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身份(一更)
白衣人的面紗后,那雙漂亮的眼睛里,含著淺淺的笑意,但梅姨娘卻發現,他的笑意中藏著冷意。
雖然今天天氣炎熱,但梅姨娘還是驚得後背發涼。
郁嬌的真實身份?是真是假?
他又是怎麼知道的?
這白衣人究竟是什麼人?
梅姨娘小心問道,「郁嬌的真實身份?她不是丞相的四女兒嗎?是長寧郡主的獨女,她還能有什麼身份?」
「不不,她不是郁丞相的女兒,她是……。」白衣人閑閑開口,表情平靜。
像是在說,今天的夕陽和晚霞真漂亮,那麼,明天一定是個好晴天這等小事一般。
梅姨娘聽得他後面那一字一句的話,驚得呼吸一停,睜大了雙眼,「這……這可是真的?」
「真不真,假不假,你知道這件事就可,然後,你找個適當的機會,說給郁嬌聽。她聽了之後,你的命就保住了。」
梅姨娘眨眨眼,「大人為何要奴家去說?大人可以直接跟郁嬌說的。」
「嗯?你不願意?」白衣人的聲音,冷冷傳來,眼神也森然下來。
梅姨娘迎上他的目光,身子下意識地一縮,「不,不是的,奴家只是好奇而已。」
「本公子不喜歡拋投露面,而你呢,又是郁嬌家裡的人,所以,你是最好的人選。」他從袖中取出一張銀票來,放在一旁的桌上,「這是酬勞,一千兩銀子。本公子不會讓你白白跑腿的。」
梅姨娘知道,要是她不答應的話,這人發起火來,她的下場就只有一條路,死。
答應了,拿捏了一個郁嬌的把柄,說不定,郁嬌不敢對她怎麼樣。
梅姨娘思前想後,便同意了。
「好,我同意了。」
……
客棧中,郁嬌正坐在梅姨娘的屋子裡小憩,同時,等著梅姨娘回來。
梅姨娘的嬤嬤站在屋子的門口,一直伸著脖子翹首看向樓梯方向。
這天都快黑了,姨娘怎麼還沒有回來?
嬤嬤擔心梅姨娘回得太遲,郁嬌等得不耐煩時,會將怒火遷到她的身上,她會被罰。
正等得焦急時,嬤嬤聽到樓梯口有腳步聲漸漸地傳來。
她慌忙跑過去看。
只見梅姨娘扶著小丫頭的手,心神不寧地出現在了樓梯上。
「姨娘,你可算回來了。」嬤嬤欣喜萬分,緊走了兩步去扶梅姨娘。
梅姨娘看她一眼,「有什麼事嗎?你怎麼站在這裡?」
「四小姐回來了,坐在屋中等姨娘好半天了。」嬤嬤回道,「還說,不等到姨娘回來,她就不走。」
「四小姐?」梅姨娘眼神微縮。
還真被白衣人猜對了,郁嬌果然找來了。
「是呀,她一回來,衣衫都沒有換呢,就直接來姨娘的屋子裡來了,說要找姨娘。」嬤嬤看了眼梅姨娘客房的方向,小聲對梅姨娘說道,「四小姐臉色不好,像是很生氣的樣子,姨娘小心一點。」
嬤嬤的提醒,不是沒有道理的。
雖然梅姨娘得著郁文才的寵愛,但是,再怎麼愛寵,那也只是個姨娘。
郁嬌可是個嫡小姐,而且,郁嬌的身份還是長寧郡主的女兒,又是五品的縣君。
不是一個姨娘能比得了的。
郁嬌看在郁文才的面子上,看著梅姨娘是長者的份上,可能會尊敬著喊一聲姨娘,客氣地點頭微笑,不客氣時,可以直接命梅姨娘給她行屈膝禮。
梅姨娘當然也想到了這裡。
在得知郁人志的計謀失敗之後,她就一直忐忑不安著,她擔心郁嬌懷疑上她,而來找她的麻煩。
郁嬌失蹤兩天一夜,她還在心中慶幸過,但願郁嬌被另一夥黑衣人給抓去了,永遠不要回來。
讓她意外地是,白衣人說,郁嬌回來了。
而嬤嬤又說,郁嬌的臉色很不好看,一直坐在她的屋子裡等著她,那麼肯定,郁嬌已經懷疑上她了。
梅姨娘定了定心神,看了嬤嬤一眼,佯裝鎮定說道,「怕什麼?我又沒有做對不起她的事?她來找我,大約是說其他的事情。」
她不過是裝了下病,故意將郁嬌留在了客棧。
至於郁人志如何罰郁嬌的事,與她無關。
更何況,她還有白衣人的建議。
「是呢,不管怎麼說,姨娘都要小心些為好。」嬤嬤再三提醒。
來到客房前,門大開著。
梅姨娘果然看到了清冷麵容的郁嬌,正坐在屋內的上座上。
見她進屋,郁嬌的眼神淡淡飄了過來。
「姨娘,你叫我好等。」郁嬌似笑非笑看著梅姨娘。
「呀,四小姐回來了?叫我好一陣擔心呢,你昨天去了哪裡了?你還好吧,聽說有賊子將你擄走了,我都擔心死了。」梅姨娘一臉笑容的走了過去。
郁嬌將懷裡的灰寶放在一旁的椅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捏著袖子口,笑道,「姨娘擔心我?那還真多謝姨娘關心了。」
梅姨娘臉上訕訕的。
郁嬌又道,「姨娘不是身子不適嗎?這又是去了哪裡?你的嬤嬤說,你出門買胭脂去了。老爺也不在跟前,你化了妝,給誰看?」
梅姨娘的臉色忽然一變,「四小姐,我昨天的確是身子不好,今天好些了,四小姐又不在客棧,我不能出去走走嗎?」
「……」
「再說了,我又不是去玩的,我是打聽四小姐的消息去了,路過胭脂鋪,打算買兩盒回京當禮物送人,四小姐為何誣陷我打扮起來給旁人看?這難道是四小姐在聚賢書院里,學到的規矩嗎?肆意誣陷好人?」
霜月眯了下眼,好個牙尖嘴利的梅姨娘。
郁嬌笑了笑,「梅姨娘,你呢,盡可以不承認,但是,我是眼見為實,要不要我說出你跟誰在暗中來往?」
梅姨娘的臉色,忽然慘白一片,「四小姐,你冤枉我!」
郁嬌笑著看她,「真冤枉你嗎?那天晚上,你我在長寧郡主園子門前分開后,你同誰,在月下說話來著?」
「……」
「要不要我將他那天穿的衣著,說的話,一五一十的說與你聽?那人想害我,你就幫著鋪路獻計,對不對?」
那天晚上,她同梅姨娘分開后,就讓灰寶又折回了過去,所以,梅姨娘和郁人志勾結想害她的事,她早已知曉了。
她一心想算計裴元志,就將計就計著。
梅姨娘嚇得身子一抖,訕笑了笑,「四小姐為何不說真話呢?我也只是被人脅迫了,我又不是真的要害四小姐,四小姐何必這麼記仇?」
郁嬌收了臉上的笑容,目光變得凌厲起來,「是本小姐記仇,還是姨娘的膽子忽然變大了,敢在背後算計一個嫡小姐了?」
「……」
「姨娘是不是以為,有了老爺撐腰,就認為自己是夫人身份了?不將我這個嫡小姐放在眼裡了?」
「……」
「你跟郁人志的事,要是我寫成信,送到老爺的手裡……,你認為,老爺會怎麼想?一個年輕的姨娘,一個年長的兒子……」
梅姨娘嚇得大驚失色。
壞了,她怎麼忘記了避嫌?
當初,她有個丫頭被郁文才寵過了,但那丫頭是個二心的,居然又在暗中同郁人志來往,郁文才一怒之下,將丫頭杖斃了。
從此,府里沒有哪個丫頭和姨娘,敢這樣在父子兩人之間同時勾搭。
梅姨娘想到這裡,心中不由得怕起來。
她想到了白衣人的叮囑,咬了咬唇,說道,「四小姐若是放過我,我可以說一個秘辛給四小姐聽,是關於長寧郡主的故事。」
長寧的事?
郁嬌看著她,目光清冷,「什麼故事?」
梅姨娘看了眼屋中的幾個侍女,「我想單獨跟四小姐說說。」
霜月笑了笑,「我和我們小姐形影不離,她的事,我都知道,奉勸姨娘不要搞什麼花招,有什麼只管說。我們小姐時間有限。」
郁嬌眸光閃了閃,朝霜月點頭道,「你先出去吧。」
「小姐……」
「去吧。」
霜月狠狠看了眼梅姨娘,只好走出去了。
「你們幾個也出去。」郁嬌將梅姨娘屋中,其他的幾個侍女也屏退了,然後,淡淡看向梅姨娘,「好了,如今這屋裡,只有我跟你,說吧,你知道我娘的什麼事情?」
這梅姨娘是因為嚇的,想找借口求她饒過,還是真知道什麼?
郁嬌想起見到長寧時的種種古怪,便答應聽梅姨娘說說所謂的秘辛。
倘若梅姨娘敢糊弄她,她再罰梅姨娘不遲。
梅姨娘見郁嬌有幾分相信了,心中鬆了口氣。
她彈彈袖子,坐到郁嬌對面的椅子,忽然笑了笑。
「四小姐知道老爺為什麼不喜歡四小姐嗎?四小姐出身高貴,四小姐的母親長寧郡主也出身高貴,但老爺卻從不去看望四小姐的母親長寧郡主,四小姐被錦夫人迫害扔在丰台縣鄉下七年,老爺也從不關心過問,四小姐難道不覺得奇怪嗎?」
郁嬌眯了下眼,「因為我娘的問題,她瘋了。老爺嫌棄她。」
梅姨娘又笑道,「那麼,四小姐可知道,長寧郡主為什麼會瘋呢?」
郁嬌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梅姨娘。
「姨娘知道些什麼?」
梅姨娘彎唇一笑,「因為,四小姐並不是老爺的女兒,是長寧郡主跟另一個男人的私生女,長寧郡主以為事情做得人不知鬼不知的,哪知呢,老爺還是發現了。所以,郡主焦慮之下就瘋了,也因此,老爺厭惡起了郡主和四小姐。」
「放肆,誰借你的膽子,來誣陷我娘?」郁嬌勃然大怒。
她站起身來,揚手就給了梅姨娘一個大耳光。
她不相信,長寧郡主會是這樣的一個人。
就算是長寧愛上了別人,以長寧的身份,完全可以和離,沒必要去給郁文才戴綠帽子,自己找恥辱。
連灰寶也怒了,齜著牙朝梅姨娘怒哼一聲。
梅姨娘捂著臉,忍著惱恨微微一笑,「四小姐,你生氣也沒有用。事實就擺在眼前。你若是不相信,可以去問問老爺,老爺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
「為什麼四小姐一出生,老爺抱也不抱?連名字也不取?為什麼老爺從不進郡主的屋子?平南王知道長寧郡主的遭遇卻不罰老爺,反而還幫老爺鋪路陞官?」
「……」
「為什麼老爺不準任何人提起瘋掉的長寧郡主,也不準任何人靠近長寧郡主的屋子,違著重罰,難道,四小姐就沒有一點一點的懷疑嗎?」
「……」
「為什麼四小姐會在小小年紀的六歲,無功無勞,卻被封為五品的縣君,成為大齊國開國多年來,最小年紀的縣君,四小姐怎麼不想想這其中的矛盾?」
郁嬌眯了下眼,目光如炬盯著梅姨娘,「那麼,我是誰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