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人生之初

  N多年前，路國強和梁芳華經人介紹認識了，準備結婚。路國強對梁芳華很滿意。梁芳華覺得路國強值得依靠。


  但是路家的哥哥姐姐，並不見得就贊成這門婚事。不管家裡再窮，路國強這人還是頭婚呢，梁芳華帶著一個拖油瓶，又是個離婚的，在那個時代，世人並沒有現在那樣包容。


  「我不同意這門婚事！」老路家老三路惠芬第一個出來反對。


  這個家裡已經很窮了，尤其是老四路國強這麼窮，他還娶個沒有娘家依靠，還帶個拖油瓶的女人。就算娶不到老婆，那也是想老婆想瘋了吧！


  路家四個孩子，老大路開偉，老實巴交，在菜市場起早貪黑賣小菜。老二路俊芬當年的條件很好，嫁了個會做木工的人，老三路惠芬夫妻倆好吃懶做，一樣沒錢，老四就是路國強。從小好脾氣，人又勤快，但無奈沒讀多少書，是一個環衛工人。


  路國強因為沒結婚，一直跟著路老太太吃的。


  路老太太年紀輕輕就守寡了，路老頭比她大二十來歲，兩腳一蹬，撒手西去，留下四個孩子。路老太太硬是沒有再嫁，將四個孩子拉扯大了。


  「媽，你再說一句話啊，要讓四弟娶了那個女人，還幫別人養孩子。」


  路惠芬給了一個眼色給路開偉。老實巴交的路開偉唯唯諾諾的說：「是啊，媽。」


  路俊芬把錢看得死緊，只要不花她一個子兒，她才不在乎。


  路老太太端坐在那裡。因為年輕時太吃苦，她很瘦小，但頭髮梳得一絲不苟，是個愛乾淨，做事麻利的老太太。


  「老四，你怎麼想？這個女人嫁過來，你要替別人養女兒，以後你大哥二姐三姐，你也看到了，他們的態度是怎麼樣的。」


  路老太太終於發話了。


  路國強精瘦個子，臉小小，雖然眼睛是單眼皮，但還挺大，看著挺精神的。他的笑容憨厚，讓人容易親近。


  「媽，我想清楚了。芳華是個不容易的。她很勤快。如果她嫁過來，我肯定會對她和遙遙好。我不會拖累你們的。媽，芳華嫁過來，我們就分家。以後由我們來養你。」


  路老太太老神在在的：「你先顧好自己再說。我還不用你們養，我還沒有這麼老。」


  路惠芬不贊同的道：「媽，你這是同意了？」


  路老太太一錘定音：「同意，為什麼不同意。你也聽到了，老四說結了婚出去單過。你們的孩子我哪個沒幫你們帶過。現在老四家現撿的女兒不用我帶了。但如果老四再生孩子，我帶得動，也絕對會帶，到時你們就別說三道四了。」


  路國強臉上的喜色怎麼也遮蓋不住：「謝謝媽。」


  那時人樸實不興講究排場，再加上路家是真的窮，路老太太將這些年路國強工作時交給她的錢如數給了路國強，由著他們租房子單過。


  梁芳華帶著行李被褥就搬進來了。


  兩人領了證，請路家的親朋吃了一頓飯，這個婚就算結了。


  路遙遙改了路姓。


  她一開始叫朱遙遙。


  路遙遙對路國強說不上喜歡和討厭。


  但是她到路家的第一天，所有人都給了她冷臉，除了路老太太和她的新爸爸。


  路老太太看到路遙遙，那雙漂亮黑葡萄的大眼，心裡就想著，這孩子估計是個聰明的。老一輩認為孩子眼睛越黑越清澈的，越聰明。


  她給了路遙遙一個紅包，當見面禮。


  路國強對她露出了一個憨厚樸實的笑容：「遙遙啊，收下吧，這是奶奶給你的見面禮。」


  雖然路奶奶臉色淡淡，但對比朱老太太一天到晚斜著眼睛看她，罵她賠錢貨，這個看起來精神幹練的老奶奶就相對太好了。


  路遙遙接了過來。


  她有點入神的看著路國強臉上的笑容。


  他的笑容好暖呀，好慈愛呀。


  路遙遙抿著嘴，拿到紅包就替給路國強了。她沒給梁芳華而是交給了路國強。


  有人善意的笑：「喲，國強，你這閨女稀罕你呀。有好的東西都知道先給你。」


  路國強臉上的笑容更是綻放成了一朵花。


  「遙遙，可以叫爸爸嗎？當然，如果你不願意也沒有關係。我可以等。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了，我就是你的爸爸。」


  路遙遙眼睛認真的看著路國強。


  她喜歡他的笑。她喜歡人們真心的笑。小小的孩子明白什麼笑是真心的，什麼笑是虛假的，憑著本能和直覺。


  就在大家以為路遙遙不會開口的時候，路遙遙笑了。


  長期營養不良，路遙遙很瘦，但那雙眼睛太漂亮了，我見猶憐。


  她這一笑，就像最純潔最美麗的花朵綻放，眾人不由眼前一亮，好漂亮的小姑娘。以後肯定是個美人兒。


  她脆生生的叫了一聲：「爸爸~」


  她的聲音很清脆，很好聽。


  叫完之後，她似乎有點害羞。


  路國強愣了愣，繼而高興的將路遙遙抱在了懷裡，抱著她轉了幾個圈，高興得像個孩子。


  小遙遙在爸爸懷裡興奮得小臉通紅。


  她喜歡她這個爸爸，這就是她的親爸。


  兩年後，飯桌上，路遙遙情緒不高。


  梁芳華沒有發現。他們兩個人都沒有其他的本領，靠著一點微薄的工資養活這個家，做什麼都要精打細算。


  每天忙忙碌碌，一躺下去就累得睡著了。一睜眼，一天的日子就又開始了。


  路遙遙安靜的扒著飯。


  路國強察覺到了女兒情緒的不對勁。


  替路遙遙夾了她喜歡的菜，路國強笑著問：「遙遙，你怎麼啦？跟爸爸說說。爸爸說過呢，有什麼事情，不要悶在心裡，一定要說出來，這樣大家才能找到解決的辦法，你覺得呢？」


  路遙遙想了想，才開口：「爸爸，野孩子是什麼？他們說我是野孩子，說我是沒有爸爸要的孩子。可是，我有爸爸呀。」


  路國強愣住了，繼而感到心疼。


  他憐芳華，他憐遙遙，他愛她們母女，愛護遙遙，以為這樣是最好的。但人言也可畏。


  路國強放下筷子，伸出手摸了摸路遙遙的頭，說：「遙遙，你知道我們的嘴巴是用來做什麼的嗎？」


  路遙遙想了想：「嗯，吃東西，說話，喝水……」


  路國強笑眯眯的：「看，我們遙遙真棒，真會動腦筋啊。」


  梁芳華沒作聲，就安靜的看著。教孩子她一竅不通。


  嫁過來之後，路遙遙跟她這個繼父還比對她更親。有什麼事情，都願意找路國強商量。她沒覺得酸溜溜的。路遙遙肯親近路國強，這是好事。兩人除了外貌不像，真的處得跟親父女一樣親了。


  孩子得到家長的誇讚，總會開心的。


  路遙遙一張小臉儘是開心的笑容。


  路國強想了想，說：「既然嘴巴是用來吃東西和說話的，那人呢，也會吃不好的食物，也會吃好的食物。常吃不好的食物，我們的身體久了會生病，常吃健康的食物，我們的身體會健健康康，你要選誰呢？」


  路遙遙不假思索：「當然要吃健康食物。」


  「對。那嘴巴用來說話，也會說好聽的話，也會說不好聽難聽的話。就算是為了別人好，也可以選擇好的方式來說。但很多人，總喜歡說一些傷人的話。那些說你的大人也好，小朋友也好，就是選擇了這樣的方式。但嘴巴是長在別人身上的，人家想說，是人家的事。我們可以選擇聽或者不聽。為了別人的錯，你自己難過，你覺得這樣好嗎？」


  路遙遙似懂非懂：「不好。」


  但心裡難過的情緒已經漸漸消減。是啊，她不就是有爸爸嗎？別人說她是野孩子是他們的不對，她為什麼要難過呢？

  「所以，遙遙，我們說話之前，要先想一想，這個話一定要說嗎？好聽的話，可以多說。如果是傷人的話，請先在心裡想想，要不要說。」


  路遙遙點點頭，臉上又恢復了可愛甜美的笑容：「爸爸，我明白了。下次別人再叫我野孩子，我就當人家在放屁。」


  路國強忍住笑，一本正經地說：「遙遙，放屁這個詞對你來說，太粗俗了，以後不用再說啦。」


  路遙遙不好意思的笑了：「爸爸，我知道了。」


  梁芳華眼裡是欣慰，是欣賞。


  路國強對他們母女倆是真的沒話說。


  現在遙遙比起兩年前來說，開朗太多了。這孩子其實本來就是開朗的個性，只是以前朱榮光那個豬狗不如的畜生，讓孩子整天活在恐懼中，哪裡敢像現在這樣暢所欲言，放聲大笑。


  第二天，路國強提了水果，一家家的街坊鄰居上門了。


  「老張啊，我是國強。是這樣的，我家遙遙開始懂事了，如果有人說她是野孩子，她會傷心的。你也知道，遙遙是我的女兒，不是什麼野孩子。」


  老張點點頭：「我明白了。以後我聽到誰當著遙遙的面議論，我會去制止。」


  路國強將左鄰右舍都拜訪了個遍。


  遠的他管不了，近的，他希望不要再有人開玩笑的逗遙遙說，你不是你家老路的女兒哦。


  他一點也不想路遙遙介意這件事。


  做了這麼多，路遙遙又在他的引導下，漸漸放開了這件事情。她過來時已經記事了。她明白，路國強不是她的親爸爸。但又如何呢。路遙遙跟路國強的那一次談話，小小的心靈變得極有主見，不受旁人流言的影響，做自己覺得應該做的事情。


  路遙遙乖巧懂事。


  但她這種乖巧和懂事，不是說會善於討好別人，也不是討好型人格。


  她自律，她懂得除了自己的父母會縱容她，別人不會。所以，路遙遙的分寸把握得很好。


  在人前，她像個小大人一般，進退有度。


  跟路國強在一起，她又做回普通的小孩子，可愛活潑也會調皮。


  路家的孩子沒有哪個喜歡讀書，或者說讀書成績特別好的，但路遙遙卻是個特例。


  從一年級開始，她就是班上的第一名，並且不需要路國強和梁芳華輔導功課。


  哪裡有空輔導她。路氏夫妻都沒讀過什麼書。


  工作又那樣忙，下了班，要煮飯要收拾，都是靠著孩子自覺。


  路國強沒給她太多的壓力，只是說，如果可以念出成績來，他是一定會送遙遙繼續讀下去。


  家裡缺錢，用的吃的穿的，都不是很少。


  但路遙遙真的想要買什麼，路國強都會滿足。


  路遙遙有一次看中了一個漂亮的文具盒。


  平常的書包只要十元，但那個書包的價格，要一百元。


  一百元是什麼概念，路遙遙不是很明白。


  但梁芳華拉著她就走，路遙遙感覺出來了，哦，這是父母負擔不起的。


  路國強說：「芳華，你先等一下。」


  梁芳華壓低了聲音，目光裡帶了點惱火：「留下來做什麼？我們這個條件要買這麼貴的書包，沒必要。遙遙，你買個十元的也都夠了。」


  路遙遙第一次對某件事物有了一種渴望。那文具盒真的很漂亮，她確實是喜歡。


  不過，既然媽媽說買不起，那就算了吧。她不是不懂事的孩子。


  路國強沒有跟梁芳華爭辯，而是看著路遙遙說：「遙遙，你喜歡的那個，對爸爸來說，確實貴了一點，但，爸爸願意為你買下這個。我後面工作再努力一點，你呢，學習再努力一點好嗎？以後你肯定會比爸爸更出息，到時這個書包對你來說，是小意思。」


  那個年代，一斤豬肉都才六元，一個書包花一百元，對於路國強這樣的家境來說，是一種奢侈。


  梁芳華氣得半死。


  對她來說，一百元買近二十斤豬肉，吃了還可以補充營養。一百元買個孩子用的書包，至於嗎？

  路國強說：「我們就要這個吧。」


  路遙遙笑著搖了搖頭：「爸爸，我又不是很想要了，真的。」


  她小小的心靈感受到了滿足。


  是爸爸對她的愛。爸爸撒播了愛的種子，爸爸向她傳遞了一個訊息。雖然這些東西對他們家來說，不是輕而易舉就可以下決心買的東西，但是，只要他們願意努力，她努力靠自己，將來可以擁有一切的美好。


  這是路遙遙獲得的心裡感受。所以，後來，她從來沒有因為家裡物質的貧窮而自卑過。


  －－－－－－題外話－－－－－－


  親們，不好意思，花花28號要練一整天車，29號上午練半天車，下午要去考場那裡練車，晚上回到家多半是晚上10點之後。然後30號去考試，估計又是耽誤一天時間。所以，28，29，30號這三天只更4千字。


  另外，番外對我來說，就是對正文的一些補充，或者是我自己想表達的一點東西。正文已經完結了，不喜歡看番外的也可以不看啦，不影響的。


  謝謝你們。你們對花花真的很包容。


  PS：明天開始就是寫遙遙的學霸人生啦，為什麼守諾會對遙遙那樣好，後面的章節就會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