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往事傷情2
美人師父也沒生氣,臉上亦是不喜不怒,讓人看不出是何心思,正拿一雙眼睛灼灼地看她。
葉知離一下一下地抓著身側的小草,也回望。
雖說她問得有些直接,但是師父的回答可是關係到以後的事情,她不能退縮,也不能退縮。
美人師父最終卻是一笑,這麽一笑,氣氛頃刻間和暖了許多。
“離兒為何會有如此一問?”
葉知離本想胡亂找個理由搪塞過去,可想著接下去要做的事情,也覺得沒有隱瞞的必要了,她很是正經地看著美人師父,目光裏有著些許的嚴肅。
“師父,你和夏暖之間的事情,我都知道的。”
慕洛羽卻是臉色忽地一白,許是想到小丫頭在宮中和夏暖住了一段日子,她知道他們以前的事情也算是情理之中,真想瞞也瞞不住。
他隻得幽幽地歎了口氣。
見美人師父不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湖麵,葉知離又開口繼續說道:“師父,夏暖已成了貴妃娘娘,嚴格意義上來說,夏暖還是你的皇嫂,雖夏暖人好看脾氣又好,但是她已是別人的妻子,你若還喜歡著她,那是不行的……”
葉知離說著,又是斟酌著話語,又是搔著頭,想著像別人一樣來一番濤濤大論,可摸摸肚子,好似隻有那麽幾句要說的,最後,覺得麻煩了,直講重點:“反正你和夏暖這輩子是不可能的了。”
慕洛羽如何不知?知道夏暖已嫁給了皇兄,即使相愛又如何,他亦不可能去窺覷自己的皇嫂,所以自己才會走得遠遠的。
原本是一件挺尷尬挺難以啟齒的事情,被小丫頭這麽一攪,倒覺得這個話題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沉重,隻是小丫頭那一臉破罐子破摔的神情,讓他有些啼笑皆非。
小丫頭說這些話,是為他好,他知曉的,所以,慕洛羽笑了笑,雲淡風輕的模樣。
“為師現在也隻當她是皇嫂。”
不過一句話,慕洛羽說得一張芙蓉臉通紅,作為師父,竟和徒弟說起這樣的話兒,確實是有說不出的怪異。
小丫頭明顯沒有發覺他的不自然,隻因聽到期許的答案,她笑得燦爛,雙眸亮亮的。
“當真?”
慕洛羽臉上的紅暈還未散去,被小丫頭這麽一追問,頓時又是紅雲飄飄。
“當真。”
葉知離笑盈盈地瞅著身旁男色魅人的美人師父,原本就是俊雅不凡,她從沒想過男子害羞,會是如此引人。
“師父!”葉知離忽地喚了一聲,身旁白衣飄飄的男子輕輕地應了一聲,隨即抬起了那雙幹淨清亮的眸子,她忽地抓住了師父的一隻胳膊,把頭輕輕靠在了上麵,那是在逍遙觀時,她最經常做的動作。
“師父如是這樣想的最好了,離兒很開心!”
慕洛羽看著小丫頭的一副姑娘家的憨態,一張芙蓉臉染上了幾分笑意,聽到小丫頭如此興奮地喊著開心,臉上染上笑意的同時,紅雲非但不退,連那耳根也悄悄染上了紅色。
在逍遙觀,他就是極寵著他的小丫頭,盡管現在在皇宮,眼多嘴雜,可他仍不願讓他的小丫頭受到皇宮的束縛,她想做什麽,他就由著她,就算天塌下來,也還有他頂著。
所以,他隻是靜靜地坐著,帶著溫柔的眼眸看著小丫頭俯在他的身側,輕輕吹著風兒,隻是這樣,他就覺得很美好。
眸光所及之處,竟出現了一個宮女,慕洛羽貴為羽王殿下,自有王者之姿,眼一眯,眼底一變,剛剛的溫柔似水頃刻間被狠戾和警告所取代,宮女似被羽王殿下的眼神所嚇到,俏麗的小臉霎時白了又白,羽王殿下頗具震懾的一眼,她自然知曉是什麽意思——勿去亂嚼是非!在這宮中,唯有守口如瓶,才能保住小命,遂在羽王殿下凶狠的目光中,小宮女落荒而逃。
葉知離還沉浸在喜悅中,當然是沒發覺還有這麽一小插曲,她開心夠了才舍得放開師父的手臂,她抬起頭,雙眸還是亮得嚇人。
“師父,既然你已決定不喜歡她了,那你快點喜歡上別人行不行?”
“咳咳……”
這個問題雖已說開,可是被小丫頭這麽直挺挺地說出口,他仍是覺得有些不適應,喜歡上別人……
慕洛羽突然看了小丫頭一眼,小丫頭正用特別期盼的眼神看著他,他隻覺得自己臉上像有火在燒。
傻瓜,我喜歡上別人了,那個別人就是你啊!
慕洛羽的心口似有一團火在燃燒,自己喜歡的小丫頭就在眼前,還在逼問著他如此敏感的話題,他是不是應該不顧一切地衝口而出?
湖水盈盈,柳枝輕擺。
小丫頭依然看著他,目光灼灼;他亦不閃躲,可是看著小丫頭清明得如水一般純淨的眼神,他卻隻是動了動唇,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
他垂下眸,掩不住臉上的落寞。
葉知離卻以為是師父一時沒辦法喜歡上別人,扯著慕洛羽的白袍安慰道:“師父,這個不急的,忘記一個人沒那麽容易,這點離兒知道,離兒隻是想師父能永遠開開心心的。”
開開心心?
慕洛羽側過頭來,微風拂麵,絲絲墨發刮過那張白玉似的臉龐,他的思緒又一下子被扯得遙遠。
他想起自己的小時候,那時候母妃還在,父皇亦是寵他,那個時候的他還小,卻是真正的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即使是太子,也隻有眼紅的份兒。
每每父皇來看他,隻是親他親個不停,他總是被父皇那滿臉的細細胡渣兒弄得發癢,咯咯直笑;而在這個時候,他總是能在角落裏找到那個已長成少年的他,一臉倔強的他,用著仇恨的目光看他的俊秀皇兄。
他那個時候已是太子,卻不叫沈承天,叫慕承天,隻是在他登基成皇帝之時,他當著全殿的文武百官之麵,一開尊口,改成了他母妃的姓氏。
天子擅自改了姓氏,可是件了不得的事情,據說當日,金殿上半數的文武官直斥此為大逆不道之行為,他的皇兄卻已在那日做足了準備,整個金殿上已被禦林軍重重包圍,一些頑固不化的官員被毫不留情地就地正法,那年的登基之日,可謂是血雨腥風,都說喜事不宜見血,可是他的皇兄卻是踏著滿地的鮮血坐上了龍椅,而後不可一世地仰頭大笑,笑得風雲突變。
那時的羽王殿下,也長成了翩翩少年,自從父皇升天後,他就慢慢長成了沉穩沉靜的性子,他看著坐在龍椅上俯視全天下的他,隻是靜靜地垂著眸子。
皇兄是個勤政的人,卻也是個嗜血殘暴之人,隻要認定誰有二心,就是直接除之後快,更甚者,朝堂之上,也不乏和他意見不同者被拉出去砍頭的朝廷命官,在玉國子民的眼裏,他們對於自己的皇帝,與其說是尊崇,還不如說是畏懼,深深的畏懼。
而他,貴為玉國的羽王殿下,卻是從此帶兵打仗,常年東奔西跑,一心輔佐他那天子皇兄,鞏固他的王朝。
卻在某一年,有朝臣參羽王殿下擁兵自重,圖謀不軌,遠在邊疆打仗的他,在戰爭結束後,即刻回京交了兵權,他的皇兄,他是了解的,定是容不下他了,才會任由底下的朝廷命官汙蔑他,縱是他的弟弟,又如何?唯有交出兵權,遠離朝廷紛爭,他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命運,從來就是諷刺的,而他,亦怪不得他,他從來就知道,他的皇兄是恨他的,從小到大。
恨他恨到就連他心愛的女子都要搶走,遙想當年,不過是一道聖旨,他心愛的女子就此成為了他的皇嫂,雷厲風行,不留餘地,這就是他皇兄的一貫作風。
對於夏暖的娘家丞相府來說,還未迎娶就給了自家女兒至高無上的貴妃之殊榮,這是玉國從未有過的天大榮譽,所以,即使丞相府對於已有婚約在身的羽王殿下,無非就是內疚,可搶親的是當今聖上,還是羽王殿下的哥哥,皇家做事從來就不是他們可以揣測的,遂,也隻能帶著即欣喜又內疚的複雜心情把一心隻想嫁給羽王殿下的自家女兒綁上了花轎……
幽幽往事,總是讓人傷懷。
開心?
慕洛羽卻是淡淡的自嘲一笑,自從他的母妃和父皇逝世後,自從他心愛的女子嫁於他人後,他似乎一下子就找不到開心的定義了。
而如今,他一手帶大的小丫頭竟是希望他開開心心……
美人師父側著那張白玉似的芙蓉臉,墨發在兩側輕揚,整個人有著一種飄飄出塵的味道,而在那張臉上,卻籠著淡淡的憂愁,夾著些許的蒼白。
渾身散發著悲傷的師父,讓葉知離很是無措,她下意識地攀上美人師父的臂彎,隻想拂平美人師父那皺得緊緊的眉頭。
“師父,離兒會一直陪著你的。”
美人師父總算回了神,看向她的雙眸也終有了焦距,他忽地一笑,動人心魄,好不容易逝去的紅暈又悄悄地爬上了芙蓉臉。
美人師父看起來似乎有千言萬語,但最終,隻是笑笑的,眼神閃閃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