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驚嚇
冷軾一邊說著話,一邊仔細地打量著永安侯的表情。
只見永安侯,不算太白皙的臉上,因為極度的憤怒,而鐵青著一片。眼底里騰著滔天的怒火。
冷軾的唇角悄悄勾了勾,表面的神情一片擔憂,內心裡,卻是一片歡喜。
永安侯發怒了,裴夫人母子三人,死定了!
「元杏,還說了什麼……」永安侯咬牙切齒看著冷軾,沉聲問道。
「她說,她和元志表哥,是沒有血親的兄妹。只要她換個身份,就能順利地嫁入裴府了,她生母已經跟姑母商議好了,只需尋個好時機,元杏妹妹就可恢復江姓……」
「……」
冷軾嘆了口氣,「姑父,您還好心撮合軾兒跟元杏表妹的婚事呢,算是白操心了,她根本瞧不起軾兒,她看中的是元志表哥。」
「……」
「想來也是啊,元志表哥玉樹臨風風流倜儻,軾兒這矮短的身材,小眼黑臉倒八字眉毛的窮書生,她哪裡會看得上?」
說完,他沮喪著臉,抬袖子擦著眼睛,裝著流淚的樣子,長長地哀嘆了一聲。
冷軾的個子,長得其實根本不算矮,臉也不算很黑,眼睛也不小,普普通通的長相,雖然比不了裴元志的外貌,但是呢,絕對不是個醜男子。他說的樣子,是照著永安侯的模樣兒說的。
裴夫人能生一個高個兒且膚白俊美的兒子,想必,那個姘夫是個高個兒,相子長得漂亮,至少,比永安侯要漂亮許多。
他故意提永安侯的缺點,他不信,永安侯聽不懂,聽不出他的話中之意。
果然,冷軾一說完,永安侯的臉色更黑了,眼底里,一片陰霾,手指將劍柄緊緊地握著,恨不得掐斷劍柄。
「出去!」顫抖的聲音,從牙縫裡吐出來。
冷軾眨眨眼,裝著一臉茫然的樣子,看著永安侯。
「姑父——」
「出去——」永安侯咆哮一聲,兩眼血紅,身子發著顫,手裡的劍,狠狠地抖了抖。
這是憤怒到了極點。
「是是是,軾兒這就出去,姑父千萬要保重呀!」冷軾從地上爬起來,朝永安侯行了一禮,飛快跑出了書房。
他才走下台階,就聽身後的書房中,忽然傳來「砰」的一陣巨響,緊接著,又是噼里啪啦的聲音傳出來。
像是……
多寶閣,或是書桌翻了。
冷軾聽了之後,心情大好。
他彈彈袖子上的灰塵,神情怡然地離開了這裡。
永安侯在屋中砸了東西,這是氣得要殺人啊。
殺吧,殺吧,裴夫人母子三人都該死,最好將他們三人全都殺了。
。
冷軾走後,永安侯半天才回過神來。
他反反覆復想著冷軾的話,心中越來越不平靜。
為什麼,他之前沒有起疑心呢?
不,他早就起了疑心,是他太相信自己的夫人了。
夫人跟他相識后,才成的婚,他們是相愛而結親的,並不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夫人貌美家世一般,他家勢好富有,他們是郎財女貌。
他在朝中任職,夫人管家,和和美美的日子,過了二十二年。
可他萬萬沒想到,夫人竟然給他——戴了綠帽子?
永安侯氣得一口氣堵在心口,上不得下不去,慘白著臉差點沒昏倒。
永安侯的長隨,這時走了進來。
見到書房中,一地的狼藉,長隨忙問道,「侯爺,這是……怎麼回事?出什麼事了嗎?」
書桌翻倒在地,桌上的洗筆玉盆,筆墨紙硯,一個碧玉花瓶,一個琉璃魚缸,全都砸碎了,水漬混著墨汁,飛濺得一屋子都是。
「裴安。」永安侯望著自己的親信長隨,「你相信夫人會背叛老夫嗎?」
裴安一愣,惶惶說道,「侯爺,這……老奴不是夫人,不知道哇。」
「我只問你,以你看到的夫人的性子,會背叛老夫,跟別的男子相好嗎?」
裴安大吃一驚,「侯爺,這話從何說起?夫人不像是這樣的人啊?」
「哼!」永安侯冷冷一笑,將冷軾的話,對裴安說了一遍,「老夫的一雙兒女,都不是老夫的,夫人瞞得好啊!」
裴安聽得心驚肉跳,「侯爺,老奴以為,這件事還是親自去問夫人,不能以小姐和世子的事來判斷,是夫人背叛了您。萬一是小姐和世子胡來呢?再說了,那冷軾並非正人君子,而是他故意挑起侯府的事端呢?」
永安侯眯了下眼,「你說的對,老夫是該去問問夫人。走,去兩儀園!」
「是。」
……
冷軾離開永安侯的書房,準備去找裴府的管家說些事情,因為他想回這裡長住,他得先吃飯,再休息休息,才好養足了精神看熱鬧。
這時,他無意間看到裴老夫人身邊的一個嬤嬤,從前方一條小徑上走過去了。
冷軾摸摸下巴,將眼珠子飛快地轉了轉。
同時呢,心中開始思量起來,裴家老夫人還不知道裴夫人乾的好事吧?
萬一永安侯要面子,就這麼算了,他不是白白忙活了?
不行,他得將事情鬧大一些。
他不能白白忙一場。
冷軾想到這裡,馬上加快了腳步,朝那嬤嬤大步走去。
「宋媽媽。」離著嬤嬤還有十幾步遠的時候,冷軾就放軟了聲音,喊著那嬤嬤。
嬤嫲聽到有人喊他,便回過頭來看。
待發現喊她的是一身狼狽的冷軾,她皺了皺眉頭,神色淡淡說道,「原來是表少爺。」
冷軾擔心,這嬤嬤不引他去見裴老夫人,便悄悄塞了塊銀子過去,笑道,「嬤嬤最近可好?我去了趟丰台縣,也沒有帶什麼好東西回來,這點銀子給嬤嬤拿去買果子吃。」
有錢能使鬼推磨。
嬤嬤起初不想理他,收到銀子后,馬上露了個笑臉,「表少爺客氣了,老夫人剛才還念叨表少爺呢,沒想到,就見著表少爺了。」
冷軾笑道,「是嗎?我正要去看望老夫人呢!」
嬤嬤討好說道,「老奴帶表少爺去見老夫人。」
「多謝嬤嬤了。」
得了銀子的嬤嬤,熱情地將冷軾帶到了裴老夫人住的園子。
此時,裴老夫人正坐在園中的涼亭里,聽丫頭們念話本子解悶。
嬤嬤走上前,「老夫人,表少爺求見。」
「表少爺?哪個表少爺?」裴老夫人一頭的霧水。
「便是杏小姐的夫婿,冷表少爺啊。」嬤嬤一指正往這邊走來的冷軾,說道。
裴老夫人看到冷軾,那臉色馬上冷了下來。
跟她的孫子裴元志相比,冷軾連個腳指頭都比不上。
瞧瞧,穿得什麼呀?跟個叫花子似的,那臉上的笑容,笑得猥瑣。
裴老夫人厭惡得直皺眉頭。
就是這個冷軾,害得她的好孫女,嫁不到好人家。
她的孫女兒,長得嬌美,乖巧懂事,學識又好,該嫁皇子皇孫或公侯家的世子才對。
最不濟,嫁個一品大員家的長公子也是綽綽有餘,怎麼著也輪不到冷軾這個破落戶的窮小子。
上回出事的那天,她就想打一頓冷軾。
可兒子卻說,孫女兒和冷軾的事情,已經鬧得整府都知道了,要是再耽擱下去,僕人們添油加醋亂說一番,事情傳遍京城,對孫女兒的名聲更不好,得早些將二人送走才好。
於是,她才沒有命人打冷軾,任由兒子安排,將冷軾和孫女兒緊急送往丰台縣的莊子上去了。
她的好孫女兒嫁這麼個上不得檯面的窮小子,真是可惜了。
「老夫人好。」冷軾直接忽視著裴老夫人臉上的鄙夷神色,露著最得體的笑容,朝裴老夫人問著安。
「受不起。」裴老夫人冷著臉將頭偏過,只微微抬了下手,示意他起身,「你不在莊子里,打理莊子上的事務,跑回京城做什麼?誰准許你回來的?」
冷軾斂了臉上的笑容,嘆了口氣說道,「老夫人,軾兒也想長期呆在莊子里,打理著莊子上的事務,好好的照顧元杏表妹,可是……」
他欲言又止,神色糾結。
裴老夫人的目光,淡淡瞥到他的臉上,不耐煩地問道,「可是什麼?」
冷軾嘆了口氣,裝著無可奈何的樣子說道,「莊子上出了些事情,影響極壞,軾兒震懾不住鬧事的人,才連夜趕回京城來,請老夫人和姑父做主。」
裴老夫人冷笑,「你說你,還有點兒出息嗎?那莊子的管事是你,誰敢鬧事,就不發工錢,餓死他們!鬧得厲害的,狠狠地打他們一頓。權利在你的手裡,你居然說管不住人?你還有臉回京城來,向侯爺和老身求助?」
冷軾知道,裴老夫人在嫌棄他。
可他不惱恨,他故意不急著說出真相,他要看到裴老夫人由得意轉為大失所望,狠狠地丟一下臉。
瞧不起他?
他光明磊落著,明明是裴元志和江元杏那對狗男女卑鄙無恥好吧?
明明是裴家人欺負他,硬塞給他一個刁蠻任性,水性揚花的江元杏好吧?
冷軾裝著懦弱的樣子,嘆息說道,「可是老夫人,鬧事的是元杏表妹和元志表哥呀,軾兒該怎麼罰他們二人?」
「……」
「軾兒只是勸說了幾句,元志表哥為此,還打了一頓軾兒,差點沒將軾兒打死,看,這些傷就是他打的。軾兒擔心長此下去,永安侯府的顏面都要丟盡了,才急忙趕回京城來求助。」
「什麼?」裴老夫人疑惑問道,「他們兩個從小就很乖,也沒有不良嗜好,怎麼會鬧事?冷軾,你不要輕信別人的挑撥!他們可是你最親近的人!」
最親近的人?
一起給他戴綠帽子?
呸——
他才不稀罕那二人!
冷軾一臉的糾結,「老夫人,千真萬確,軾兒絕對沒有撒謊,因為事情突然且嚴重,軾兒是連夜趕回來的。」他看一眼左右,「具體的原因,軾兒想跟老夫人單獨說說。」
裴老夫人一點都不相信,她最得意的孫女兒和孫子,會在莊子里鬧事,這個冷軾要說原因,她且聽聽好了。
敢惡意誹謗,哼,她絕對不輕饒!
「都下去吧。這裡不必服侍好了。」裴老夫人朝左右揮了揮手。
「是,老夫人。」一眾侍女和嬤嬤,紛紛退下了,規規矩矩地站在數十丈遠的地方。
涼亭中,只有裴老夫人和冷軾二人。
裴老夫人的目光,清清冷冷地落在冷軾的臉上,「說吧,究竟是怎麼回事?」
「……是,老夫人。」當下,冷軾又將那些對永安侯說的話,原原本本地說了一一遍。
裴老夫人驚愕得睜大雙眼,怒道,「你說什麼?元志和元杏,不是我裴家的兒女?這怎麼可能?冷軾,你敢胡言亂語,老身只好請順天府的府尹大人來管教你了。」
冷軾認真說道,「老夫人,事情千真萬確。如果是假的,元志表哥和元杏表妹他們二人,為何敢膽大得做了夫妻之事?他們二人的事情,已經被全莊子的人知道了。」
事實上呢,莊子上的人,根本不知道他們二人的事,裴元志到了莊子上后,全盤接手莊子事務,他根本使喚不動莊子上的任何一個人。
那對狗男女做的苟且之事,裴元志瞞得很好,他還是靠猜,才得來的消息。
但他故意說,全莊子的人都已知道了,是想讓永安侯和裴老夫人重視起來。
事情鬧大了,那對男女,還能有好日子過?
冷軾又說道,「老夫人,您要是懷疑著,不相信軾兒說的話,大可以去問姑母,元志表哥的身份,元杏表妹的身份,她是再清楚不過了。」
裴老夫人緊抿著薄唇,陰沉著臉一言不發,她當然會去問了。
這麼大的事,她怎能糊糊塗塗地讓他過去?
她捧在手心裡養大的孫子,孫女,怎可能是別人家的孩子?
不,這不是真的,她不能接受!
如果是真的,她一定饒不了那個冷氏!
「來人!」裴老夫人朝前方侍立待命的侍女們喊了一聲。
一個婆子走了過來,「老夫人。」
「引表少爺下去休息著。」裴老夫人吩咐道,「並且,派人守護著。」
「是。」婆子應道。
冷軾心中笑了笑,守護?這是怕他跑了,沒法對質了吧?他才不跑呢!他要看熱鬧!
冷軾道了謝,跟著那婆子走出了園子。
離開這裡后,他更是得意萬分。
永安侯大怒,裴老夫人氣得臉黑,裴夫人母子三人的好日子,到頭了!
。
等那冷軾離去,裴老夫人身邊的婆子侍女才敢往涼亭走來。
大家小心地侍立在左右,因為,裴老夫人的臉色很難看。
她們在裴老夫人身邊服侍著,也不是一年兩年了,有的人,已經跟了幾十年了,個個都在心裡說,這是她們頭一次見裴老夫人氣成這樣。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老夫人氣得身子不停地發抖?臉色一片鐵青,像是……,誰殺了府里的人一樣。
「宋媽!」裴老夫人眯著眼,大聲喊著身邊的心腹嬤嬤。
宋嬤嬤忙應道,「老夫人,老奴在呢,您儘管吩咐著吧。」
「去兩儀園!」
宋嬤嬤一愣,去兩儀園?那不是夫人住的地方嗎?夫人放火燒郁嬌沒燒著,反而差點燒死了老夫人。
老夫人大怒之下,將夫人關了禁閉。
今天是為什麼,要去兩儀園?
不過,宋嬤嬤好奇歸好奇,還是朝其他人吩咐著,「抬頂竹轎過來,服侍老夫人去兩儀園。」
幾個婆子應了一聲,抬竹轎去了。
……
兩儀園。
裴夫人正對園中一個守門的婆子發著火。
裴夫人自持身份特殊,被關了禁閉,也並不覺得自己低人一等了,反而更加的傲然起來。
因為,兒子的大事,開始起步了。
只要兒子在丰台縣的事情辦好了,這便是往成功處,走近了一大步。
兒子成功了,那個人才會更加的重視兒子。
同是他的兒子,她的兒子為什麼要默默無聞的活著?
而不能像其他女人生的兒子一樣,享受著萬人敬仰?
不,這不公平!
裴夫人想著往後的滔天富貴,哪裡受得了被關的乏悶日子?
她想出園子門走走,但守門的婆子說什麼也不讓她出去。
於是,裴夫人罵了,還抬手打了婆子兩耳光。
「夫人,您身份尊貴,何必跟一個婆子計較?」裴夫人身邊的心腹婆子,忙著勸她。
裴夫人勾了勾唇角,對,她真是氣糊塗了,她怎能跟一個打雜的婆子計較,沒得掉了自己的身份。
裴夫人高傲地抬著頭,又走回了園中。
兩儀園中,因為裴夫人失寵,只有一個婆子服侍著裴夫人。
因此,裴夫人進了自己的卧房后,放心地對嬤嬤說,「晚上想法讓我出去一趟,我要去見見那人。」
「你要去見誰?」忽然,有人冷喝一聲。
裴夫人大吃一驚,慌忙轉頭看去,發現裴老夫人正站在卧房的窗子口,冷冷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