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五章 拔刀，互相向
驍勇大將軍，是北寧王下令對率領六萬大軍精兵出征大蕭的寧辰的封號。
而此時的寧辰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皺著眉頭與容祈對視。
見到曾經熟悉的麵孔，往日一起調侃說笑的情形似乎就在眼前……
四目相對，容祈有一瞬間看到了以前那個雖然暴戾，但卻單純的寧辰，微微愣神。
然而也隻是一瞬，因為寧辰下一刻便繼續手上的動作，甚至更加殘暴。
容祈見狀怒從心生，夾緊馬腹欲要上前，可北寧軍像是故意的，每當他靠近寧辰接近五米時，便會遭到大量北寧將士的圍攻。
無論怎麽殺都無法突圍，而就在距離容祈五米之外的寧辰對此視而不見，恍若沉浸在自己殺戮的世界裏，下手狠絕，卻未曾再看容祈半眼。
於是局麵很是詭異。
雙方將士均圍繞著各自首領而戰，一個人倒下了，便有下一個人補上，源源不斷。
直至雙方之間的屍體堆積成山，不得不漸漸擴大了範圍，而容祈與寧辰也越來越遠。
不知過了多久，天黑了又亮，雨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衝刷著所有人身上的血跡與汙跡。
而因地勢漸漸匯聚的雨水，全都被染成血紅色，往山腳下流去。
所有人都開始覺得寒冷，饑餓，乏力，眼前一片模糊……
大蕭軍更甚，上陣前本就是空腹狀態，現在還未倒下的將士，全憑意誌支撐著。
容祈任由雨水衝刷著，眼前已開始出現重影，隻能憑著直覺揮動早已麻木的手，砍殺不斷湧上跟前的北寧士兵。
隨後眨了眨眼睛，努力地看著離他有些距離的寧辰揮劍的動作緩慢，便停下手上的動作，聲音嘶啞衝被大雨遮得朦朧的身影喊道：
“寧辰，我就問你一句，你當真要斷了這份情誼，反目成仇嗎？”
大雨雖大，卻遮擋不住容祈這發自內心對寧辰的拷問。
隱約見到寧辰也停止了手上的動作，一個踉蹌，往後退一步踩到屍體重心不穩地往前傾，右手的劍便插進土地中，彎曲雙膝，單腳跪在了地上。
周身敵我將士仍舊廝殺著，而他們兩人卻仿佛靜止一般，都在等著對方下一步的動作。
然而也隻是片刻，容祈便察覺到有危險在逼近。
當他餘光瞥見銀色時，已經來不及了，受傷因為乏力而慢了一步。
隻得往旁邊側了一步，那銀影堪堪擦過手臂，留下了火辣的疼痛。
一直在容祈身側的趙非則是在第一時間擋在他身前。
是匕首！
容祈反應過來時，便見到身前的趙非應聲倒下，伸手欲要去扶住趙非，卻發現剛剛被匕首劃破的手臂使不上勁。
是沾了毒匕首！
容祈單手撐不住趙非，不由往前撲去，卻見寧辰依舊保持單膝下跪的動作不變。
而他身旁，多了一個青色的身影。
不，有很多個青色身影。
容祈甩了甩頭，發現自己眼皮愈來愈重，視線也愈來愈模糊。
而那個青色的身影，離自己愈來愈近……
近到他以為，自己會成為青色身影的刀下亡魂時，耳邊傳來了一聲：
“援兵到了！”
到了麽？
容祈鬆了一口氣，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而離容祈尚有兩步之遙的青色身影聽到此聲，不由皺了皺眉，右手一甩，那呼喊的士兵尚未喊出的話便梗在喉嚨，永遠說不出話來了。
當蕭衍騎著戰馬，踩著泥濘而來時，便看到了倒在屍體山上的容祈。以及不遠處不知何時重新站了起來，繼續揮動手中的劍的寧辰。
蕭衍冷聲對莫東莫北下令，讓他們帶著容祈回駐地醫治。
隨即便帶著先遣部隊，一路披荊斬棘，漸漸接近寧辰。
早已精疲力盡的寧辰聽到馬蹄聲，太炎看向來人，觸及蕭衍冰冷的眼神時，有一瞬間的晃神。
恍若看到了兩年前，蕭衍因打賭輸了，親自帶人到北寧護送他到大蕭的情形。
雖然蕭懿堅持說，蕭衍那是故意輸給他的，他不會相信的。
那時候，蕭衍也是一臉冷漠，不過並沒有半點不耐。
如今寧辰還記得，而那些在他背後說三道四的北寧朝臣，見到堂堂大蕭三皇子，令人聞風喪膽的“閻王”竟然親自護送他時臉上震驚的神情。
那是他第一次，在自己的國家，感受到了被人尊重的感覺。
他當時以為，他們可以成為一生的兄弟，朋友……
青色身影在眼前一閃而過，寧辰隻覺身上一輕，隨即便覺得顛簸，蕭衍的身影也越來越模糊了。
不可能了……
誰讓他們是不同國家的皇子，從出生就注定要敵對，要拔刀相向，分個勝負……
寧辰閉上了眼睛，晶瑩的液體不斷地從臉頰滑過，舌尖嚐到了鹹澀的味道，難以下咽。
就在寧辰被青色身影帶走時，北寧軍也紛紛撤退。
這場大戰持續了三天三夜，雖然大蕭軍沒有奪回城池，但也算是第一場擊退北寧軍，取得勝利的仗。
不少將士當場扔下手中的武器，抱著身旁沒了溫度的，曾經與自己並肩作戰的弟兄們慟哭。
一時之間，北嶺山上傳來巨大的悲痛聲響，在透著寒氣的大雨裏回蕩，令人肅然。
慕容瑾與莫東莫北幾乎是同時到達營帳的。
她一下馬，顧不得換下被淋濕的衣裳，連忙讓人取來醫藥箱。
當小淩和盧嫣進入營帳時，見到跟前躺著的兩個男子，不由臉色慘白，小淩更是當場發出短促的叫聲後暈了過去。
慕容瑾看了一眼傷勢比容祈嚴重得多的趙非，不由皺了皺眉，衝秋菊和冬梅說道：“扶小淩下去！”
秋菊和冬梅聞言連忙應下上前把小淩扶了下去。
慕容瑾一邊查看趙非胸前已經發黑的傷口，一邊冷聲道：
“你若看不了，也下去！”
盧嫣咬了咬下唇，堅決地搖頭：“不！”
慕容瑾抬眸看了她一眼，秀眉微蹙，隨即開口：
“那就過來搭把手！”
盧嫣深吸了一口氣，把在眼眶裏打轉的眼淚憋了回去，鬆開掐入手心的拳頭，上前替慕容瑾脫下趙非身上的盔甲。
慕容瑾皺著眉頭仔細查看後出聲道：
“匕首上有毒，需要挖除腐爛的血肉。”
盧嫣鎮定應道：“好！”隨即便把醫藥箱裏的銀針以及小刀一一取出。
慕容瑾接過盧嫣用火烤過的小刀，全神貫注地處理傷口，營帳裏一時悄然無聲，隻有小刀擦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