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玥兒篇 第八十章
隨從在得知魏立與江宇打算將所有罪行都堆積在自己頭上的那一刻,內心便坍塌了。
他最信任的人在危機時刻棄了他,那他又何必還替他保守那些不為人知也不能為人知的秘密呢?
在陳陽的追問下,在萬千雙震驚的眼睛下,他說出了事實:
魏立為了拉攏殷三原,先是利誘——承諾給他想要的任何東西。意料之中的殷三原並沒有為其所動,他便開始威逼——拿藥毒穀的存亡來威脅殷三原,殷三原仍然不予理會。
於是魏立拿出了殺手鐧——蕭玥。
眾所周知這位玥郡主是整個大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燕親王與女神醫慕容瑾之女,是蕭衍恨不得放進眼裏疼愛的寶貝兒。
且不說殷三原會不會因為這個尤如珍寶的徒孫而動搖,但他卻不得不顧忌蕭衍——蕭玥若是在藥毒穀出了事,別說藥毒穀,就算殷三原是慕容瑾的師父,恐怕蕭衍也是做得出六親不認的事來。
果然,在隨從帶著魏立的意思“三顧茅廬”之後,殷三原答應了他們的要求:在春末夏初時節抵達江南。
當時殷三原並不知道天蓮教的陰謀,於是帶著蕭玥到了江南之後,就“消失匿跡”了。
而後江南爆發天花,事發突然,殷三原一頭紮入了研製醫治天花法子,直到研究有所進展的那一夜,琉璃閣的人不知怎的找到了他……
他怎麽也沒想到,天花橫行竟是天蓮教的一個陰謀,他活了大半輩子從未見過如此喪心病狂之舉,自己還差點成了幫凶,氣得老頭子七竅生煙,與將魏立派來的隨從綁了,帶著成果一走了之,直至今日。
隨從顫顫巍巍的這番話引起驚天巨濤:
“什麽?”
“竟然還有這種事情?”
“虧得我們這麽相信他,簡直喪盡天良,這種人就該千刀萬剮,下十八層地獄!”
“對!陳郡守不如將他當眾斬首,以解我們心頭之恨和平息枉死的冤魂!”
“殺了他!”
“殺了他!”
“殺了他……”
一時之間,喊殺聲振聾發聵,響徹雲霄,在整個姑蘇城回蕩,氣勢如虹。
每一聲都像一把鋒利的小刀,刮在滿是絕望,狼狽跌坐在祭台上的魏立身上,猶如淩遲。
蕭玥的目光艱難地穿過震耳欲聾的喊叫聲看著台上臉色鐵青的殷三原。
卿玖跟她說殷三原被魏立軟禁的時候,她還以為殷三原隻是中了魏立的圈套,然後便不再深究,一門心思地與殷三原一同秘密研究一直天花的法子。
現在想來才覺得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從來都隻有那老頑童給別人下套的份兒。精明如殷三原怎麽可能會輕易中招?原來是因為自己。
此時已經臨近正午,初夏的日頭已經有毒辣的前兆,炎熱的光線照在頭頂上,閉眼的黑暗與睜眼的光芒交匯,讓人有種眩暈感。
蕭玥恍惚了一下,身旁的人不知怎得就在情緒激憤的人群裏察覺到這一細微的動作。
容笙下意識地想要伸手去扶,“蕭玥,你怎麽了?”但手伸到一般,似乎想到了什麽,愣是停在了半空。
蕭昀聞言也偏頭看了小月一眼,見她臉色蒼白,在日光下能看到藏在她雙鬢裏細小的汗珠,他焦急地喚了一聲:“玥兒!”然後便抬手要去摸她的額頭。
但手還沒有觸碰到蕭玥的肌膚,就被她眼疾手快地攔住了,她衝蕭昀笑了笑:
“沒事,就是天太熱人太多,有點悶。”
還有點暈,她知道自己已經開始發熱了,但現在還不是時候,不能讓蕭昀和容笙發現,否則她的計劃就無法進行了。
蕭昀並不放心,但她堅持,也隻好作罷。
祭台上的陳陽嗓子都喊啞了才讓恨不得將魏立生剝活吞的百姓們安靜下來,他雖早在天花還未爆發的時候就聽過慕容瑾關於這是一場認為陰謀的推測,但此時聽到隨從親口所言,還是難以置信。
蔣睿比他冷靜,在第一時間下令讓將士將天蓮教一幹守衛控製住,台上的魏立與江宇也沒能逃脫蔣睿早就布下的天羅地網,將他們押在了祭台上,接受萬千民眾的謾罵。
不知為何,此時此刻,當了幾十年的父母官的陳陽,在臨近告老還鄉的時候,突然感覺到力不從心。
他咽了咽口水,啞著聲音對那個早就嚇得屁滾尿流的隨從說:
“你繼續說!”
隨從早就被群眾們的憤怒嚇得失魂落魄,連連搖頭:“沒……沒有了。”
陳陽掀開沉重的眼皮看了他一眼,“沒了?”
隨從聲淚俱下地開始“砰砰砰”地磕頭:“我已經把我知道的所有都說了出來,求求各位大人,饒了我這條賤命吧!”
陳陽聞言緩緩地閉上滿是疲憊的雙眼,好一會兒睜開來,疲倦褪去,盡是鋒利,他冷冷看著隨從:
“哼!光是以皇室宗親性命要挾殷穀主這一條就足以讓你以死謝罪了,更別說你還犯下了其他罪行,每一條都罪不可恕,你讓本官當著整個姑蘇百姓的麵,如何能饒恕你這種惡徒?”
說著他便高聲下令:
“來人!將他押入大牢,擇日處刑!”
隨從沒想到自己滿心期待自己能夠撿回一條小命,卻突然遭到晴天霹靂——有堂堂姑蘇郡守竟然食言。
於是他猶如喪家之犬一樣掙紮亂吠:
“你們……你們不能這麽做!放開我!救命!救命啊——”
絕望驚恐的求救聲猶如走調的音節,硬生生劃破了晴空,然後戛然而止。
此事關乎整個姑蘇城百姓的性命,若是不當著眾人的麵給出一個交代,恐不能善終。
因此一場關於人性與罪惡的討伐才剛剛開始……
而此時,一男一女兩道身影在一個隱蔽的巷口看著這幅情形,腳邊還有兩個暈倒在地的蒙麵人。
女子狹長鳳眼往旁邊男子一瞥,“不打算露個臉?”
擁有妖孽般的麵容的男子看了一眼祭台,焦點卻沒有落在台上,仿佛是看向更遠的地方,然後才勾了勾嘴角說:
“有殷穀主加持已經夠了。”
音落便攜著女子的手,緩緩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