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一盤大棋
高風忍無可忍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想乾的事嗎？」宋清衍垂下眼帘，臉上掠上幾分落寞，「如果我跟你說，我只是想擺脫這裡亂七八糟的人，找一個清凈的地方了此殘生，你信嗎？」
「不信。」高風毫不客氣的搖頭。
宋清衍頓時臉上綻開一抹無比絢爛的笑花。「果然還是騙不過你去！大哥，雖然我知道你很不想認我這個弟弟，可是咱們的確就是血脈至親，你明明對我那麼了解，卻還非要死撐著不承認。你這個人真有意思，我是真挺喜歡你的。」
「不過，我對你更多的感覺確實恨。你說，為什麼我們是同一個爹生的，甚至你母親的身份還遠不如我的母親，可你的母親為了保護你，她就能做出那麼大的犧牲？而我的母親，她為了所謂的自己的地位，就把我給拱手推了出去！」
「你流落民間，被人那麼欺負侮辱，你也沒有發瘋。最終你還遇到了一個這麼好的妻子，你們生兒育女，還把家業給發展得那麼好！可我呢？從我懂事起，我就看著我爹在我跟前男女不忌的隨便玩樂，我才十歲，他就把我也給拖下水，然後又把我當做禮物送給別的男人，好給他換來好處。」
「我隱忍這麼多年，才終於除掉了他，也除掉了他的那個臂膀。可是為了除掉他們，我卻又欠了太子這麼大一個人情！太子仗著這一點，對我索求無度，我忍不了了！」
「我現在什麼都不求，我只求能擺脫掉他，那麼當眾丟臉無所謂，被趕出京城也無所謂。只要離開這個鬼地方，以我的聰明才智，那還不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我一定會反超你的！」
等他扯著嗓子嘶吼完，高風才開口：「所以說，你和太子在凈房裡的那件事，真的是你設計的。」
「沒錯，就是我。太子對我的身體很迷戀，所以只要我主動勾引他，他就絕對把持不住。年三十的晚上，是我騙他一起和我去了凈房。他知道那麼做不對，可他卻抗不過對我的迷戀，最終還是沉淪了。然後，我的目的就大刀了。」宋清衍笑呵呵的點頭。
「那麼今天呢？你既然知道太子這麼迷戀你，他絕對不會容許你離開他的掌控範圍。那麼知道你被皇上趕出京城，他就一定會來找你。」
「我當然知道。所以我不是趕緊讓人去請你們過來了嗎？大哥你們出現得也正是時候。現在整個京城裡，也就只有你們有這個膽量和太子正面對戰了。」
看著宋清衍滿臉堆笑的模樣，顧采寧胸口一陣發涼。
「那你又知不知道，我們幫你趕走了太子，那就是得罪了他。你若是真的走了，他一定會把這筆賬都記在我們頭上。以後我們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我知道啊！可這個又和我有什麼關係？我只要離開這個地方，就能過上安穩的日子。以後你們是死是活，我管得著嗎？」宋清衍毫不客氣的回答。
顧采寧氣得直接往他臉上甩了一巴掌。「無恥！」
宋清衍被打得偏過頭去。
他慢慢迴轉頭，就見一縷鮮血從他嘴角慢慢流淌下來，他的嘴角都被顧采寧打破了。細嫩的臉頰也正在迅速腫脹起來。
但他不以為意，只隨手擦擦嘴角的血，就繼續笑道：「這一巴掌就當做是我幫你們辦好蛇肉羹這件事的添頭。現在，我們徹底兩不相欠。」
「好。」高風立馬點頭，「我希望你說到做到。」
「放心好了。你們討厭我，難道我就不討厭你們嗎？要不是需要你們來給我做擋箭牌，我根本就不會費那個大力氣把你們從那個窮鄉僻壤接回來！」宋清衍板起臉，「不過事實證明，我的猜測沒錯，你們兩個人的確很好用。現在，我終於可以重獲自由了！而你們的作用也已經到頭了，看在兄弟一場的份上，我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難看，你們走吧！從今往後，我們老死不相往來。」
這一番話，又在顧采寧和高風心頭攪弄起了驚濤駭浪。
兜兜轉轉，原來這個傢伙想盡辦法的把他們從雙柳村弄過來，就是為了幫助他回歸自由之身？
他這個圈子繞得還真夠大的！
只是轉念一想——要是沒有他們，他還真做不到這一點！
汝南王，二長老，還有太子，隨便拎出來一個都是京城裡數一數二的人物。能和這三個人都為敵的，除了他們也找不出來幾個了。
而能和這三個人正面剛的，也就只有他們倆。
他這一盤大棋下得真好，每一步都走得恰到好處。
現在勝利在望，他已經不需要他們了，也就直接一腳踹開他們。順便，也把對付太子這個大麻煩又甩給了他們。
「當初在雙柳村，我就該直接把你給掐死。」高風冷聲道。
「只可惜你沒有，所以現在這個結局都是你自找的！」宋清衍得意洋洋的道，「好了，大哥大嫂你們該走了。小弟我也要收拾東西，準備離開京城這個鬼地方了！」
說罷，他揚高音調高喊：「來人，送客！」
語氣里的得意和亢奮絲毫都沒有加以掩飾。
高風轉過頭。「我們走。」
這個人，他以後都不想再看到他哪怕一眼。
兩個人來得匆忙，走得更匆忙。
等他們回到寧王府上的時候，寧王妃給顧采寧的宵夜都還沒下鍋呢！
眼見他們這麼快就回來了，寧王和寧王妃都嚇了一跳。
「那傢伙竟然這麼快就放過你們了？」
「都已經把我們的用處榨乾了，他還留著我們幹什麼？」顧采寧沒好氣的道。
他們倆在生氣？
寧王妃心跳撲通撲通加快了幾拍。
再等聽他們說完了汝南王府上發生的事情，寧王寧王妃都驚呆了。
「那個……宋清衍，他好縝密的心思，好周密的計劃！難為他怎麼能在只見過你們一面的情況下，就把事情給計劃得這麼完美的？」寧王驚嘆。
寧王妃也一臉震驚。「虧得這個人從小就被先汝南王當做玩物在培養。不然，要是他和其他勛貴子弟一樣好好讀書，入朝為官，那麼朝中就要多一個佞臣了！」
「而且，還是魅惑君上、名垂千古的佞臣！」寧王補充。
寧王妃點頭如搗蒜。
顧采寧也頷首。「他的確聰明得過分。以前我們還是低瞧他了。這件事是我們的疏忽，那麼被他給陰了，我們認栽。」
雖然輸了，但是回想起這一年來和宋清衍鬥智斗勇的過程，她又有一種酣暢淋漓的爽感。
以前她還覺得只有打架會帶來這麼暢快的爽意，但是宋清衍刷新了她的認知。
雖然說，宋清衍現在給他們挖了一個大坑，愣是把他們給推到了太子的對立面。
接下來，他們又有的忙了。
從離開汝南王府，到現在回到了寧王府，高風一直沉著一張臉。
顧采寧和寧王寧王妃說了這半天的話，他也一直一聲都沒吭。
顧采寧看在眼裡，她悄悄推他一把。「你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突然發現自己被人當槍使了，心裡不大高興。」高風低聲道。
而且這個把他當槍使的人還是他的親兄弟。
他的兄弟緣實在是不好。好容易張元立讓他走出陰影，現在宋清衍又成功的把他給拖進了深淵。
顧采寧連忙拍拍他的肩膀。「沒事。我之前說過，與天斗其樂無窮，與地斗其樂無窮，與人斗更是其樂無窮。反正之前咱們就已經得罪太子了，現在只是得罪得更狠一點，這也沒什麼。」
「就是，你們還有我們呢！我們肯定是站在你們這邊的。如果回頭真被太子一鍋端了，咱們在黃泉之下也有個伴，不算虧！」寧王妃忙道。
「我知道。」高風頷首，「其實犧牲掉我自己沒什麼。可我就擔心小弟，還有村裡那邊……」
「這個你們就放心好了。現在太子還沒有到那個地步呢！東川省的蛇肉也得到了皇上的點名稱讚。咱們只要在太子掌握實權之前讓它的地位不可動搖，那就算太子日後登基為帝，他想解決這件事也得好好想想。更別提，還有軍方那邊……」寧王悄悄對他使個眼色。
高風和顧采寧都心知肚明。
現如今，雙柳村的蛇肉乾都已經成為了瀚海軍、博海軍、六安軍等好幾個軍營的穩定乾糧供應商。那麼，如果他們能將這個身份徹底穩定下來的話，太子為了邊關安定、國家穩定著想，也就更不敢對這項事業輕舉妄動了。
而養蛇肉、制蛇肉乾這些技巧現在全都被掌握在雙柳村鄉親們手裡，大傢伙輕易不會外傳。
太子想要找人替代他們，那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無心插柳，卻沒想到當初隨意的一個舉動，現在卻幫了他們這麼大一個忙！
高風頷首。「我知道了，我這就給西寧侯還有林大將軍他們寫信，請他們幫我一個忙。」
這些年這些人從他們身上佔了不少好處，尤其他們家還和西寧侯府成了姻親，那麼現在找他們幫個忙也是理所應當的。
寧王立馬點頭。
「我就是這個意思！」
高風說到做到，他這就回房去，給西寧侯和林大將軍都寫了一封信，西寧侯世子甘世睿他也沒有漏下。
張元立得知這件事後，他也主動提筆給瑋哥兒寫了一封信，再一道交給寧王，讓寧王通過特殊通道，以最快的速度送到這些人手上。
這件事辦完后沒兩天，他們就又聽到了從宮裡傳來的最新消息——太子的病情加重了。
「剛被皇上痛打一頓，身上的傷口才剛結痂呢，他就不顧一切的衝出皇宮，還和宋清衍來了那麼激烈的一場追逐戰，他身上的傷口不再度撕裂才怪了！再加上情緒過分激動，心情又極度壓抑，他要是病情不加重才有鬼了！」顧采寧聽說后就冷聲道。
「而且，這應當也是宋清衍計劃中的一環。」高風隨即接話。
宋清衍已經訂好了離開京城的日子——正月十六。也就是元宵節過後的第一天。
那時候道路上的冰封還沒化完呢，可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這個地方了！
而太子經過這一次的折騰，他必定要纏綿病榻至少半個月。這個空檔正好方便他放心的遠走高飛！
「其實這樣也挺好。至少元宵節燈會上，咱們就不用和他硬碰硬了。」顧采寧又道。
太子這次在宋清衍手上栽了那麼大一個跟頭，又在他們跟前遭受了那麼一通屈辱，現在心裡指不定多恨他們呢！
一個人在嫉妒的憤怒之下，他什麼都幹得出來。
而他們再膽大妄為，也不至於傻到當著文武百官以及京城百姓們的面和太子對著干啊！除非他們不要命了！
關起門來，太子妃的臉面他們可以不給，但是在外頭，未來儲君的顏面那是絕對不可損傷的。至少，他們還沒那個本事。
所以，既然現在太子爬不起來床，他們也能再緩幾天。
等過了元宵節，過節的氛圍淡去，京城裡的各路奇葩再度出馬上躥下跳，他們混跡在當中，也就不會顯得太過耀眼——雖然他們的舉動註定又會引發各路人馬的關注。
高風點頭。「的確是這樣。」
而張元立此時已經開始計劃在元宵夜沿街擺攤賣蛇肉羹了！
年三十的晚上，皇帝當眾誇獎過蛇肉羹的美味，馬上這件事就在京城裡引起了一波不小的動靜。只是京城地處北方，這裡本來蛇就不多，就更別提吃蛇肉了。正好年前聚義堂不是出了許多蛇葯嗎？竟然就有人跑去聚義堂求蛇肉吃！
誠意侯在和高風一行人說起這事的時候，他都哭笑不得。
不過，他現在和劉掌柜關係極好，自然也從劉掌柜那裡得知張元立這次來京城的計劃。所以既然有人上聚義堂打聽蛇肉，他也就趁機給醉仙樓打了一波廣告。
至少在小範圍內，京城裡不少人已經知道了在東川省有一個叫醉仙樓的酒樓，在做蛇肉上很有一套！
「既然消息已經放出去了，那我就要趁熱打鐵，趕在這個好機會讓京城百姓們好好嘗嘗我們醉仙樓的蛇肉！」張元立一手叉腰，氣勢洶洶的道，「只要再在元宵節上徹底把這個名聲坐實並傳播出去，接下來咱們的醉仙樓京城分店就能順利的開起來了！」
這個人雄心勃勃。而且他不止把計劃做得好，在具體的行動上他也從來沒有落下過！
就像這次從東川省過來京城，他還特地帶來了好幾百條蛇呢！
一路往北走，天氣越來越冷，正好蛇都進入冬眠狀態，還省了他給蛇餵食，以及給蛇肉保鮮一系列事項。
現在這些蛇還都裝在蛇箱里，養在高風在天水村的侯府上。
他已經把計劃都做好了，顧采寧和高風又能怎麼辦？當然就只能竭盡全力的支持他了。
雖然時間很趕，但有寧王在，張元立還是很順利的在朱雀大街邊上尋摸到了一個不錯的位置。
然後，就是尋找賣蛇肉的的人手了。
這個就比較難辦了。
花錢倒是小事，最主要的是——現在是給醉仙樓蛇肉打開名聲的關鍵一戰，他們任何方面都馬虎不得。所以，從殺蛇到做蛇肉，再到將蛇肉送到客人們跟前，這些都必須經過信任的人的手。
不然，鬼知道誰會對蛇肉乾點什麼，導致他們一年的辛苦努力都前功盡棄？
年三十晚宴上進貢上皇帝餐桌的菜不止東川省蛇肉羹這一道，自然也有許多人都打著來京城打開市場的主意。這些人就是張元立現在最強有力的競爭對手。
作為一個在商場上馳騁多年的人，張元立從來不憚於以最大的惡意揣度這些人。畢竟，他在對付競爭對手的時候手段也沒有光彩到哪裡去。
所以現在，他堅決要求賣蛇肉的人手必須全都是自己人！
只是一時半會的，上哪找那麼多值得信任的人去？
這個時候，沉寂許久的村長主動站了出來。
「其實，我有一個主意。」
「村長您請說！」張元立忙道。
「我覺得，你們可以從天水村找人啊！我看他們都在想方設法的巴結風哥兒呢！現在如果風哥兒開口，他們肯定會屁顛屁顛的答應！」
「咦？」張元立頓時眼睛一亮，他趕緊朝高風那邊投去一道希冀的目光。
高風抿抿唇。「這幾個月，天水村的風氣改善了不少，新任村長也的確是一個比較公道的人。如果拖他在村子里挑選人手，這些人應該值得相信。」
畢竟，前任村長就是因為他的緣故被換掉的，那對父子現在還在大獄里吃牢飯呢！有這麼一個前車之鑒在，其他人誰敢不老實？
「那麼，這件事小弟就託付給大哥你了！」張元立打蛇隨棍上，立馬就將事情交託給了他。
高風點頭。「好，我知道了。」
回頭他就叫人將新村長給請了過來。
新村長聽了他的提議后，他只稍稍沉吟了一下，就道：「侯爺您肯給我們一個表現的機會，我們當然樂意去做。只是，在下現在有一個不情之請。」
「你說。」
「我想和鄉親們都想跟你們學養蛇！」
嗯？
高風眼神一暗，新村長就瑟縮一下。可他握緊拳頭，還是繼續說道：「侯爺您也知道，我們天水村說是在京城邊上，可因為地理環境不好，鄉親們的日子並不好過。現在也是因為侯爺您過來了，才帶著其他人都知道京城郊外還有我們這個地方。」
「可是，光有名氣有什麼用？我們要的是現成的好處，大家現在只想能有肉吃、有新衣服穿！這些日子，我和黃村長聊了許多，知道你們的雙柳村一開始也是一個破敗的小村子，後來靠著養蛇一步一步富足起來的。既然雙柳村可以，為什麼我們天水村不行？」
「而且，侯爺您的侯府落在了我們這裡，咱們就是一體的，以後也撕擄不開。您就行行好，提拔提拔我們吧！再說了，要是我們真把蛇養成功，那麼以後京城的醉仙樓也就有了一個現成的送蛇肉的所在，不必千里迢迢的從東川省把蛇送過來這麼費時費力不是嗎？」
他一股腦的把肚子里的話都給說了出來，說完了，他連忙喘上幾口氣，再小心翼翼的看向高風：「侯爺您覺得呢？」
「這個計劃，你們私底下已經計劃很久了吧？」高風突然問道。
新村長連忙點頭。「不敢欺瞞侯爺，小的的確是在聽黃村長說起雙柳村的發跡史的時候就動了這樣的心思。後來聽他說得越多，小的就越心動，慢慢的心裡就做出了這個規劃。」
「只是養蛇、做各種蛇製品其實是十分辛苦又枯燥的事情，而且你們如果真想做的話，那就必須從雙柳村那邊抽調人手過來教你們。你們確定能受得了被窮鄉僻壤來的人指著鼻子罵這份氣？」高風又問。
新村長苦笑。「大家都窮得飯都吃不起了，誰還在乎什麼受氣不受氣？」
高風頓一頓，他觀察了一下新村長的面色，確定他是認真的，他才輕輕將頭一點：「那就先看你們元宵節晚上的表現吧！」
「侯爺，小的真的……」
新村長本來絞盡腦汁的還想再列出來幾點表達他們的誠意呢，結果誰知道，高風就吐出這句話了！
他竟然就這麼同意了！
沒有刁難，沒有嚴苛的前提條件，就這麼爽快的同意了！
村長頓時開心得都跳起來了！
「多謝侯爺！多謝侯爺！您放心，小的這就去給您挑幾個最穩重可靠的人，保管叫他們在元宵節晚上把一切都辦得妥妥的！」
丟下這話，他就一溜煙跑了出去，就連行禮都忘了。
高風見狀，他卻嘴角一勾，臉上浮現出一抹淺笑。
顧采寧看在眼裡，她也笑了。「不錯啊，主動送上門來的幫手。看來現在是老天爺都在幫小弟在京城開拓市場呢！」
「的確。所以說，是時候到了。」高風也點頭，意味深長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