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回不到從前

  厲升看著有點沉默的戴雪瑤，笑容里多了點柔和與包容：「怎麼了？剛剛你臉色就不太對。」


  戴雪瑤回過神來，笑得甜美：「乾爹，沒什麼的。」


  回到他們那一桌，戴雪瑤在一眾大人物面前，一點也不拘束，長袖善舞，左右逢源。


  吃完飯，厲升吩咐司機選送戴雪瑤回家。


  路燈下，唐俊沉默的站在那裡，抽著煙，看著一輛豪車停下，然後車裡一個中年男人下車，他風度翩翩的打開了車門，隨即下來的人影，讓唐俊不由停下了抽煙的動作。


  他以前不抽煙的，跟戴雪瑤離婚後，不知不覺就抽上了。今天就是想來看看，也不一定是要複合。戴雪瑤是他的第一個女朋友，第一段投入的感情，第一任妻子……


  他們之前從厭，到喜歡，到結婚，到爭吵到離婚，算起來經歷了很多，她留下的痕迹不是那麼容易抹平的。


  可是現在，看著那個中年男人，伸出手，替戴雪瑤理了一下頭髮，然後克制的在她額前印下一吻，唐俊覺得刺目，覺得可笑。以前戴雪瑤看他看得特別的緊，他跟別的女人多說一句話，包括超市的店員，她都要回去大吵一架。


  虧他還擔心，跟他離了婚，離開了他，戴雪瑤肯定特別難過吧。今天過來不是想要挽回點什麼，就是擔心，那個在他面前愛哭的女孩子，現在過得好不好。


  戴雪瑤站在那裡含笑看著厲升離開。


  朝小區門口走過去，戴雪瑤停下了腳步。


  偏暗的燈燈下，唐俊倚著樹榦正在那裡抽煙，煙頭的紅色光點似暗似明。他的臉隱在一片晦暗當中，神情無法看得分明。


  戴雪瑤臉上的笑容沒有了。


  唐俊，是唐俊！


  她一見鍾情，心心念念一直沒法忘記的唐俊。曾經她擁有過，是怎麼搞丟的呢？


  她以為自己已經將唐俊忘掉了，以為自己可以做到若無其事。可是一見到他，身上的血液似乎都突然在沸騰，在加速。


  可是想到剛剛厲升親她額的情景，唐俊應該看到了吧。戴雪瑤的臉色，一瞬間又變得慘白。


  戴雪瑤走到他的面前，停下了腳步。


  「唐俊~」她的聲音仍然跟以前一樣好聽，軟糯纏綿。


  「你，你是來看我的嗎？」


  唐俊走了出來，燈光下，他的樣貌跟以前一樣陽剛和俊朗，抽煙的樣子，多了一絲頹廢之感。


  戴雪瑤覺得心痛了一下。唐俊是適合生活在陽光之中的，他不應該有頹廢的樣子。他也不應該變得這樣迷離和迷茫。


  唐俊看著戴雪瑤，嘴角有一抹譏諷的微笑：「是的，雪瑤，我是來看你的。我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可是，看樣子是我白操心了。」


  說完，他將煙頭扔在地下，用腳狠狠的碾碎了，然後轉身大步流星的離開。


  戴雪瑤急了，好不容易唐俊主動來看他，她怎麼捨得放他走。


  「唐俊，你別走。唐俊，你等一等！」


  她追上去，唐俊走得有點快。


  戴雪瑤穿著恨天高，被小石子咯了一下，人摔倒在地。膝蓋上瞬間被劃破血跡流了出來。


  唐俊聽到身後的動靜，不由停住了腳步。


  顧不上腿受傷，戴雪瑤吃力的站起來，跑到唐俊身邊，從身後抱住了他。


  是唐俊的味道，陽光的味道里，融入了些許煙草味，複雜的氣味，可是，她仍然喜歡得緊。


  「唐俊，你別走，好不好。唐俊，你留下來。」


  唐俊直著身體，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去掰開她的。


  「雪瑤，你別這樣。我們已經離婚了，我們再也沒有關係了。」


  「我不管！我們是離婚了，可是是你先招惹我的。是你先回來看我的。唐俊，我們再試一次好不好？我好後悔，我後悔了。以後我再也不跟你吵了，也再也不會因為別的女人吃醋了。」


  唐俊轉過了身體，定定的看著戴雪瑤：「不，如果我們在一起，你還是這個樣子。雪瑤，你跟我在一起不開心。剛剛我看到了，你跟那個老，那個男人在一起，你很開心，你神情飛揚，你變得自信，你跟我在一起，只會遮住了自己的光芒……」


  正說著，唐俊的視線往下，然後神情一變。


  他轉身大踏步離開。


  戴雪瑤瞬間心沉了下來，淚流滿面。也顧不上妝會哭花，顧不得晚上晚歸的眾人異樣的目光，她就蹲在地上，哭了起來，哭得很傷心。她的唐俊，她愛的唐俊……


  沒過多久，急促的奔跑的腳步聲去而復返。


  淚眼朦朧中，戴雪瑤看到唐俊手上提了袋子，走了回來。


  她可憐兮兮的抬頭看向他，她的淚水還在往下掉。


  唐俊嘆了一口氣，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紙巾，抽了出來，然後給她擦著眼淚：「哭什麼哭。我只是去24小時便利店給你買葯了。」


  戴雪瑤的眼妝哭花了，他溫柔的給她擦拭乾凈，跟以前一樣。


  以前每次吵了架，總是他先低頭，總是他先哄她。


  唐母也說，他是個男子漢大丈夫，跟自己的老婆低頭，不丟人。


  結果戴雪瑤的眼淚，卻是越擦越多。


  唐俊喃喃地說：「果然是水做的。怎麼還哭上癮了呢。」


  戴雪瑤聽著這仍然帶著寵溺的話語，一顆心在痛苦中又慢慢泛出甜蜜。


  她抓住唐俊給她擦眼淚的手，有一些急切的說：「唐俊，我們不鬧了好不好？我們復婚。我保證，以後再也不限制你的自由。我保證，以後再也不偷偷查看你的手機……」


  戴雪瑤的語氣帶著乞求，帶著小心翼翼，帶著說不出來的討好。


  唐俊一把抱起了她，沒說話，沉默著往小區里走。


  這個家，他們一起也住過兩年吧？一切都那麼熟悉，卻又帶了點陌生。


  戴雪瑤緊緊的勾住他的脖子，年輕強壯的身體，有力的臂膀，熟悉的感覺。


  戴雪瑤能看到周圍人看她的異樣的目光，她的臉上帶了嬌羞的神情：「唐俊，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


  唐俊卻沒說話，也不管周圍人的目光，一直抱著她往他們以前的家走去。他的心裡有一團火，想急切的做點什麼，來平息它。


  看到那個氣度不凡的男人，看到戴雪瑤對他笑得甜美，唐俊承認自己，他也吃醋了，他也有情緒。


  戴雪瑤隱隱的明白，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事情。她沒有抗拒，甚至隱隱有著期待。


  唐俊開了門，連卧室都來不及進，直接將戴雪瑤壓在了沙發上，他的唇急切的落了下來，兩人的唇一相碰，就如乾柴烈火，瞬間點燃。


  意亂情迷中，室內的門鈴聲響起，打斷了兩人的情緒。戴雪瑤心裡暗叫一聲不好。而唐俊看著身下一臉緋紅的戴雪瑤，就像一塊燒熱的鐵，突然被一瓢冷水澆熄了。


  他在幹什麼？

  他怎麼又跟戴雪瑤牽扯起來了？


  戴雪瑤緊緊抱著唐俊，哀求道：「唐俊，別去。」


  不要去，他這一開門，也許很多東西就真的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門鈴又再響了一次，同時，是有節奏的扣扣的敲門聲，門外溫潤深沉的男聲，帶點滄桑感：「雪瑤，你開下門吧。」


  戴雪瑤閉著眼睛，感受到唐俊的離開，心如墜入冰窖。


  門外男人的聲音，是厲升。


  可是，如果她說，她跟厲升之間，還什麼也沒有發生，唐俊會信嗎？至少，其他人不會信吧。


  唐俊打開門，看著厲升，是小區門口吻戴雪瑤額頭的中年男人。


  兩個男人身高相當，唐俊健壯，厲升儒雅，差了二十來歲，厲升身上帶著內斂卻又具有壓倒性的氣質。


  看到唐俊，他似乎並不意外。


  至少他的嘴角還是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一雙眼睛里透著溫厚的光芒。


  他禮貌的問唐俊：「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只是來拿點我的東西。」


  唐俊側了個身。


  厲升看向已經起身的戴雪瑤，看著她脖子處的幾抹紅印，已經凌亂的衣裳，厲升不動聲色的微眯了眼。


  戴雪瑤勉強揚起一個笑容：「乾爹，你忘什麼東西了？」她說出這話，都不敢看唐俊的臉。


  她的手指揪著自己的衣角，彷彿正面臨死刑的宣判。


  厲升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我落了一個打火機在你這裡。剛上車想抽煙的時候，我才想起。找到了。」


  厲升從沙發上拿起那個極具質感的打火機晃了晃，笑著說：「我最喜歡這個打火機，所以才回來找。」說完，他揉了揉戴雪瑤的頭：「那我走了。」


  戴雪瑤沒有避開。


  厲升走了出去，還體貼的將門關上了。


  門一關上，他臉上的神情就沉了下來。


  既然外界傳他們有染，他不介意假戲真做。國外那一次相遇，他就對戴雪瑤產生了別樣的情愫。年齡不是距離。他徐徐圖之。


  年紀大一點，就是有這個好處，做任何事情都沉得住氣，都有耐性。


  唐俊看了一眼戴雪瑤，啞著聲音說：「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戴雪瑤從身後抱住了他，緊緊的抱著。她的臉貼著他寬厚的背，滿是留戀：「別走，唐俊，你別走，你留下來好不好？我跟他什麼也沒有發生。真的！唐俊，你相信我好不好？」


  唐俊轉過身，手指溫柔的撫過她的臉頰，拭去她眼角的淚水。他笑著說：「我相信你，雪瑤，我相信你。可是，我們之間不可能了，再也不可能了。」


  今天是厲升，明天也有可能是別的人。他們之間的問題，其實無關第三者，而是他們，永遠沒法心意相通。他掏了心肺的想將最好的東西給戴雪瑤，可是戴雪瑤卻永遠沒有安全感。


  他給不了她想要的東西。


  戴雪瑤的臉上出現絕望的神情。


  「不要，唐俊，我錯了，唐俊，你別離開我！唐俊，你別走！」


  唐俊看著戴雪瑤，狠下心，轉身離開。


  他不是戴雪瑤的良配，從來都不是。以前的戴雪瑤是甜美可人的，是自信張揚的，是帶點小女兒嬌縱的，這樣的戴雪瑤，不是他想看到的。既然他一直給不了她想要的，那他就離得遠遠的吧。最美好的愛情，不是彼此折磨，而是互相成全。可惜他是這樣想，戴雪瑤卻不是這樣理解的。


  *

  江雪喝了不少酒。她的酒量這些年早就練出來了。不過路遙遙她有點擔心，喝了有好幾杯。說到底，是她連累她了。


  江雪吩咐助理去將車開過來，送路遙遙回家。


  「遙遙，你就在這裡等著。」


  「嗯，媽，我不走。」路遙遙乖乖的應著。都說酒品見人品。看到喝了酒，反而比往常更乖的路遙遙，江雪覺得，遙遙這個兒媳婦還真不娶錯。


  結果，助理還沒將車開攏，倒是賀思源到了。


  賀思源打開車門，下了車，喚了一聲：「媽，遙遙。」


  走近了，看著臉蛋緋紅，眼神純凈的路遙遙，賀思源皺了一下眉：「媽，遙遙喝酒了？」


  江雪點了點頭。


  「那遙遙就交給你照顧了。我的車也來了。」


  路遙遙看到賀思源，眼睛亮晶晶的。她伸出手，向賀思源索抱：「思源，抱抱。」


  賀思源張開了雙臂，路遙遙沖了過來，投入了他的懷抱。


  她的臉蹭了蹭賀思源的衣服，閉上了眼睛，聞到他身上的氣味，特別的滿足。


  江雪有點訝異，這，這是喝醉了嗎？


  否則，以平常遙遙在男女事情上略帶害羞的個性，絕對不會當著她這個婆婆的面跟賀思源這樣親密。


  她看向賀思源，問：「遙遙是喝醉了？」


  賀思源伸出手，摸著路遙遙的頭髮，淡淡的回答：「是的。媽，你帶遙遙來這個場合，我想著你會照顧她，也就沒有反對。不過，以後我估計不會讓你帶她出來了。遙遙不能喝酒。她的酒量看起來可以，其實只是發作的時間比一般人晚一點而已。再說了，媽，我不希望遙遙變得世故和深沉。」


  她只要開心的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其他的路，由他來鋪平。


  看著自家兒子對路遙遙的絕對維護，江雪並沒有惱。


  她笑了，溫柔的應道：「好。媽明白了。那我走了。」


  「嗯，媽，你小心，注意安全，到家給我一個信息。」


  母子倆的對話，就像朋友一樣，站在絕對平等的地位。


  －－－－－－題外話－－－－－－


  今天只有一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