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夜殺(一更)
除了裴元志,不會再是別人!
在順天府衙門時,裴元志惱羞成怒地打死田永貴,她就從裴元志的眼神中看出來了,裴元志見到田永貴是震驚的神情,是不可思議的神情。
若不是他安排的刺客,他的目光中,怎麼會有那種神色呢?
裴元志,默認家人殺了前世的她,又傷了她這一世的侍女,這筆血海深仇,她要裴元志加倍來還!
柳葉是肩頭受了傷,所以,是側著身子睡著。
可即便是睡著了,柳葉的眉頭,仍是皺成一團,可見,傷口很疼,睡不踏實。柳葉自從跟著她,就一直吃著苦,這好日子才幾天?居然傷成了這樣。
郁嬌心頭悶悶地,柳葉的傷,有她的一大半責任。
她一定要替柳葉討要回來!
柳葉從疼痛中驚醒過來,發現自己的手指被人握著。
她努力睜開眼來,身旁坐著的,不是桃枝,而是郁嬌。
「小姐?」柳葉慌忙抽回手,「小姐怎麼來奴婢的屋子了?這可使不得。」雖說她這屋子比郁嬌之前住的兩處地方,要好上許多,但郁嬌如今的身份,不同往日了。再說了,她現在住得再好,也只是奴婢身份,郁嬌怎麼進了她的屋子?
「柳葉呀。」郁嬌嘆道,「你是個大膽的姑娘,我再不會說你膽小了。」
柳葉笑了起來,原來郁嬌特意來,是來告訴她,她不膽小?
郁嬌也太將她的話,當回事了。
「小姐,奴婢雖然膽小,但是,有人欺負小姐,奴婢一定會挺身而出的。」
「我知道。」郁嬌點點頭,柳葉也的確這麼做了,「你好好養傷,我的身邊還有桃枝和霜月呢。」
郁嬌給柳葉檢查了傷口,那一劍將柳葉的肩頭刺了個對穿。的確,沒有十天半月,柳葉下不了床。
她眸底漸漸浮起寒意,裴元志,欺人太甚!
他的一個道歉,哪裡能撫平她心中的怒火,她要進裴府去!
她要讓裴府雞犬不寧!
這輩子,她會跟裴元志不死不休!
……
裴元志離開林家長房時,已經快二更天了。
齊國多年沒有戰事,京城人民安居樂業,因此,京城街道並沒有宵禁。
不少青樓,酒肆,茶館,曲藝坊,都是整夜營業。
但通往裴府的這條長街,大半是官員之家,沒有商鋪。因此,街上極少看到行人,除了偶爾有倒夜香的牛車經過,再便是敲更鼓的更夫,肩掛擋風雨的馬燈,慢悠悠地走在街上。
長街寂靜,冷義趕著馬車,在寬闊的長街一路疾馳。
忽然,有一個黑衣蒙面人,騎馬提槍,朝馬車狂奔而來。
眼看馬車和馬匹就要互相撞上,冷義將馬韁繩用力一拉,將馬車駛離到街道一側,以便躲開那個策馬之人。
但對方的馬兒,也偏了位置,朝馬車直直撞來。
冷義眉尖一挑,這人是故意的?
刺客?
「世子,有刺客!」冷義沉聲說道,同時,已從趕車的坐置下,抽出了長劍,準備迎敵人。
「刺客?」馬車裡,裴元志俊眉微揚,「他是不自量力,找死!」
話落,他的袖子一抖,從腰間抽出了軟劍,身子一躍,跳出了馬車,立於車頂,眸光清冷望向策馬奔來的黑衣蒙面人。
黑衣蒙面人忽然鬆手,甩開了手裡的馬韁繩,緊接著,他身子輕輕一躍,雙腳立於馬背上,然後,他腳尖一點,提槍朝馬車頂的裴元志躍來。
槍尖直指裴元志的心口處。
「本世子不殺無名小輩,你是什麼人,還不快報上名來?」裴元志提劍迎上,揮開了黑衣人刺來的槍。
兩人就在車頂上,乒乒乓乓地打了起來。
黑衣人不說話,狹長鳳眸里,殺氣騰騰。手中的招式,招招刺向裴元志的要害處。
裴元志起初並沒有將這人放在眼裡,但打了一刻的時間后,他發現,自己並不是對方的對手。他肩頭的衣衫,已被對方的槍尖挑破了,束髮的玉冠,也不知被槍尖挑飛到了哪裡。
披頭散髮,一身的狼狽。
這人是什麼人?動作怪異,看不出路數。
「你究竟是什麼人?受了誰的指使,敢刺殺本世子?」裴元志長劍擋在身前,且戰且退。
「世子,當心!」冷義見裴元志,漸漸地抵擋不住了,慌忙提劍來助。
但是,對方的武功不僅高,而且,是不計後果地在刺殺。
裴元志不敢再大意了,這人的打法,像是要和他同歸於盡的打法。
刺殺他的要害時,也不管不顧的將自己的要害暴露在他的面前。
但是,對方的武功太高,他明明看到了破綻,卻無法近前。
再這麼打下去,他會死在這裡。
但他堂堂永安侯府的世子,怎能死於一個無名之輩的手裡?
裴元志縱身一躍,退後兩步,將手指放在了唇邊,只聽一聲尖嘯從他的唇間傳出,霎時,一二十個黑衣人,從暗處跳了出來,護在了裴元志的周圍。
黑衣人發現自己周圍,忽然多了不少裴元志的幫手,他一人難敵眾手,沒多久,就招架不住了,手裡的招式,漸漸地亂了起來。
他一邊護著自己,一邊後退,鳳眸眼角微挑,浮了抹狡黠的笑意,身影忽然騰空而起,飛快向後躍去,跳回了他的馬上。
他伸手一扯韁繩,馬兒一聲嘶鳴,緊接著,人和馬,如閃電一般,消失不見了。
只餘一長串的馬蹄聲,響在夜色下的長街上。
「給本世子活捉了他!」裴元志一指黑衣人離開的方向,大怒。什麼人敢行刺他,膽子不小!
一眾暗衛紛紛施展了輕功,朝黑衣人追去。
但黑衣人很狡猾,暗衛追了一段路,發現附近的巷子里,不同方向均響有馬蹄聲。
暗衛們只得分開去尋,哪知,追到馬兒后,發現全都是空馬。
那個黑衣人,早已不知去向。
眾人空手而回,來向裴元志彙報,「世子,人不見了,那人很狡猾,用了聲東擊西的法子。卑職們追上去時,發現,有七處方向都有馬在奔跑,但追上了,全都是空馬。」
暗衛們將牽來的空馬,指給裴元志看。
「豈有此理!一群廢物!你們這麼多的人,居然追不上一個人?」裴元志大怒,「給本世子繼續搜,上天入地,都要找到那人!」
「是!」暗衛們一起散去。
冷義提著燈籠,已在附近尋回了裴元志的玉冠,不過,玉冠已經碎裂了,成了四片,「世子。」他將玉冠碎片遞向裴元志。
裴元志沒有接。
那幾片玉冠的碎片,分明是在嘲笑他的無用,對方只有一人,而他這方有二十多人,可他的人,不僅沒有殺了對方,更連對方跑到哪裡去了,也不清楚。
誰強誰弱,已見分曉。
他目光森然看向冷義,「剛才,你在旁邊觀戰,有沒有發現,他是什麼人?或是,誰家的暗衛?」
冷義擔心裴元志怪他沒有相助,忙說道,「世子,那人動作太快,屬下的武功低,近前不了,屬下資質愚鈍,沒看出來是什麼人,從沒見過那種打法。」
那哪叫招式呀,也就是拿槍亂刺而已,那人之所以佔了上風,是贏在了動作奇快。
他們主僕二人,根本還不了手。
裴元志的眸光越發沉下來,究竟是誰,要他下手?
……
京城一處僻靜的小巷子里,停著一輛不起眼的小馬車,鐵城抱著馬鞭子,正坐在趕車位上閉目養神。
這時,有一個黑衣人,忽然從屋頂上跳下來,落在車前。
他彈彈袖子上的塵土,看了眼鐵城,吩咐道,「回府。」然後,飛快鑽進了馬車裡。
「是。」鐵城揚起鞭子,將馬車趕離了這裡,馬車走了一會兒,車裡的人,沒說一句話,鐵城心中詫異,不禁問道,「爺,事情成了嗎?」
「沒有。」聲音沉悶。
楚譽親自出手,都沒有成功?
鐵城皺眉,驚訝道,「裴元志的武功,比爺要高?屬下記得,去年的校場比武,他不是輸給了爺嗎?」
楚譽在車裡,已換好了衣衫,清冷的目光看向鐵城說話的方向,冷笑道,「從十年前他輸給本王起,就從沒有贏過!」
「那今天,爺怎麼輸了?」
「他有幫手!」楚譽的手裡,捏著一枚腰牌,眸光沉沉,「二十三名暗衛,護著他,本王只好放棄了。」
鐵城更驚訝了,「裴元志的身邊,居然帶著這麼多的暗衛?他是不是知道有人要暗殺他,特意帶在身邊的?」
「若是普通的暗衛,本王拼殺一陣子,也能殺了裴元志,但是,那不是普通的暗衛。那些人,訓練有素,武功奇高。」
雖然車外夜色沉沉,車內昏暗一片,他根本看不清腰牌是何模樣,但是,通過手指的撫摸,他已經知道這是什麼腰牌了。
「爺,那些是什麼人?」鐵城又問。
能讓楚譽退卻,不敢大意的人,一定不簡單。
「龍羽衛!」楚譽唇角輕揚,一字一頓地吐了三個字。
鐵城暗吸一口涼氣,「那是皇上的人!裴元志的身邊,怎麼會有皇上的人?」
是啊,為什麼裴元志的身邊,會有皇上的暗衛?「這也正是本王想不明白的地方!」
而且,不是一人兩人,是二十三名!
裴元志,已經如此地被皇上重視了嗎?
他那位好「哥哥」,真的要將大齊江山,讓與裴家和安王嗎?
誰坐天下,他懶得管,但是,他們爭權奪勢間害了他的人,他可不能善罷甘休!
既然殺不了裴元志,就讓裴元志好好地活著好了。
一步一步地毀去一個人的前程,讓他從最高處掉下來,跌落塵埃,也是件有趣的事情。
……
郁府。
郁文才去了丰台縣辦差,錦夫人被關。
錦夫人的兒女們,忙進忙出,不知在忙什麼。
老夫人是混沌之人,每天除了查查梅姨娘的帳冊,防著梅姨娘弄錯,就只是閑坐聽丫頭們講笑話。
郁嬌到春暉院請安,這時,有僕人前來彙報,「老夫人,有四小姐的貼子。」
老夫人便問道,「誰家送來的?」
「是景府。」
「景府?」老夫人訝然了,「哪個景府?」
「原先的景翰林府上。」
郁嬌聽到「景府」二字時,身子便狠狠地顫了一顫。外公,終於送貼子來了。
她終於等到他們主動問她了。
老夫人想不明白,「景府為何送來貼子?咱們府上,可從未跟他們有來往啊?」
郁嬌想著,她今後會長時間跟景府來往,若不找個好的理由穩住郁老夫人,只怕郁惜月幾人又會給她使絆子。
郁嬌便微笑道,「老夫人,您忘記了,景府跟林府,是兒女親家的兩家人啊,是林大小姐的外祖家。」
提到林大小姐,想著郁嬌昨天說的話,老夫人這才忽然大悟,「是呢,我想起來了。」又道,「想必,林大小姐也十分想念景家人,郁嬌,既然他們送來了貼子,你就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