


  在旁悶聲不響的管氏哎喲喲一聲叫起來。


  拍手道:「這不就對了嗎?上次看戲的時候,上茅房的鄭姨娘可是離席好久啊。


  那換戲服的段一水,也差不多換了半個時辰啊!」


  「老爺,妾身冤枉……妾身冤枉啊!」鄭綉蓮竭力做出凄美溫婉的模樣,乞求顧明遠的心疼。


  曹措有些同情的看了眼一言不發的顧丞相。


  還是硬著頭皮道:「請大人准曹某帶鄭姨娘走一趟府衙。」


  「不行。」顧琤還是不願意相信。


  「顧二公子也不用擔心,春喜死前留了口氣。


  說打死她的,是您身邊兒的小廝,龔阿明。」曹措道:「可龔阿明前日喝酒醉死了,所以您也是要跟著去一趟府衙的。」


  顧明遠閉了閉眼,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


  位高權重,盯他的人是巴不得找個錯處彈劾。


  孟寶箏鬧出的事已經夠大了,他這會兒哪敢明目張胆的徇私枉法?


  「曹捕頭請吧!」


  鄭綉蓮一聽,登時暈了過去。


  「姨娘……姨娘!」


  捕快帶走顧琤時,他還一臉木訥。


  直到路過顧寶笙身邊,她淡淡說了聲再見,他才回頭看她。


  嗓音沙啞,低不可聞道:「你早就知道了,專門挖坑等我和姨娘跳進來的,對不對?」


  顧寶笙淡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顧琤和鄭綉蓮不過是律法的漏網之魚。


  我何必要挖坑,髒了自己的手呢?」


  顧琤看了眼她抱著手爐的纖白玉手,的確,太乾淨,也太冰冷了。


  他自嘲一笑,慢慢的跟了上去。


  鄭則和管氏一見鄭綉蓮和顧琤雙雙入獄,怕觸顧明遠的霉頭,提親的事也擱在一旁,忙告辭回去了。


  顧寶笙和孟雲遙也不便在花廳多待,向顧明遠行了一禮,也回了自己閨房。


  剛走出花廳,孟雲遙便叫住了她。


  孟雲遙比顧寶笙大四歲,高出大半個頭。


  低頭看她時,有種居高臨下的優越倨傲與嫌棄嘲諷,「顧寶笙,陷害皇子妃的母親入獄可是殺頭大罪,你有幾個腦袋夠砍?

  以為你害我娘入獄,就會贏得阿池的心嗎?


  呵,阿池愛我如命,最討厭就是你這種蛇蠍心腸的女人。


  你如果不想明日阿池親自派人把你押去府衙,就乖乖的現在去府衙認罪。


  好好跪下來求我,否則,阿池一定會恨你一輩子不說,還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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