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你今年，多大了
夜色有些濃重，南方的晚上，濕氣也很重，不一會兒，樹葉草從上，便凝結起了點點霧珠，慕容霆燁穿梭在中間，比起這夜晚的濕冷，心裡的寒冷才是冷到了極點。
走了不到半個時辰，終於來到一座偏僻的行宮。
外面的守衛一見慕容霆燁，連忙拜見。
慕容霆燁只淡淡地揮了揮手，便徑直踏進了行宮內。
一踏進行宮，便聞見一股淡淡的中藥味，房間的燭火幽幽，似乎還聽見了一絲響動。
「父皇這麼晚還沒有睡？」慕容霆燁沉著聲音問道，語氣里，明顯帶著一絲厭煩，可眼神里，卻是有些複雜。
只見太上皇慕容宇正掙扎著想要起床，常年病重的身體讓他起床有些費勁。
慕容霆燁看到眼前的情景，雖然還是有些厭煩，但是腳上的步履卻是加快了。
他走到慕容宇的床邊，將他扶起來，扶著他走向旁邊的如廁間，慕容宇出來后，凈了手，這才步履蹣跚地出來。
很難想象，當年威風凜凜，氣宇軒昂的慕容大將軍，現在已經花白了頭髮，身體有些佝僂，和一般行動不便的老人差不多了。
「燁兒怎麼想起來看我了？」
慕容霆燁眉頭一蹙，只只問道：「伺候你的公公太監呢，怎麼都不在？」
慕容宇笑了笑：「你奪了我的政權，將我禁足在這裡，每日一碗湯藥吊著我要氣死的身體，誰還會在乎我這已經失了勢的老頭！」
看到慕容宇的怨氣，慕容霆燁的嘴角，揚起淺淺的一抹笑容。
慕容宇說完這句話后又有些後悔，可別因為自己一時解氣的話，連累了伺候自己的公公太監。
接著又平靜地說道：「也沒什麼，只是晚上不想讓人伺候，便讓他們回去睡覺了，你今晚怎麼來了？如果我沒記錯，今日可是你奪完我政權后，第二次來看我了吧。」
慕容霆燁沒有說話，靜靜地走到桌前坐下，慕容宇也來到桌前坐下，父子倆像是要準備促膝長談。
慕容宇坐下後接著說道：「我還記得那是你奪完政權后的第二天，你在我面前耀武揚威，得意滿滿，怎麼，這才沒過多久，就應付不了朝政上的壓力了？」
「……」
「你以為，那個位置，是那麼好坐的嗎？」
「……」
「當初林家的那個昏君，不就是沒有本事，讓我得了空隙，把江山給奪了去嗎？」
「……」
「只是，千算萬算，沒有想到我身邊一直乖順的兒子，竟然也在我得意麻痹之時，奪了我的……」
「父皇。」慕容霆燁平靜打斷道。
慕容霆燁微微一愣，停下了絮叨。
只見慕容霆燁微微嘆了嘆氣，唇角帶著一絲苦澀：「當初，你答應我的，不傷害林清萱，可你為什麼還是將她殺了？甚至讓我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著她，你就匆匆將她和那些屠宮后的太監宮女的屍首一起，給隨意地葬在了亂葬崗，我連她的屍首都不知道，這些年來，連一個衣冠冢我都沒法給她立，也不知道，冬天裡，她在寒冷的地下會不會感覺到寒冷，那些蛇蠍蟲蟻會不會啃噬她的屍骨……」
慕容霆燁說著說著，聲音竟有些哽咽。
慕容宇也微微有些發愣。
「你，還想著她？」
「……」
「所以，你奪我的政權，將我禁足在這裡，只是因為，當初我沒有答應你留她一命，而是將她殺了？」
慕容霆燁抬眸，一雙猩紅的眼睛看向他的父皇：「當初，你不顧我在皇宮裡做質子的危險，執意逼宮，只有她，不顧危險，把我送到你的軍隊里，卻在我往你軍隊方向衝過的時候，她轉身走了！她什麼都知道，她知道是你在逼宮，也知道，你抓住了她肯定不會留她活口，所以，她選擇了逃！可我見到你時，苦苦哀求你不要傷害她，一定要找到她！你知道我當時看著你離去的背影，是多麼的充滿希望嗎？可是你卻帶給我一個驚天的噩耗，你竟然告訴我，你親手殺死的她！」
慕容宇微微蹙眉，臉色在燭火的照映下，顯得越加的蒼白：「那可是林家的孽種啊！留下她，遲早是個禍害！」
「她才只是一個六歲的孩子！」慕容霆燁忍不住朝慕容宇大聲吼了起來，一雙猩紅的眸子，帶著滿滿的憤怒。
慕容宇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長長吐出：「罷了，如果你是因為這件事，那我無話可說！但是如果讓我重新選擇，我還是會選擇殺了她！」
慕容霆燁失望地閉上眼睛，然後轉向別處，再慢慢睜開眼，視線不再觸及他的父皇！
心中的恨意已經讓他不想再看見他那張讓人厭惡的臉龐！
慕容霆燁不想再說話，慢慢起身，將玄色外袍在肩上緊了緊，便離開了慕容宇的行宮，重新走入黑暗的夜色里。
來到行宮門口，欲離開的腳步一頓，半響后，對門口的守衛說道：「傳朕口諭，侍奉太上皇的公公太監沒有盡職盡責，罰半年俸祿，杖責二十，如若再被發現，直接杖斃！」
「是！」
慕容霆燁的眼神冷漠，這次，不再回頭，徑直消失在了濃郁的夜色當中。
痛……
葉子從昏迷中醒來，還沒有睜開眼睛，渾身的疼痛便先一步傳來，彷彿要將她抽筋扒皮。
葉子懨懨地睜開眼睛，嘴唇依舊沒有一絲血色。
只是，睜開的一瞬間，便看到趴在她床邊的慕容霆燁，葉子頓時愣住。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還趴在她的床上？
葉子沒有多想，悄悄地起床，儘力不要驚醒她。
只是，身體一動，全身的傷口彷彿都撕裂開了般疼痛，並且，葉子驚訝地發現，她的內力，竟然被壓制住了，一絲也使不出來！
葉子咬著牙，避開慕容霆燁，繞道他的後面，四面都是牆，肯定是有機關，葉子摸著牆壁，尋找著出路。
「你在找什麼？」
慕容霆燁沉鬱的聲音從背後響起，葉子頓時身體一頓，回頭看向面無表情的慕容霆燁。
葉子嘿嘿一笑：「皇上，你醒了？」
慕容霆燁第一次看到她恢復真實面貌的笑容，雖然唇瓣沒有一絲血色，可也一點不影響那笑靨如花，傾國傾城的絕色又妖孽的笑容。
特別笑起來的那顆小虎牙，讓慕容霆燁有一瞬間的獃滯。
他記得，那個人，笑起來的時候，也有一顆可愛的小虎牙。
慕容霆燁看向葉子的眼睛，頓時柔和了不少，彷彿通過她，看向了另外一個讓她魂牽夢繞的女子。
「你今年，多大了？」慕容霆燁突然問道。
葉子一愣，慕容霆燁為什麼會問她這個問題，不過她也沒打算隱瞞，如實答道：「十九。」
連年紀也是一樣！
慕容霆燁獃獃地看著葉子，如果，如果她沒有死，是不是也該如眼前的女子這般，這樣的傾國傾城？
那一臉的笑靨如花彷彿能融化人世間所有的煩惱和不快！
「喂，慕……皇上。」葉子伸出手在慕容霆燁的眼前晃了晃：「你是不是給我吃了什麼葯？為什麼我覺得渾身無力？」
慕容霆燁被打斷，這才回過神，柔和的眼眸頓時化作冷冽的刀鋒，看向葉子的眼神沉了沉，冷笑一聲：「不過是一些壓制住你武功的藥物罷了！朕可記得，你的武功不錯，所以，朕不得不防。」
葉子見慕容霆燁暫時沒有要危害她的想法，看了看四周，也沒有發現出口，復又回到床前坐下，只是，身上一動，牽動到傷口的疼痛還是讓她忍不住皺了皺眉。
「你最好不要動，你的皮外傷很嚴重，太醫說，需要靜養。」慕容霆燁囑咐道，可一說完話，連慕容霆燁也震驚了，他何時也會不由自主地關心人了。
葉子倒是沒有多想，問道：「你現在把我關起來，是有什麼打算？」
慕容霆燁不再去想剛剛他脫口而出的異常，回道：「我知道，你是鬼魍教的人，所以，朕想知道，你們鬼魍教的領頭人，到底是誰？」
「皇上啊，你這就為難小人了，小人只是鬼魍教的一個小嘍啰，怎麼可能有機會接觸到鬼魍教的高層，我連鬼魍教的教主都沒有見過，是男是女我都不知道。」
「哦？小嘍啰？能被鬼魍教委以重任，安插到齊國太子的府邸做細作，你會只是一個小嘍啰？」
「皇上，你相信我，我真的只是一個小嘍啰，只是前段時間鬼魍教大受重創，損失了好幾名精英，所以我才主動請纓，潛入歐陽太子的府邸，為的，也只是能在鬼魍教有得一席容身之地。」葉子一臉的無奈。
「哦？」慕容霆燁忍不住笑了笑，似乎，和眼前的女子聊天，有著從來沒有過的放鬆，還有一種久違的親切感。
「……」
「你們這些前朝餘孽，對朕的執政就有那麼多不滿嗎？當初林家執掌羽國時，經濟蕭條，農民賦稅不堪重負，羽國上下一片怨聲載道，為什麼你們還會想著光復前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