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篇 第五十四章
衍和十七年正月十五，今年的元宵花燈節空前盛大。
皇上早在年後恢複早朝的第一日就下旨，屆時京都曆年的賽花燈會在瑞和樓舉行，由皇上親自評選出整個京都，有新意且好看花燈前三甲進行賞賜。
京都百姓得知這個消息後欣喜不已，紛紛卯足了勁，使出渾身解數地想要在花燈會上亮相，希望能夠入得皇上青眼。
瑞和樓早在兩日前便不接待客人，全心全意地迎接聖駕以及諸多達官貴人。
除了頂樓和四樓，三樓以下每一個座位都拍出了天價，可樂壞了了掌櫃的。
不過掌櫃的也不敢怠慢，元宵節這天剛過申時，他便一刻不停地接待客人——能在今日來瑞和樓占一席之地的，都是不能得罪的主兒。
一直忙到酉時一刻，聖駕出了宮，他才消停了趕緊換了身花大價錢定做的的新衣裳，領著瑞和樓幾十個夥計在門口迎接。
京都百姓也幾乎傾巢而出，擠在從皇宮通往瑞和樓的主街道的兩旁，都等著一睹龍顏——人們對可望不可及的人與事物，總是莫名地保持著高度的好奇與高漲的熱情。
待皇上與跟隨聖駕一行人都在瑞和樓落座，夜幕已經降臨，瑞和樓早就點上了燈火，京都的大街小巷也都張燈結彩，映照著每一張沉浸在興奮之中的臉龐。
蕭懿進入瑞和樓的第一件事便是欽點出在大堂擺放展出的眾多花燈中的前三甲，未入選的花燈也不是沒有“出頭之日”，而是供在座貴人點評欣賞或買去擺玩。
頂樓雅閣的四扇門此時全數打開，蕭懿與蔣蕙端坐上首其餘人按身份分座兩列。
因寧辰是四國之中唯一出席的親王，所以作為安排在蕭衍的對麵，蕭懿的左下方。
此時他掃了一圈底下對花燈更加興趣的眾人，壓低聲音問蕭懿：
“所以你這是身不能至，幹脆將所有人召集起來，好親眼探個究竟？”
蕭懿先是一愣，然後反應過來寧辰這是在繼續那日他們這裏談論的話題，笑著回道：
“是啊，寧親王有何高見？”
寧辰聽他沒有半點兒猶豫的回答，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得了吧，我看你就是見不得別人過得比你舒坦。”
蕭懿挑眉，“哦？此話怎講？”斂了笑意看向寧辰。
寧辰十分嚴肅地看了一眼外麵，若有所指道：
“我看這底下不僅有受邀前來四國百姓，還有不少番邦人。”
蕭懿聞言淡淡地看著寧辰好一會兒才正色道：
“這些年我致力於恢複國力，無論是陸路還是海路，對通商的限製都放鬆了不少。”
寧辰皺了皺眉，將他把話補充完整：“也給某些人提供了相互勾結的條件。”
蕭懿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凡事有利弊。”然而很快恢複原樣，挑釁地看著寧辰：“看來寧親王已經有頭緒了。”
寧辰罕見地沒有氣急敗壞地懟回去，而是眉頭擰成一團，語氣帶了幾分擔憂：
“這些年我把中心都放在北寧國內，極少關注外界形勢，那日我聽你那麽一說，從瑞和樓回去之後找人查了查。”
蕭懿沒想到那日自己不過隻是透露了一星半點，寧辰竟然就聽出了端倪，還派人去詳查了。
寧辰抬眸看了一眼蕭懿，“我沒想到，當年禍及整個大蕭的天花一事，竟然有那麽大的隱情，除了南疆，背後還有……”說到這他下意識地停頓，似乎因為過於憤怒而無法繼續說下去。
而蕭懿卻欣慰地笑了起來，“看來這些年你確實強大了不少，這都能在短短幾日之內查出來，看來北寧的實力如今也不容小覷了。”他與寧辰對視的眼神裏有純粹的高興。
寧辰當然看得到他眼中的笑意，不自然地低頭喝了一杯酒，然後不滿地瞪了他一眼：“你還有心思開玩笑？都知道麽？”
最後一句寧辰沒有明確人稱？但蕭懿卻聽出來了他想問的是哪些人。
他們談話的聲音不大，不過坐在蕭懿身旁的蔣蕙肯定是聽到了——她專心地給蕭懿天就布菜，也不知是早就知道真相，還是假裝知道，此時很是平靜。
還有寧坐在辰對麵的蕭衍和慕容瑾也聽到了，蕭懿看了一眼同樣往他看過來麵無表情的蕭衍，然後嚴肅地回答寧辰的問題：
“知道那件事真相的人不多，不過，三皇兄肯定是知道的。沒有真憑實據的事情草率公之於眾隻會引起恐慌，這個時候撕破臉皮對誰都沒有好處。”
他仰頭將一杯酒全數倒進肚子裏後繼續說：
“再說了，早在當年大蕭內亂，我被迫推上這個位置的時候，不久料到了會發生這樣的事麽？隻是遲早的問題。”
說到這，蕭懿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當年各路人手聯合起來之所以沒能讓大蕭改朝換代，除了時機未到，還有……三皇兄的豁達與大義、大曆的‘手下留情’和你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說著便看向寧辰，寧辰清了清嗓子移開了視線，語氣生硬地反駁：
“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當時是有心無力。”
蕭懿並不拆穿，而是笑了笑，“那現在呢？”
寧辰睨了對麵的蕭衍一眼，漫不經心道：“現在是不想折騰，隻想安於一隅。”
蕭懿對他別扭地否認無奈地搖了搖頭，“你想怎樣都行，但也改變不了大蕭是塊人人都想占為己有的肥肉這個事實。”隨後又灌下一杯黃湯，辛辣的酒滑入喉嚨，嗆得他口中發苦。
寧辰聽出了他話裏所指，許久才開口：“我可對這塊肉肥不肥不感興趣。”語氣似乎還帶著一絲嫌棄。
然後又想到了什麽似的“嘖”了一聲問蕭懿：“不過，你把大蕭比作肉，那你是什麽，叮死在肥肉上的蒼蠅？”
蕭懿一聽臉都黑了，轄一市九懟了回去：
“就不能是護食的狼麽！”
一匹想要用盡全力去護著他的百姓，他的家，他愛的人，他的孩子的孤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