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雙生子

  就在郁嬌跟著楚譽去了皇宮后,有一個身影,悄悄往翠玉軒而來。


  他身子瘦長,矯捷,臉上稚氣未脫,也就十四五歲的樣子。


  他站在翠玉軒的園子門前,摸著下巴,眯著眼看了一會兒牌匾,然後,身子一翻,跳進了園子里。


  落地無聲,顯然,他的輕功很高。


  他瞅准了園中的一顆大樹,腳尖點地,身子一翻,輕輕地躍了上去。


  少年坐在翠玉軒園中的大樹上,眯著眼往郁嬌的綉樓方向看,看了一會兒,口裡嘟噥著,「唉,來得不是時候啊,原來郁嬌不在。」


  發現郁嬌不在,他心中的怒火,又騰了起來,大姑娘家的,大晚上跑哪兒去了?

  哪個混蛋將她拐跑了?


  「都去睡吧,小姐要晚一點兒才回來呢。」有侍女走出正屋,對守在園子門口的一個婆子和一個大丫頭說道。


  「太妃娘娘也真是的,都晚上了還宣小姐進宮,也不知小姐會不會在宮裡迷路,她可從來沒有去過皇宮。」一個粉衣丫頭,對一個翠衣丫頭抱怨著。


  兩人遣散了守門的婆子丫頭,並排往正屋走去,邊走邊說道。


  翠衣丫頭說道,「放心吧,桃枝,小姐不會有事的,霜月姐姐說,有王爺一路陪同呢,她不會迷路的。」


  「那就好。」粉衣丫頭鬆了一口氣,沒一會兒又嘻嘻一笑,「王爺真是貼心啊,小姐找到這樣的相公,真幸福。」


  唉,當初譽親王遇到郁嬌時,為什麼那麼凶?是幾時對郁嬌好起來的?

  桃枝心中的好奇泡泡,不停地冒啊冒。


  「柳葉,你說,王爺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小姐的?」桃枝眨眨眼,好奇地問著柳葉。


  柳葉看了一天的熱鬧,早就累了。


  她伸手捂著嘴巴,打著哈欠,眼皮翻了翻。


  「我哪兒知道?你去問小姐啊?哎呀,好睏,啊呀——」柳葉又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伸著懶腰,往綉樓的耳房走去。


  這是她和桃枝休息的地方。


  「哼,不說就不說,我還真敢問小姐。」桃枝哼哼著,吹熄燈籠,關了門。


  屋中,兩個丫頭有一下沒一下地說著話。


  這會兒,說的都是閑話,不是關於郁嬌的。


  坐在樹上的少年,伸手摸下巴,眯著眼哼哼,「好個楚譽,大晚上將郁嬌帶得四處跑,著實可恨!」


  「嗖」——


  正在蘆生哼哼著,小心地嘀咕著,罵著楚譽時,有一隻樹枝,從他頭側,飛快射過。


  把蘆生嚇了一大跳。


  誰呀?好厲害的射擊手法!

  誰誰誰?

  「出來,再不出來,當心我婆子的樹枝,扎瞎你的雙眼!小小少年不學好,竟然摸到女子的住處來!」一個沙啞的老婦人的聲音,在樹側的牆頭上,冷冷說道。


  她用的是蚊音,只有武功高強的人,才聽得到,一般的普通人,只聽到一聲嗡嗡聲。


  蘆生嚇了一大跳,他根本不是登徒子啊!


  哪來的老婦人,胡說八道?


  嗖——


  他發愣的一會兒,第二根斷樹枝又射到了。


  力道比剛才的要強。


  嚇得蘆生不得不從樹里跳出來,身子一翻,跳到翠玉軒外面去了。


  他是來偷偷看郁嬌的,他不想因為跟這婆子打鬥,從而驚動了翠玉軒的人,而叫郁嬌真的誤會他,說他是賊子。


  跳到外面之後,蘆生拔腿就跑。


  他的武功不如楚譽,也不如赤影幾個護衛,但他的輕功絕佳,楚譽勉強和他持平,赤焰幾個追上三天,也不一定會追得上他。


  看到一團影子,飛快地從眼前飄過,辛媽媽驚訝得一愣,這少年的輕功,好厲害!


  這是什麼人?


  得虧被她發現了,要不然,郁嬌的名聲就毀了。


  「你站住,你還跑?」辛媽媽咬牙切齒,奮力地追了上去。


  待她追到那個混小子,一定不會輕饒。


  蘆生被辛媽媽追得滿府亂跑。


  眼看就要追上了,而且,他發現這個老婦人一臉的怒火騰騰。


  蘆生心中直犯嘀咕,這是什麼人呀,輕功好厲害。


  他腳步一收,轉身看著辛媽媽,「我不跑了還不行嗎?別追了,我又不是壞人,你犯得著生這麼大的氣么?」


  蘆生停下后,辛媽媽很快就追到了他的面前。


  她伸手去擒拿蘆生,但蘆生的動作很快,身子一閃讓開了。


  「喂,你這個老媽媽是怎麼回事?我都說了,我不是壞人!我是郁嬌的義兄!我晚上去找她,是想看看她住的地方危險不危險,需不需要我做個暗衛保護她。」蘆生沒好氣地甩袖說道。


  蘆生站的位置,是在郁府的後門外。


  屋檐下,掛著兩個大燈籠,燈籠光照在蘆生的臉上,能清晰地看到,蘆生稚氣未脫,清秀俊俏的臉。


  這是個,漂亮得連楚譽也不免多看幾眼的少年。


  他的眼睛很漂亮,眼角微微向上揚起,眸光中閃著狡黠的光芒。


  嘴唇抿來抿去的,顯然,他心中正打著什麼主意。


  他的眉毛不濃不淡,整副五觀看著,像一副畫一般,有著女孩子般的精緻,卻又並不女氣,是介於女子與男子中間的那種容貌,看著令人賞心悅目。


  辛媽媽看清了他的臉,驚訝得睜大了雙眼。


  不,是驚訝得連呼吸也停住了,就那麼獃獃地看著他。


  他像郁嬌。


  不,確切的說,是像長寧郡主的父親平南王年輕時的樣子。


  平南王夫婦剛生下長寧郡主時,她還是個毛丫頭。她第一次見到那麼美的男子,讓她從此心生崇拜,甘願守護著他的女兒。


  「你……」辛媽媽張了張口,發現,竟不知怎麼問他。


  蘆生眨眨眼,看著辛媽媽心中暗道,咦,稀奇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啊。


  這個老婦看著他的樣子,怎麼是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這是怎麼回事?


  他明明長得很好看啊,並不醜呀?


  蘆生怕這老婦人清醒過來,發起大火,會找他麻煩,馬上後退一步。


  他袖子一甩,哼哼一聲,「我不是壞人啊,你別追我了,告辭!」


  身影一閃,人已消失在夜色里,不見了。


  辛媽媽回過神來,再去尋蘆生時,哪裡還有他的影子?

  連腳步聲都聽不見了,只有對面一株大樹的葉子,被晚風吹得沙沙作響。


  一切,彷彿只是個幻覺,是她做的一個夢而已。


  可是,不對呀?


  辛媽媽抬起手,發現,她抓蘆生時,雖然沒有抓到他,但是,卻扯下了他衣衫上的一個玉環。


  月色下,銅錢大小的白玉環,泛著淺淺的光澤,這是枚價值昂貴的玉環。


  這孩子生活在有錢人家?


  可為什麼穿得這麼普通呢?


  「我怎麼這麼糊塗呀!」辛媽媽急得跺了下腳,「我發什麼呆呀,為什麼不抓著他,問個清楚明白呢?」


  這下可好,人跑哪兒去了,也不知道。


  人海茫茫,她要怎麼找到那少年?

  十四五歲的樣子,年紀剛剛好呀!


  辛媽媽站在當地,急得跺了下腳。


  正當她急得不知怎麼才好時,心頭忽然一亮。


  剛才,那少年說,他是郁嬌的義兄!

  那麼說,郁嬌一定知道他是誰!


  辛媽媽想到這裡,片刻都沒有耽擱,轉身往郁府的正門口而去。


  今天府里出了點事,郁嬌雖然安然無恙了,卻又被太妃叫進宮裡去了。


  好在有楚譽相隨,但願不會被太妃為難。


  辛媽媽站的府門外,翹首而望。


  夜已深,長街寂靜,一直聽不到馬車聲音前來。


  不知過了多久,才從皇宮方向的路上,傳來陣陣馬蹄聲。


  辛媽媽心頭大喜。


  漸漸地,馬車近了。


  馬車車頭的擋風琉璃馬燈,照出了馬車的名牌:譽王府。


  辛媽媽會武,目力極好,看清了馬車的名牌。


  楚譽的馬車到了,那麼,郁嬌也到了。


  辛媽媽快步走下台階,朝馬車飛快跑去。


  趕車的是赤焰,他認出了跑來的是長寧郡主的女僕辛媽媽,便將馬車的速度放慢了些。


  「爺,小姐,是辛媽媽。」赤焰拿馬鞭子的手桿,輕輕地敲了敲馬車車板。


  車裡,郁嬌正跟楚譽,說著景蓁和楚禎的八字一事。


  楚譽叫她暫時不要理會,讓裴太妃的馬腳,自己露出來。


  因為事情做得太過於周密,一時無法下手。


  郁嬌剛點頭,就聽到外頭有腳步聲朝馬車跑來,還有赤焰的說話聲。


  郁嬌微愣,辛媽媽來到府門外迎接她?


  這還是頭一次。


  郁嬌看了眼楚譽。


  楚譽對趕車的赤焰說道,「停車,請辛媽媽上馬車來。」他回頭對郁嬌說道,「郡主的身邊,只有她一個女僕,她走出府門,定是有緊急的事情找我們。」


  郁嬌也猜到了,可能會是這麼回事,她點了點頭。


  「是,爺。」赤焰將馬車停下了,這個地方,離著郁府緊閉的府門,還有十來丈遠,適宜說話。


  「辛媽媽,請上來說話。」楚譽親自挑簾,微笑著看著急慌慌跑來的辛媽媽。


  辛媽媽沒有想到,楚譽會邀請她上馬車,大喜中,更是大為感動。


  心中嘆道,誰說楚譽冷情冷血毫無教養的?

  那要看對什麼人!


  對裴太妃,楚譽直接走過去,也不算沒有教養。


  小裴皇后產後忽然而亡,雖沒有證據說,是大裴太妃動手害死的,但是宮中對於小裴皇后之死,傳說了很久,直到裴太妃剷除了一批人,事情才漸漸地被人們淡忘。


  「多謝譽親王。」辛媽媽站在車門外道了聲謝,這才爬進了馬車,又朝郁嬌點頭,「四小姐。」


  「辛媽媽請坐吧。」楚譽一指他對面的軟椅,說道。


  他的馬車很寬大,坐上五六個人,都不會擠。


  這會兒,因為車中只有他和郁嬌,他還在車中擺上了小桌子,在桌子上沏起了茶水。


  「是。」辛媽媽點頭,坐下了。


  郁嬌便問道,「辛媽媽,我看你一臉的焦急,可是出事了?是我娘嗎?」


  辛媽媽一愣,郁嬌的臉上,滿是焦急。


  她心頭一暖,這孩子從小沒和長寧一起長大,卻處處為長寧著想,真是難得啊。


  「不是郡主的事,也……也有點兒關係。」辛嘆了一口氣,不知從何說起了。


  郁嬌一愣,「什麼叫是郡主的事,又不是她的事?究竟是什麼事呀?」


  辛媽媽看著郁嬌,忽然問道,「四小姐的義兄,他在哪兒?」


  郁嬌微愣,「阿蘆?辛媽媽怎麼會知道阿蘆?」


  蘆生一直生活在北地,前些日子才來京城呀?


  郁嬌好奇地看著辛媽媽。


  楚譽也眯了下眼,「那小子惹得岳母大人生氣了?他跑到靜園搗蛋去了?」


  這毛孩子,真不該叫他到京城來,居然敢跑丞相府來搗亂來了?還去了靜園?

  看他回王府後,怎麼收拾那小子!

  哪知辛媽媽卻搖搖頭,「王爺,他沒有到靜園,他是……」辛媽媽一把抓著郁嬌的手,驚喜說道,「四小姐快說,他在哪兒?他現在多大年紀了?他叫什麼名字?」


  郁嬌隱隱覺得,辛媽媽問她的事情,不簡單。


  「辛媽媽,他雖然是我的義兄,但是我對他的情況,並不了解,他是王爺的師弟,是我義父林將軍新收的義子。所以,他才說他是我的義兄。我也只見過他一回。」郁嬌如實說道。


  「王爺,他……,請王爺說說他的情況。」辛媽媽又望向楚譽,因為激動,連說話的聲音都顫抖起來了。


  楚譽的心中,也犯起了狐疑。


  見辛媽媽十分的焦急,便點了點頭,說起了蘆生。


  「他是個孤兒。十四年前的一天,我師傅外出時,在一條河的蘆葦叢里,發現了一個裝在木盆里的小嬰兒。」


  「……」


  「他光著身子沒穿衣,肚子上蓋著一片荷葉。師傅說,當時的他,年紀只有一月左右。」


  「……」


  「師傅見他可憐,就收養了。因為在蘆葦叢里撿到的,就取名蘆生。前幾天,蘆生尋到京城來投奔我。」


  辛媽媽緊張得牙齒都在打顫,又說道,「肚子上蓋著荷葉?那麼,是夏天時見到他的?是夏天的幾月?」


  楚譽說道,「當時是七月。」


  辛媽媽更加激動了,「當時的他,才一月左右的年紀,那麼,七月撿到的,往前推一月,就是六月生的了……,到今年,十四歲……」她望向郁嬌,目光中閃著驚喜,「和四小姐一樣的年紀。」


  郁嬌心中疑雲叢生,眯著眼問辛媽媽,「辛媽媽的心中,是不是藏著什麼秘密?」


  辛媽媽點頭,嘆了口氣,說道,「對,是天大的秘密。」


  「是,關於阿蘆的?他……,可能和我有關係?不,是和我娘有關係?」郁嬌也緊張問道。


  「他可能是四小姐的雙生哥哥。」辛媽媽說道。


  郁嬌驚得呼吸一頓,忙看向楚譽。


  長寧生了一對兒女?

  這件事情,她怎麼從來都沒有聽說過?


  楚譽和她對視一眼,心中也是疑惑重重。


  郁嬌凝眸問道,「辛媽媽,阿蘆才一月大就被王爺的師傅撿到了,辛媽媽之前從未見過他,怎麼就斷定,他就是我的哥哥?是娘的另一個孩子?」


  辛媽媽說道,「他像平南王啊,小姐。平南王年輕的時候,老奴就到王府為仆,天天見到王爺,將王爺的相貌早已熟記在心了。」


  「……」


  「剛才見到那孩子,發現,他就跟王爺年輕時,一模一樣啊。」


  「……」


  「而且,你們說的年紀,也正好相吻合啊。」


  楚譽問著辛媽媽,「辛媽媽,據我所知,郡主當年只生了嬌嬌一人,怎麼又會有個雙生哥哥在?當年是怎麼回事?阿蘆怎麼又到了遙遠的北地?」


  「……」


  「長寧郡主的名號太響,生了兩個孩子,卻少了一個孩子的事情,怎麼從來沒有傳出過消息?」


  「辛媽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郁嬌也急忙問道。


  因為郁嬌的身世特殊。


  長寧的遭遇特殊,所以,楚譽和郁嬌二人,都想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辛媽媽嘆了口氣,「當年,郡主懷的是雙生兒,那個人派了宮中有經驗的嬤嬤來給郡主驗肚子時,就發現了。」


  郁嬌靜靜地聽著,她知道辛媽媽說的那個人是誰。


  是正德帝,正德帝以為,他那天寵幸的女人是長寧,長寧懷了孩子,當然會派人來查看長寧的身子了。


  「然後呢?」郁嬌問,「為什麼只有我一個在京城,為什麼阿蘆去了遙遠的北地?」


  「那是因為……」辛媽媽想起往事,冷冷一笑,「所有的人,都容不下郡主生下男孩兒!」


  「為什麼這麼說?她生的男孩兒,影響到了誰的利益?」郁嬌冷冷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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