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玥兒篇 第九十一章
蕭雪重病臥床近一個月在京都並不是什麽秘密。隻是一開始,蕭懿對外隱瞞了蕭雪染的是天花的事實,除了近身伺候的宮女,所有人都以為她是受了重風寒,加上身子弱,所以凶險。
不過當天花開始爆發,所有人在驚慌中找到精神寄托——天蓮教之餘,後知後覺地發現,蕭雪病了這麽久,或許並不是傳聞中的那樣,而是天花!
而且還極有可能是京都第一個染上天花的。
雖然不至於將天花這個屎盆子扣在她頭上,可是她昏迷了這麽久,即便沒人敢說什麽,可誰心裏不是想,這一定是蕭懿下了死命令要保住蕭雪,也幸虧慕容瑾在,所以才能保住這條命。
可蕭雪始終是沒醒來也沒好起來,有些人就難免會想,都高燒這麽多天了,她能撐到慕容瑾找到解藥的那天嗎?就算等到了,她還能平安無事地活下來嗎?
可是沒想到,蕭雪醒了!
也就是說,她身上的天花,醫治好了!
蕭卓這個消息無疑給今天這個對京都百姓來說堪比暗無天日的日子帶來了曙光。
祭台下的人們喜極而泣,奔走相告:
“有救了!”
“我們有救了!”
“太好了……”
祭台上的人聞此也鬆了口氣,但蕭衍與慕容瑾卻還未能完全放鬆下來,因為一想到姑蘇可能發生的情況,一想到他們那對兒女,就忍不住擔憂。
這大概就是天底下父母的心吧?
不過蕭衍與慕容瑾到底比尋常人家的父母要理智和冷靜一些,他們即便擔心也無法瞬移,亦無法改變和解決什麽。
慕容瑾見局麵已經控製下來,便開口對蕭衍說:“我得進趟宮,接種疫苗一事.……”
京都百姓們沒有高興的太早,蕭雪醒來確實意味著她已經找到了能醫治好天花的方法。天蓮教以及陸檀等人的真麵目也被揭穿,大家應該不會再拒絕接種疫苗。
於是慕容瑾想,與其擔心千裏之外的兒女,不如早日將有效醫治天花的法子送到姑蘇,或許還能幫上點忙。
蕭衍未等慕容瑾說完,便默契地看著她,幽深的眼神溫柔了些:“去吧,這裏有我和容祈。”
慕容瑾點了點頭,“嗯,姑蘇那邊.……”她欲言又止,觸及蕭衍緊緊蜷縮垂在身側的拳頭,對他笑了笑:“有驃騎大將軍和師父在,或許事情沒有想象中那麽糟,你要相信昀兒和玥兒。”
蕭衍聽出了慕容瑾話裏的擔憂,鬆開拳頭去握她的手,也對她露出個笑容:“好,萬事小心!”
慕容瑾回握了一下,“你也是!”然後便轉身與蕭卓一同進宮了。
此時,遠在千裏之外的姑蘇城,祭台上的混亂局麵已經大略控製下來,又不少受不了這個刺激的,也均被將士們控製住了。
午後的一陣熱風吹來,夾雜著一股像是壞死皮肉散發出來的惡臭,令人作嘔——但是眾人似乎已經沒有那個心思吐了,一個個心如死灰地坐在地上,茫然地看著周圍與自己同病相憐的人。
相較之下,祭台上反而更熱鬧一些。
殷三原研製解藥的工具以及藥材都全部被搬上了祭台,他一刻也沒耽擱地就開始忙活。
一旁的蕭玥沒骨頭似的地靠在蕭昀身上——儼然將她那高冷的哥哥當作靠枕了,不過她小臉慘白,看上去十分虛弱,蕭昀也沒有想要防守讓她躺下的一絲,而是自顧自地收緊了手臂。
不過即便如此,蕭玥那一雙星眸也沒消停,一直釘在埋頭苦幹的殷三原身上,看了一會兒像是想到了什麽,於是開口:
“師祖,試試在研製出來的解藥……咳咳——解藥上加大劑量……”
蕭玥發此時發著高燒,即便被蕭昀用毯子裹住抱在懷裏也偶爾會打個冷顫,嗓子啞得像含了一口沙子一樣,聽得教人不由自主地皺起眉頭。
殷三原確實皺起了眉頭,停下手中的動作,衝著蕭玥吹胡子瞪眼: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有些藥的少量可以救命,過量卻是要命的,都被吃進狗肚子裏了嗎?”
若是換了其他一個嬌滴滴的小姐,例如張凝之輩,聽到這嚴厲的話,估計都要癟嘴嗷嗷哭起來了。
但蕭玥卻似乎早就習慣了殷三原這種刀子嘴豆腐心的表達方式,自動忽略了他的最後一句話,繼續說:
“我知道,但是我記得解藥裏麵,沒有哪種藥是過量能致死的,時間不多了咳……不試試怎麽知道?”
嗓子幹得難受,即便喝了水也像火燎一般,蕭玥實在忍不住咳嗽,但也還是十分堅強地把話說完。
殷三原見狀臉色沉了沉,冷不防地哼了一聲:
“試試?你有幾條小命可以試?你以為你是貓嗎?”
音落,怕在一旁給自己舔毛洗澡的小狸不合時宜地叫了一聲:“喵嗚——”
眾人:“.……”真不愧是殷三原養的貓,簡直成精了!
容笙率先打破了這尷尬的氣氛:
“殷穀主,您可以先在我身上試。”
誰都知道試藥意味著什麽,即便是殷三原這樣的神醫,也無法保證吃了之後即便不起作用也不會傷害身子。畢竟藥材是一種很特殊的存在,誰都不知道他們所熟悉的藥材合在一起服下,會不會是另外一種功效。
殷三原聽到容笙的大言不慚,睨了他一眼之後,不滿地摸了摸胡子道:
“臭小子,英雄救美不是這麽救的!”
容笙:“呃……”
雖然大家早就知道容笙是因為蕭玥的舉動才也跟著往自己身上抹那些膿液的,但每個人心裏都有自己的定位:
蕭昀就覺得他是將蕭玥當作妹妹,而蕭玥則認為,他心中也懷著天下蒼生。
如今被殷三原這麽一“解說”,場麵頓時有些尷尬。
容笙早就聽說殷三原是個精得不能再精的老頭子了,可這會兒他隻覺得這個老頑童一點兒眼力見都沒有,實在不知道精在哪裏!
好在殷三原經常“胡言亂語”,蕭玥也習以為常,並沒有往心裏去,很快便將重新將眾人注意力轉移到正題上:
“師祖,我記得您說過,凡事不要想當然,而是多嚐試。我們不就是因此才研製出解藥麽?”
容笙聞言行中微微鬆了口氣,然而抬眼卻對上了蕭昀那雙深沉的桃花眸,不知為何就移開了視線。
剛一偏頭容笙就後悔了!他明明沒做什麽,為何要心虛啊?
殷三原當然不認為自己剛剛隨口一說能引起蕭昀的警惕,自然沒有注意到容笙這一小動作。
蕭玥的話無疑說服了他,可他還要嘴硬:“我還說過‘別作死’呢!”
眾人再次:“.……”
不過這次殷三原懟歸懟,還是很迅速地打算試一下蕭玥所說的法子,他背對著眾人搗鼓了好一會兒之後拿出一顆丸狀黑色解藥,“好了。”十分嫌棄地將手一伸,遞到眾人跟前。
容笙眼疾手快地將這顆解藥拿到自己手上:“我來!”蕭玥並沒有跟他爭,因為知道容笙不會同意的,於是便一半擔憂一半懷期待地看著容笙將解藥屯零零下去。
“如何?”慕容瑾咽了咽口水,她覺得此時比自己吃還要緊張。
殷三原聞言忍不住:“哪有那麽快起效的?要是沒被毒死,怎麽也得一炷香之後才知道效果!”
於是眾人屏息,等了足足一炷香。
“如何?”這會兒問的是殷三原,此時緊張的神情與剛剛裝模做樣訓斥蕭玥的模樣判若兩人。
容笙看著所有人都用灼灼的眼光看著自己,莫名地也就跟著緊張起來:“好像.……沒什麽感覺。”
殷三原見狀神情一滯,隨即伸手號著他的脈搏,隨後又恢複了那副繃緊臉的神情:“嗯,確實沒什麽起到作用。”
蕭玥聞言秀眉微蹙,又問:
“身子有什麽地方不適嗎?”
容笙輕輕地搖了搖頭。
此時殷三原一邊轉回自己製藥的工具前,一邊喃喃自語:
“我就說了不可能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