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爭奪家產
齊晉第二天起床后發現紀歐娃早走了，都說醉酒後能釋放人的天性，所有的謊言都會不攻而破。紀歐娃昨夜裡不但對他吐露真言，並且出奇的主動和熱情，整棟房子幾乎都能聽到她的聲音。
兩個人抱著在床上不知翻滾了多少次，紀歐娃嘴裡一直都在喊齊晉的名字。
齊晉想想她那副嬌媚含春的樣子都心尖兒滾燙，他慢條斯理的穿衣服，唇角緩緩的勾起來，要是天天有這種福利就好了。
…
宋小寶經過這陣子的鍛煉，自己基本上能處理蜜兒集團的大小事，除非有特別棘手的問題才會打電話請教紀歐娃。
蜜兒集團不用她操心，紀歐娃抽出身能全天呆在劇組。沈玉彥是一個非常有眼力的好搭檔，各種吻戲和床戲，全都主動要求用替身，他和紀歐娃除了有一些眼神交匯和偶爾牽手，基本上沒有其他曖昧動作。
齊晉今天心情也是出奇的好，吳青發現打從大老闆一進公司開始，翹起的唇角就始終不曾壓下來過。
房間里時不時的響起筆尖在紙上摩擦的「刷刷」聲，吳青站在一旁偷偷望了齊晉好久，最後實在憋不住問道：「齊總，您和老闆娘和好啦？」
齊晉把兩份文件摞到一起，勾著唇睇了吳青一眼，「不用分房睡了，算不算和好？」
「當然算啊，」吳青也替齊晉高興，「夫妻嘛，都是床頭吵架床尾和，老闆娘心裡頭有你，沒有什麼問題是在床上解決不了的，您往後啊，就得拿出死不要臉的精神纏住老闆娘。」
「要真那麼容易就好了，」齊晉收了笑，面無表情的又簽下一份文件，「昨天可是她主動要我留下的，並不是我纏著她。」
吳青征住，主動求和，這可不像紀歐娃的作風啊，隨即貌似想到了什麼，咽下口水，「老闆娘……內個，空虛啊？」
齊晉簽字的動作稍稍停頓，目光不善的睇了吳青一眼，那意思，再亂說，舌頭就別要了。
吳青訕笑，自己輕輕的打下嘴巴，「當我沒說，齊總。」
齊晉又將目光睇回到文件上，他默認吳青說的有道理。紀歐娃懷孕之前，他天天都纏著她來兩回，一天不做就渾身不舒服。女人應該也一樣。紀歐娃又那麼年輕，才二十多歲，有這方面的需要求很正常。
大概她也是借著酒勁兒才縱容自己，否則齊晉昨晚哪那麼容易得手。
想到這裡，齊晉決定以後沒事兒就和紀歐娃單獨喝兩口……
快到中午的時候，正在辦公的齊晉忽然聽到辦公室外面傳來大吵大鬧的聲音，「是誰在外面？」
吳青已經走過去開門，齊晉聽著這兩道聲音格外熟悉，好像是聽話的老三｜張耀，和欠揍的老四｜閆鼎潤。想想昨晚安排張耀做的事，齊晉頓時皺起眉頭。
閆鼎潤和張耀同時闖了進來，兩個朝氣蓬勃的小夥子一個比一個俊俏。
「二哥，你評評理！」閆鼎潤一頭黃毛兒扯著張耀的領子咋咋呼呼的跑到齊晉眼前叫囂著：「老三昨晚故意把我的車扎破胎，還把沙隆灣所有的計程車叫走——讓我錯失了追女孩的良機，還害得我從沙隆灣跑了六個小時到市中心！我特么兩條腿都快斷了！這麼整自己的好兄弟，是人乾的事兒么！」
齊晉：「……」
閆鼎潤扯著張耀的領子，一根手指惡狠狠的指著他，「連二哥都默認你不是人，你還有什麼話還說的！」
張耀也不是好惹的，閆鼎潤扯著他的領子不鬆手，張耀抬起拳頭要來一記右勾拳，閆鼎潤趕緊把他鬆開。
「二哥你看，老三還打我……」閆鼎潤捂著沒有被張耀打到的右臉，十分委屈的朝齊晉抱怨。
張耀扭了扭自己的脖子，活動下筋骨，挑釁的眼神望著閆鼎潤，「你怎麼不給二哥說你昨晚幹了什麼事兒！騎著我的摩托車跑了，人回來了，車丟了……我車呢！」
閆鼎潤惡狠狠的指著張耀，「你那車有病！我一騎上去，路上的阿貓阿狗都追著我跑。我不把它砸了怎麼脫身？」
張耀怒不可遏，「你他媽煞筆，我那車後備箱有剛釣來的海魚。」
閆鼎潤：「二哥，老三想弄死我~！」
張耀：「二哥，老四砸我車——」
兄弟兩個吵來吵去，齊晉頓時覺得頭疼不已。
他擰著眉頭看著閆鼎潤，「是我叫張耀扎你車胎的，有什麼不滿，沖著我來。」
齊晉此話一出，兩人成功停止了爭吵，閆鼎潤有些懵，「二、二哥，你說什麼？」
張耀餘光輕蔑的睇著閆鼎潤，冷笑一聲，「看不出來？你天天追嫂子，把二哥惹急眼了！」
「你放屁！二哥和紀小妞兒早分居了，正在辦離婚呢，我親口聽紀妞兒說的。」
張耀哼了聲，「蠢，紀歐娃什麼脾氣，她要真想和二哥離婚，還會同住在一個屋檐下？你不過就是她用來氣氣二哥的工具罷了，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兒。告訴你、紀歐娃是你這輩子都追不到的女神！她的人、她的心，都是屬於二哥的，你懂不懂？」
見閆鼎潤怔怔的望著地面不答話，彷彿呆傻了一般，齊晉看他這個樣子，心裡也有些不好受。
在沒認識紀歐娃之前，這個四弟可是出了名的風流浪蕩，果然花心的人最痴心，閆鼎潤可是為了紀歐娃，改了自己不少壞毛病。知道紀歐娃要離婚的消息，竟然拋開多年的兄弟感情，對她窮追不捨。
齊晉想想曾經冤枉閆鼎潤和紀歐娃睡過，明裡暗裡沒少給這個四弟氣受，頓時看待閆鼎潤的目光不禁帶了些同情和不忍。
「都別吵了，今天二哥做東，叫上老大，中午一起去喝酒。」
張耀不解：「二哥，為什麼不是晚上呢？」
齊晉抿下唇，「晚上不行，我還得回家給你嫂子做飯。這陣子，跟我慪氣瘦了不少。」
張耀朝正在傷心的閆鼎潤挑下眉，「噯！聽到沒，人家夫妻恩愛著呢。你呢——就是個多餘~」
…
紀歐娃下午拍完戲跑去精神病院看程慧，她幾次從宋振口中打聽母親的消息，宋振總是含糊的遮掩過去，要不就是說程慧正在治療，不方便見人。
紀歐娃剛開始還相信，久而久之就對宋振的謊言產生了疑慮。她私底下派劉能打探消息，這才找到了精神病院的地址。
醫院建立在市區很偏遠的位置，紀歐娃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程才找過來。
程慧的主治醫生帶領著紀歐娃走到醫院後院，程慧正坐在走廊里發獃，紀歐娃難以置信的打量著六年未見的母親。
與六年前宋小魚離開之前相比，程慧簡直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昔日總是盤成一個鬢，打理的一絲不苟的黑色長發，也已經剪短為花白的短髮，臉上那些精緻的妝容也消失不見，暗黃的皮膚上遍布著幾縷皺紋，看起來，與普通的上年紀的老太太無異，只是依昔能從程慧立體的五官上辨認出年輕時是個美人兒。
主治醫生對著發獃的紀歐娃解釋道：「有很多病人會用頭髮繞頸的方式，選擇自殺。或者，會把頭髮吃進胃裡。為了你母親的安全起見，我們特意為她剪短了頭髮。」
紀歐娃能理解醫生的苦心，她順著母親蒼老的面容往下望，程慧身上的病號服很合身，又乾淨，沒有臟污和難聞的氣味。看得出，這家的醫院將程慧照顧得不錯。
紀歐娃望著發獃的程慧，心裡十分難受，她又問醫生：「我媽，病情好點兒了嗎？」
主治醫生搖搖頭，「不太樂觀。聽你爸說，你媽年輕的時候，就經常出現發獃和語無倫次的狀態，這種病也不知道是怎麼得的，打從生了你和你哥哥以後才好點兒。再加上一直長期有藥物控制著，你媽基本上跟正常人無異。可你『去世』的消息……對她打擊太大了，正常人都會瘋，更何況你媽本來就患有精神病。她能恢復到現在這個樣子，十分不易。」
紀歐娃一顆心狠狠的顫抖著，精描細繪過的大眼裡浸出了淚花兒。
小時候母親也疼她，可是更愛哥哥多一點，所以她和程慧一直不是很親。
可她忘了，母親之所以更疼愛宋啟航，是因為父親幾乎把百分之八十的愛都給了宋小魚。
那時候年紀小不懂事，現在為人妻、為人母，紀歐娃終於明白了。齊晉那麼疼愛齊貝藝，不知不覺間就會忽略兒子，紀歐娃為了不讓蛋蛋感覺自己被冷落，在許多事情上就更加偏向蛋蛋。
就像程慧，刻意偏向被父親冷落的宋啟航一樣。
「我……能和她說幾句話嗎？」紀歐娃哽咽的望著主治醫生，主治醫生卻對她搖搖頭，「我建議你不要過去，宋小姐。按照你母親目前的情況來看，她受不了一點刺激。我們花了很長的時間、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讓程慧接受你死去的事實……如今，死去多年的親生女兒忽然死而復生站在她面前，以程慧的脆弱神經根本承受不住這種刺激，很容易，就會離開人世……」
紀歐娃的眼淚刷刷的往下掉，她萬萬沒想到程慧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我知道了，醫生。」
什麼叫「子欲養而親不待」，眼前這個事實，更叫人絕望。
…
兄弟四個吃飯的時候，閆鼎潤喝多了趴在張耀懷裡大哭一頓，小拳拳錘張耀胸口的樣子，另郎業忍不住笑出來，張耀一個勁兒的撫摸閆鼎潤的頭安慰他，「好了好了，別哭了，二嫂是你胸口的硃砂痣，是你永遠得不到的女人，你藏在心裡就行了。看開點兒，啊？」
郎業見了，他開始調侃齊晉：「看來我弟妹真是香餑餑，誰都爭著搶著要。」
齊晉睇了趴在張耀懷裡嚎啕大哭的閆鼎潤一眼，蹙眉，「她也不是很完美，毛病不少，脾氣還大，女人有的優點她全都沒有。既不賢惠，也不顧家，幾乎完全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說愛孩子，依我看更愛自己的事業，現在幾乎很少在家陪蛋蛋和貝貝。可不知道怎麼的……就那麼招人喜歡。」
郎業：「你這話我可記住了，改天跟弟妹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我一定說給她聽！」
齊晉：「……」
郎業端著酒杯忍俊不禁，「你從前可不是這麼說的，她在你眼裡邊兒不是很溫柔？」
「……以前藏得太深，沒發現這些。」
「那現在離婚也來得及。」
齊晉蠕動下嘴唇：「晚了，我連她的缺點也愛上了。」
郎業幾乎猜透了齊晉這個二弟，他又笑：「這就是男人的犯賤心裡。你是太成功了，所以對於能讓你追逐的女人格外喜歡。」
齊晉抿唇斟酌下，「其實，我剛剛說的紀歐娃這些缺點，也不算什麼缺點……都是微不足道的小毛病。沒有個性的女人，反而不可愛。」
郎業：「話里話外都是你老婆好，有稜有角在你那兒就是圓的。」
正在張耀懷裡哭泣的閆鼎潤忽然吸吸鼻子抬起頭來，紅著眼對齊晉叫道：「我說二哥你能不能別這麼肉麻！沒看人家這兒正傷心呢，少往我傷口裡撒鹽——今晚的餐巾紙免費啊，先讓我哭個夠！嗚嗚……」
「呵呵，哈哈……」包廂里傳出三個男人的笑聲。
…
齊晉八點半做好晚飯，紀歐娃剛好到家。
兩個人像是有默契一樣，都絕口不提昨晚的事，可即便不說話，也始終有股曖昧的氣息在二人之間流轉著。
齊晉不用像前兩天一樣煞費苦心的邀請她吃飯，紀歐娃自己主動坐到了餐桌上。
齊晉心裡剛剛暗暗得意兩個人的關係終於得到改善，紀歐娃卻沒吃幾口就上了樓，並且上樓之前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齊晉握著筷子：「……」
他這幾天一直表現良好，真不明白又怎麼了。女人真是個奇怪的動物，紀歐娃前一晚還和他翻雲覆雨，第二天就冷眼相加。
齊晉掏出手機打電話問了問劉能，當得知紀歐娃是因為去精神病院看過親生母親程慧之後才導致的情緒不好，回來給他撒脾氣，齊晉頓時就釋然了。
誰叫自己的親媽間接把自己的老丈母娘害成這幅慘樣，紀歐娃回家第一時間沒鬧著要跟他去領離婚證就不錯了。
只是瞪他一眼解解氣，代表內心也沒有把所有的錯誤都算在他頭上。
再說了，自己老婆有氣不給他撒給誰撒。
齊晉自己坐在餐桌上，抿唇盯著一桌子飯菜思考著，他覺得自己必須得為宋家人做點兒什麼，尤其是在精神病院的程慧，既然丈母娘受不了刺激不能見人，齊晉只能從其他方面下手，比如給醫院投資，改善一下丈母娘的治療環境什麼的……
齊晉剛剛想到這裡，光著腳慌慌張張的跑下樓的紀歐娃打斷他的思路。
「怎麼了？」齊晉看她跑到客廳以後著急的換穿鞋，立刻蹙著眉頭站起來。
紀歐娃頭也不抬的回答道：「小寶割腕自殺了，現在正在醫院裡被搶救！」
齊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立刻走過來拉住紀歐娃的手腕，「別著急，我開車陪你一起去。」
…
齊晉的車子開的並不快，尤其是到了市中心最繁華的地帶，還故意將車速放慢。
紀歐娃也不催促他，畢竟兩個人現在都有兒有女的了，哪怕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能拿生命開玩笑，保證安全是第一。
宋小寶還在搶救中，生死未卜，紀歐娃握著手機坐在車子後面發獃，齊晉從後視鏡中看她一眼，剛剛還給他撒氣的女人瞬間變得這樣落寞，男人胸腔瞬間蔓延出心疼。
「別緊張，小寶的血雖然罕有，但血庫里多的是，足夠挽救一條生命。何況這是在S市，又不是在T國，各種醫療設備都齊全，你弟弟會沒事的。」
…
紀歐娃和齊晉趕到醫院的時候，宋小寶還在搶救中。
陪同宋小寶一起來的，還有方雪。
小姑娘紅著眼眶站在走廊里默默哭泣著，見到紀歐娃和齊晉趕緊站起來打招呼。
「紀總，齊先生……」
紀歐娃因為跑的太快，走到方雪跟前猛地剎住腳步，忽然有一種頭暈目眩的感覺，要不是齊晉及時在後面將她扶住，紀歐娃當場就得暈倒在醫院裡。
「怎麼回事？」紀歐娃喘著氣問方雪道。
方雪擦擦眼淚，紅著眼眶看向紀歐娃，「我也不清楚怎麼回事。今天下午小寶辦公的時候收到一條簡訊，我當時正在辦公室澆花，他忽然說讓我出去，自己一個人靜會兒。我瞧著小寶的臉色不好，也沒說別的，轉身就出去了。等到臨近下班的時候，我敲了敲辦公室的門，裡面沒人應答。可我以為小寶為了避開我的監督在玩兒手機遊戲，故意不給我開門。結果等到晚上，所有員工都下班了，小寶還是沒出來……」
方雪說道這裡，又開始抽泣，「我察覺到不對勁，於是叫保安拿來巡邏的備用鑰匙給我開門，沒想到……一進門就看到小寶躺在沙發上，他割腕自殺了，渾身都是血……地板上、沙發上，到處都是！」
如果不是紀歐娃有超強的承受力，普通人聽到這裡早就暈厥過去。
她兩隻手緊緊的抓住齊晉的胳膊，顫抖下紅唇，說不出話來。
這個弟弟，是真的不爭氣……有什麼大不了的事，非得要自殺。上回跳樓沒死成，本以為他會有所覺悟，沒想到，還是爛泥扶不上牆！
齊晉生怕她倒下去，立即攬著紀歐娃的肩膀扶著她坐到了走廊的椅子上，他扭頭又問了正在哭泣的方雪一個關鍵的問題，「宋小寶的手機呢？」
方雪抽泣下，「應該在辦公室里，我打了幺二零以後，救護車很快就來了，當時大家都顧著搶救小寶，沒有人注意那部手機。」
「當時現場還有什麼人？」齊晉又問。
方雪仔細回憶一下，「除了我和保安以外……就是救護人員，其餘的人都下班了。」
齊晉暗自思索了一下，宋小寶既然是因為看了簡訊以後才發生的意外，那說明是有人尋找到了他致命的弱點，故意進行謀害。所以，那部手機現在不是被人拿走了就是被破壞了，說不定連保安都是同謀，這種情況，還是需要他派手下的人去解決。
齊晉給手下的人打了個電話，要他們到蜜兒集團去取宋小寶的手機。
十分鐘以後……
果然，「齊總，那部手機還在，只是內存卡和電話卡被人抽走了。」
齊晉聲音低沉，「監控有沒有異常。」
「攝像頭也被人故意毀壞了，恰巧在救護車開走以後，監控一直到現在都處於盲區。」
齊晉幾乎猜到了始作俑者，他立刻在電話里吩咐手下道：「那部手機先留著，等我和紀歐娃商量過以後再說。」
「知道了，齊總。」
齊晉掛完電話以後，宋小寶剛好被從搶救室推出來。
紀歐娃第一時間迎上去，方雪和齊晉分別跟在後面。
兩個小時以後，宋小寶在普通病房轉醒，紀歐娃就守在床邊。姐弟倆相視的一瞬間，宋小寶看到紀歐娃通紅的眼眶，他心中一動，萬分委屈發泄出來，張開蒼白的嘴唇艱難的從喉嚨里發出一個字：「姐……」
宋小寶的聲音沙啞而難聽，跟八十歲的老叟無異，紀歐娃原本是憋著許多話要罵他，可當看到親弟弟眼角流下的兩滴淚，千言萬語卡在喉嚨里說不出來。
「宋小寶，」紀歐娃看著鬼門關搶救過來的弟弟，哽咽著問他道：「你又發什麼瘋。」
「不想活了就滾去T國，回到你出生的地方，到時候你死一百次、一萬次都沒人管你……」
紀歐娃開始唰唰的掉眼淚，齊晉從病房外面聽到低微的哭聲想闖進來，但理智還是讓他停住腳步。宋小寶情緒還不穩定，一定不希望除了紀歐娃以外的人看到他的狼狽。
「姐……」宋小寶看著悲傷的紀歐娃，裂開蒼白的嘴唇無聲的哭泣著，「我對不起你。」
回應他的，是親姐姐的抽泣聲。
「姐，別哭了。我錯了……」
宋小寶見紀歐娃的眼淚啪嗒啪嗒跟珍珠斷了線似的往下掉，他也心疼，想抬起那隻剛剛被包紮過的手臂去為紀歐娃抹眼淚，紀歐娃卻動作快速而不失溫柔的給他摁回去。
「這話說過多少次了？」紀歐娃垂著臉用手背擦了兩下眼淚，又開始教訓宋小寶，「你要是覺得自己的命不重要，隨時隨地、每時每刻都可以死，那還不如去為國捐軀去！齊晉就有軍隊的朋友，改天你去報個名，犧牲的壯烈點，而千古留名，也好過於鬧自殺被人笑話一百年！」
「……姐，」原本停止流淚的宋小寶，忽然又開始哭泣，「你上次讓我送鑽石的那個女孩兒……人家把鑽石給我退回來了。」
紀歐娃：「情場失意你就自殺，這世上分手的情侶、被拒絕的追求者多了，要是各個都像你一樣，早就成了人間煉獄！」
「不是……」宋小寶顫抖著蒼白乾裂的唇瓣哭泣著，他望著紀歐娃的時候，眼裡涌動出濃烈的悲傷和絕望，「她知道了我媽在T國的紅燈區工作過，她說她不介意我窮……不介意我沒房、沒車、沒家底，但是……」宋小寶深深的閉上眼，費了很大的勁兒喘口氣，「她無法接受我有過一個做ji的母親。」
紀歐娃聽到這裡忽然呆愣住，宋小寶是在紅燈區被養大的，那個骯髒的情色交易地點就是宋小寶的出生地，幾乎每個站街的女人都是宋小寶的阿姨。宋小寶小時候沒有受過正常教育，因此養成了他偷雞摸狗不著調的性格。
或許在T國有很多人認識宋小寶，可國內根本就沒有他的朋友，甚至連齊晉都不清楚宋小寶的底細，宋小寶的女朋友，又是從哪裡知道他親生母親是站街女的？
紀歐娃見宋小寶情緒不好，並沒有責怪他。畢竟誰遭遇這種事都會被打擊到。如果是其他的理由分手也就罷了，可血緣是無法割捨的東西，誰也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
宋小寶從前過著沒心沒肺的生活，從沒為什麼事情困擾過，當遭遇了「情」這個字，就是他生命中最大的劫。
「別哭了，」紀歐娃心裡複雜的開始安慰他，「那說明她不是真的愛你。小寶，一個真正喜歡你的女孩兒，是不會計較你的出身的……」
「我也知道啊，姐，」宋小寶抽泣兩下，滿臉鼻涕眼淚的望著紀歐娃，「我以為我跟你來到國內就能正常生活了，我以為沒人知道我的過去，我想給你臉上爭光，我知道我只要向你開口，向我姐夫開口，你們會給我買車買房……可我想活出一個人樣兒，想自己賺錢給我喜歡的女孩兒過好日子，我——」
「小寶，姐知道你這段時間一直很努力，姐姐看著呢。她放棄你是她沒福氣，榮華富貴與她無緣。」紀歐娃只能這樣安慰宋小寶。
「姐，不是每個人都貪圖榮華富貴……別人能給她的，我現在一樣沒有。她在乎的東西，恰恰不需要花錢，而我卻給不了她……」
宋小寶忽然閉著眼睛開始抽咽，緊接著轉變為嚎啕大哭。
紀歐娃也陪著在一旁靜靜的流淚，齊晉透過門上的玻璃看了眼，心情瞬間沉悶。
半個小時以後，紀歐娃安慰好宋小寶，確定他情緒沒有一點兒波動，這才從病房裡走出來。
房門的縫隙稍縱即逝，方雪眼巴巴的瞅著紀歐娃，紀歐娃明白她的意思，叫她進去守著宋小寶，小姑娘迫不及待的開門衝進病房。
齊晉兩隻溫熱的大掌輕輕的抬起紀歐娃娃的小臉兒，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瞬的鎖住她通紅的眼睛，男人的俊臉上寫滿了不悅。
「宋小寶都跟你說什麼了？」
紀歐娃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一顆惴惴不安的心瞬間安穩下來，縱然她經歷過千錘百鍊，可以獨自對抗一切苦難，可當齊晉陪在她身邊時，還是忍不住變得軟弱。
有他在，紀歐娃再不用那麼辛苦。
「小寶的母親是站街女，她女朋友知道這件事，跟他分手了。」
齊晉皺眉，「才多大就談感情？這麼小的孩子懂什麼，意氣用事。」
紀歐娃當即反駁他：「小嗎？我三歲的時候你十歲，還不是天天把我抱在懷裡！但凡是靠近我的小男孩，統統被你們趕得遠遠的。」
「……有嗎？我覺得我不像是這種人。」齊晉暗自想，看來自己小時候還挺聰明的，知道提前霸佔未來媳婦兒。
紀歐娃颳了他一眼，「要不是從小認識你，我現在早就飛黃騰達了！用得著跟你過這種苦日子！」
「……」
「解僱、車禍、威脅，這些事情統統都是你乾的！但凡是追求我的男人沒一個好下場。別人都說我目光高瞻非你不嫁，事實上你根本不給我接觸雄性的機會。」
紀歐娃口氣不好，齊晉對原先的事情也記不起來了，他識趣兒的跳過這個話題，
「你有沒有問小寶簡訊的事情？」齊晉聲音溫柔，兩隻大掌不知不覺從紀歐娃臉上落到她纖細的腰上。
「問了，」紀歐娃回答他，「發送簡訊的號碼被隱蔽的了。」
「簡訊上具體說了什麼？」齊晉又問。
紀歐娃臉色驀然變得不好，「……你母親那麼骯髒，你怎麼配活在這個世上苟且……」
齊晉聽完也不免一怔，這大概是世界上最恥辱的事情了。這個人專挑宋小寶的致命弱點下手，看來是想致他於死地。
男人薄削的唇瓣一張一合，說出來的話竟然很紀歐娃想的一模一樣。「血緣，是無法割捨的東西。如果我出生在普通家庭，我媽和我爸一定會覺得我高攀你，拿你當菩薩一樣供著，又怎麼會讓你經歷那麼多坎坷……」
紀歐娃眼神閃了閃，她豈會聽不懂齊晉話中的意思。
不過如果齊晉出生在普通家庭，又哪裡還有機會接近她，兩個人，現在很可能天各一方，彼此都不認識。
「你弟弟，得罪過什麼人？」齊晉又驀然開口。
紀歐娃思索下，「可能有，不過國內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世，就算是順藤摸瓜的查下去，宋小寶在網上的資料也是乾淨的，康晏把他以前在警局被拘留的記錄和底子全消了，沒有人知道小寶的母親是站街女。」
「那國外呢？」
紀歐娃想了下，「國外他能得罪誰，要不是康晏把他抓來當俘虜，他還過著偷雞摸狗的生活。何況小寶都能得罪的人，也沒這麼大膽子敢設計他！」
紀歐娃剛剛說完，忽然和齊晉對視一眼，兩個人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有用的信息。
「我去給康晏打個電話。」紀歐娃說著就要翻包，可能有人找到了康晏，威脅他說出宋小寶的底細也說不定。畢竟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傢伙現在失勢了，關鍵時刻都能拿紀歐娃當子彈兒，別說曝出宋小寶的身世。
可齊晉和她想的卻完全不一樣，他出口制止紀歐娃，「不用打了，康晏不可能把小寶的信息透漏出去。」畢竟，那個煞筆正被他的二十個手下日夜監督著，完全沒有作妖的可能。
紀歐娃心底沒有來的相信齊晉，她停止翻包的動作，抬眸望著男人。
齊晉替她把手提包的拉鏈拉好，眼皮子耷拉下來，「要謀害你弟弟的人，很可能是宋啟航。」
…
宋啟航第二天上班的時候，整個公司的人都在三五成群的圍成一小團竊竊私語，討論的全都是即將給紀歐娃接班的新總裁割腕自殺的消息。
整個員工辦公區像是菜市場一樣鬧哄哄的，宋啟航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經過。
一直到方雪下來故意大聲咳嗽一下，這些人才停止議論。
「紀總剛才下達的新政策，」宋啟航靜靜的站在員工辦公區過道，方雪高亢的聲音傳進他耳朵里，「誰若是再在公司里背後議論領導的私事，一律給予開除的處分！」
這些員工聽完方雪的話，紛紛紮下頭去努力工作。蜜兒公司的員工福利可是跟著齊氏集團走的，一輩子的鐵飯碗，誰都不想輕易弄丟了。
宋啟航聽完以後，拿著文件包默默的進了自己辦公室。
…
紀歐娃抬頭看著走進來的方雪，她放下保溫杯對方雪道：「宋啟航的表現怎麼樣？」
「很淡定，紀總，」方雪擰著眉頭回答：「跟其他員工的表現一樣，趕緊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
「他就沒有打聽打聽小寶自殺的消息？」
方雪思索下，「沒有，不過宋總一向不是愛管閑事的人，他沒有八卦的習慣。他不打聽也很正常。我覺得您是不是搞錯了……兇手不是他？」
紀歐娃定定的望著眼前的空氣出神，她回答方雪：「我了解宋啟航，家裡要是有什麼大事，他第一個慌亂無措。乍一聽小寶自殺的消息，表現這麼淡定，一定是裝出來的。」
方雪昨天也從宋小寶口中知道了三位領導的關係，想到死去的宋家二小姐就是一直和她在一起工作的紀總，方雪不由得多看了紀歐娃幾眼。
「報紙印出來了嗎？」紀歐娃忽略方雪打量的眼神，這樣問道。
「啊？」方雪反應過來，把手中熱乎乎的報紙遞給紀歐娃，「印出來了……紀總。」
紀歐娃接過以後看了兩眼，眼前的報紙排版跟外面那些市面上的報紙看起來無異，宋啟航那個笨蛋，看了以後也絕對不會懷疑有假。
方雪見紀歐娃盯著報紙不說話，又小心翼翼的問她道：「紀總，我把沒完成的工作交給了前面的劉姐，報紙也印出來了，上午沒我什麼事兒了吧？」
紀歐娃抬眸睇她一眼，方雪用大拇指指著身後的辦公室門，笑眯眯的對紀歐娃道：「那我就去醫院啦……」
紀歐娃知道方雪怎麼想的，不由得笑了下，「去吧。」
方雪歡天喜地的打開門走出辦公室。
宋啟航一直到快中午才到辦公室給紀歐娃交資料，紀歐娃就專門坐在辦公室里等著他。
宋啟航站在總裁辦公室門外猶豫了很久，一直到有經過的員工用異樣的眼神看他，宋啟航這才抬手敲門。
「進。」
宋啟航垂著眼皮走近辦公室，紀歐娃正在看報紙。
宋啟航將手裡客戶的資料遞到辦公桌上給紀歐娃過目，嘴唇蠕動下，「這是剛剛簽下的客戶資料表。」
紀歐娃沒應，她忽然抬起頭望著宋啟航，「大哥，小寶自殺了，你知道嗎？」
宋啟航被紀歐娃的眼神看的一凜，這可是小魚回來以後，第一次管他叫大哥。
宋啟航強裝鎮定，「剛剛聽同事口中念叨了幾句，我正要問你。」
「小寶自殺的消息不知道被誰曝光出去了。」紀歐娃把事先準備好的報紙拿給宋啟航看，「蜜兒新總裁自殺未遂，只因生母是站街女」，十七個醒目的大字深深刺激著宋啟航的腦神經。
紀歐娃嘆口氣，「我本來還想著把蜜兒交到小寶手上，也不知道是誰這麼狠，把這種事曝光出去。小寶以後站在人前都被戳脊梁骨……」
宋啟航裝作關心的樣子（事實上他緊張的雙手發抖），蹙眉問紀歐娃：「他情況怎麼樣？」
「失血過多。」
宋啟航心裡微微激動，卻並不驚喜，「死了？」
紀歐娃聽出宋啟航聲音里的顫抖，不動聲色的回答道：「沒有，被搶救過來了。」
宋啟航微微鬆口氣，「那就好。」有些事做過了才後悔，如果不是被朱倩倩逼的，宋啟航並不想成為間接害死弟弟的真兇。
紀歐娃假裝一邊看資料的樣子一邊對宋啟航說話，「害小寶的人還真有意思，把監控毀壞了。並且把小寶手機上的儲存卡和電話卡都拿走了，沒有留下任何指紋。以為這樣就能瞞天過海……事實上小寶的手機裝了雙倍儲存軟體，只要讓售後幫忙恢復系統，就能查到發簡訊的人。」
宋啟航背後早就浸出了冷汗，他還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沒想到……
紀歐娃還在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和他搭話的樣子。
「哥，你說……這個人是不是蠢，要是我，就把手機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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