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藍家人
「不是上次從別苑回來，皇上就病了一場嗎？」寧王妃淡聲道，「他病得很重，一度國事都只能交給太子去處理。在病得最重的時候，他把王爺給叫過去，兩個人秉燭夜談，說了許多知心話。」
顧采寧不動聲色，只靜靜聽著她說話。
寧王妃又道：「皇上對王爺坦露心跡，原來他早知道太后不是他的親生母親，先王妃才是。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太后對他並不怎麼親近，又一直防備著他知道真相后和自己不親，總是一再對他強調自己對他的付出，逼著他表態一定要孝順自己。從小遭受這樣的對待，他的心情一直很壓抑。」
「再回頭看看我家王爺，他卻是生活在父母的寵愛之下，每天都快快樂樂的。同樣是母親生的，可是先王妃卻只疼愛弟弟，對他不聞不問，皇上心裡難免不平衡。所以，他也就只能想方設法的把王爺從先王妃身邊帶走，然後讓王爺的日子不好過。先王妃看到他受罪，自然也跟著傷心難過。然後，皇上心裡就快活了。」
「他其實也知道自己這麼做不對，可是自己爹不疼娘不愛的，不給他一點發泄的渠道，他就要瘋了！不過那次在別苑，他看到王爺不惜豁出性命也要保護他，他才突然發現——先皇和太后都已經作古，公公婆婆也都不在人世了，皇上在這世上最親近的人就只剩下王爺一個。而且這一次，一母同胞的親弟弟還救了他的性命，那他又何必還沉浸在過往的不忿里久久不能自拔？」
「想通了這些，他也就不再糾結，徹底對王爺敞開心扉，兄弟倆現在的關係好多了。」
「是嗎？那挺好的。」顧采寧含笑點頭，「不過，太子難道就沒有任何反應？」
「他有啊！之前每次皇上叫王爺進宮去說話，太子還想和往常一樣挑釁呢！不過每次他還沒來得及發作，皇上就已經先主動把太子給訓斥一頓。這麼被皇上訓斥過兩三次后，他就知道皇上是真心的維護王爺，以後對王爺的態度也變得恭敬多了。」寧王妃笑道。
顧采寧也就點頭。「要是這樣的話，那還不錯。你們用自己的血，總算是換來了一些應得的東西。」
「可不是嗎？現在我們可算是能過幾天安穩日子了！」寧王妃長舒口氣。
「對了！」說起太子，寧王妃馬上又想起一件事，「那天你們喬遷之喜，宋清衍不是被柳小姐給當眾狠狠下了面子嗎？他回家之後就又稱病卧床不起，好幾天都沒有出門。太子得知消息后，竟然不管不顧的，喬裝打扮跑去汝南王府上陪了他整整一天一夜！」
顧采寧眉梢一挑。「竟有這事？你們是怎麼知道的？」
「你也不看看我家王爺是什麼人！」寧王妃得意的微抬起下巴，「他主管皇宮裡的採買，那麼京城裡做買賣的人哪個他不認識？那些人在京城裡也都是手眼通天的，京城裡頭有點什麼消息，他們知道得比誰都快。再加上最近我們不是一直十分關注汝南王府那邊嗎？他們投其所好，汝南王府那邊有點什麼動靜都巴巴的過來告訴我們。」
「所以前腳太子剛上了汝南王府的門，後腳我家王爺就已經知道了消息。甚至連太子是什麼時候走的，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再聯繫到那天太子突然離開東宮，第二天才回去。這兩個時間疊加在一起，不就推斷出找上汝南王府的那個人就是太子了？」
「沒錯。看來這個人還真是太子。」顧采寧頷首，「這麼說的話，現在太子和宋清衍的關係十分的親密啊！」
「何止是十分親密？他們根本就差當眾宣告兩個人的姦情了好嗎？」寧王妃沒好氣的道，「這次老汝南王死、連同火玄宗二長老被處決，事情之所以進行得這麼雷厲風行，一切都離不開太子的手筆。宋清衍這麼柔弱可憐，在汝南王和二長老手下又吃了那麼多苦頭，太子一口氣全都幫他報復回去了！這麼深重的恩情，他又能怎麼報答？」
那就只能用肉來償了。太子需要的不就是這個東西嗎？
顧采寧嘴角微勾。「看來，太子殿下對宋清衍是真愛啊！」
不然，他怎麼會心甘情願的為他做這麼多事？
「誰知道呢？」寧王妃搖頭，「反正我只知道，就這兩天，太子又給他定了一門親事。而且這一次，還是女方主動送上門去，哭著喊著要將家裡的女兒許配給宋清衍的！」
「是嗎？誰家？」
「就是工部員外郎藍家。那一家人最會鑽營了，而且一天到晚都在想方設法的巴結討好京城裡那些權貴們。不過因為他們家身份不高，真正的權貴人家根本懶得瞧他們，不算權貴的他們自己還瞧不上呢！所以他們一家子一直不上不下的，就是京城裡的這個笑話。不過現在，家裡的女兒許配給了宋清衍，他們終於要飛黃騰達了，現在一個個尾巴都翹得比天高，嘚瑟得不得了呢！」
「哦，這樣啊！」顧采寧點點頭，「我知道了。」
寧王妃也點頭。「這個消息我只是告訴你一聲，好歹那邊的情況你們得知道。而且你夫婿和宋清衍畢竟是兄弟，他大婚的話，你們肯定也要參加的。既然如此，你們最好早做準備。」
「嗯，多謝你提醒。」顧采寧朝她微微一笑。
寧王妃又臉頰微紅。「咱們誰跟誰呀，需要這麼客氣嗎？」
「也是。」顧采寧又將頭一點，果然不多和她客氣了。
他們難得又來王府上一次，寧王妃可不會這麼輕易的放他們走。所以這一晚他們就在王府上住下了。
一直到第二天用過午膳，張元立也和寧王聊夠了，寧王妃才終於依依不捨的放行。只不過，晨丫頭姐妹倆還是被她死活扣下了。
「姐姐，你讓我的女兒再陪我幾天。等到過年前後，我肯定把她們還給你！」她厚著臉皮道。
「沒問題！」把女兒交給她，顧采寧放心得很。以前晨丫頭她們也經常過來王府上玩，而且一住就是好些天，她早已經習慣了。
這麼說好，他們才又騎馬出了王府。
只不過，走出寧王府後不久，顧采寧就猛地一拽韁繩，引著馬匹朝左邊一條小巷子那邊飛奔過去。
高風和張元立見狀，他們也連忙跟上。
不過等他們趕到的時候，卻見顧采寧的馬已經停了。她連人帶馬的堵在巷子盡頭，正好和那邊的角落形成一個三角形。三角形裡頭好死不死的困住了一個人，看他的穿著打扮，竟是同中午他們從聚義堂出來的時候見到的那幾個抬轎子的人一模一樣！
顧采寧騎在馬背上，她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個人：「你是誰派來的？為什麼要跟著我？」
小廝瑟瑟發抖。「那個……婉兒姐姐給了我十個大錢，讓我來寧王府門口盯梢，看看王府的客人什麼時候走。我從昨天盯到今天，才終於得到你們出來。我正打算回去告訴她這個消息呢！我明明已經很小心了！」
他的很小心，對普通人來說的確已經夠用了。但對顧采寧這樣受過專門教育的人來說，卻跟明晃晃的在她跟前招搖沒兩樣。她才剛走出寧王府就已經發現了他的蹤影！
只是不想給寧王妃招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她才選擇在走出去一段距離之後才出動，把他給圍堵起來。
「婉兒姐姐？她是誰？你是誰家的人？」顧采寧又問。
「婉兒姐姐是二夫人院子里看門的，我是藍家的人。」小廝老實回答。
藍家？這個稱呼怎麼那麼耳熟？
「就是工部員外郎那個藍家？」顧采寧問道。
「正是！」小廝忙不迭點頭。
要把女兒嫁給宋清衍的是藍家大老爺，結果現在突然又冒出來一個二夫人……
顧采寧皺皺眉，她還想再問上幾句，沒想到這個小廝已經朝她跪下了：「女俠，求求您放過小的吧！小的什麼都不知道，我真的只是聽婉兒姐姐的話過來看看你們幾眼的！您要是真有什麼問題，大可以去找婉兒姐姐、找我家二夫人，這事和小的沒關係！」
「放心吧，等有空我是要去會會你家這位二夫人。我現在對她很感興趣，很想知道她是何方神聖！」顧采寧淡然笑道。
她也看出來了，這個小廝什麼都不知道，完全就是一個被差使的跑腿的。
既然也問不出更多消息了，她就帶著馬後退一步。「你可以走了。」
「多謝女俠！多謝女俠！」
小廝對她千恩萬謝，忙不迭的轉身一溜煙跑了。
顧采寧再迴轉頭，就見高風和張元立已經到了身邊。
「藍家的？」高風輕聲問。
顧采寧點點頭。「是啊！一個在京城裡上躥下跳，好容易才給自己找到一點存在感的人家。不過現在看來，他們已經不滿足於這點上躥下跳了。」
「那就讓我們好好看看，他們能蹦跳出些什麼水花出來吧！」高風只道，「那麼現在，咱們是回家，還是去藍家？」
「回家！」顧采寧毫不猶豫的道，「這個所謂的藍家還不值得我親自上門跑一趟。」
高風也就不再多言，他們繼續一道走上會天水村的路。
這次出去兩天，再等回到村裡的時候，他們發現村裡人看著他們的眼神又變得恭敬了許多。
前腳他們剛回到侯府上，後腳出去溜達的村長也回來了。
他見到高風，就笑呵呵的道：「風哥兒，感情你們來了京城這麼久，都沒告訴其他人你們在老家都是幹什麼的啊？這兩天我和這邊村裡的人聊天，說起你們在雙柳村做的那些事情，他們好些都被嚇傻了！」
明白了。原來是村長正在到處傳播他們的光輝形象呢！
高風無奈道：「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這裡的情況也和之前村裡不同，我說了又有什麼用？」
「當然有用了，而且是有大用！」村長卻一本正經的搖頭，「你們看，現在那些人不就對你們恭敬多了？一開始他們還都當你們真是靠爹才撈到的這個侯爵呢！要是他們早知道你這麼厲害，肯定一開始就過來巴結了。」
「這樣的巴結我不需要。」高風只道。
「那倒也是。憑你們夫妻倆的真本事，你們讓他們心甘情願的選擇追隨你們那是遲早的事。不過我還是不樂意看到他們這麼低瞧你們。我們雙柳村的風哥兒，就該這麼風風光光的，走到哪裡都被人供著！」
因為高風的緣故，現在他名利雙收，走出去都帶風。雖然只是在小小的一個東山縣，但這已經大大超出村長家裡祖祖輩輩的預期了。所以他也盼著高風能得到和他的付出完全相符的回報，那麼現在這個小村莊里那些人的非議他根本就不能忍！
他必須讓他們知道，這個被汝南王父子拚命抹黑的高風是個多麼厲害的人物！
面對村長這麼認真的模樣，高風的表情也慢慢變得認真了起來。
「村長您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現在在京城，真不是我有本事就行的。這裡人心太複雜，名利的糾纏也太多了。這裡的環境和雙柳村大不一樣，所以咱們也不能再以村裡的處事方法來處理這裡的事情。」
「我知道。這兩天和這邊村裡的人聊了許多，我也發現了。你們在這裡的日子過得比當初在村裡還要艱難得多，可真是苦了你們了！」村長嘆道，「只可惜我白活了這麼一把年紀，卻什麼本事都沒學會。現在我也就只能用我的法子，能幫你們贏得一個人的敬重是一個。」
話說到這裡，高風徹底對村長改觀了。
「我明白了。多謝您。」他鄭重的向村長道謝。
村長忙不迭擺手。「你謝我什麼呀？真要謝，那也該是我謝你才對。以前我就佔了你那麼多便宜，接下來我還等著你再想法子再讓我占點好處呢！反正我和村裡人這輩子都賴上你了，你可不能甩開我們不管！」
「村長您放心，雙柳村是我家，也是我這輩子落葉歸根的地方。村裡好，我就好，我永遠不可能丟下你們。」高風定定道。
有他這句話，村長也心滿意足。
「你這孩子心眼實誠，也向來說話算話，我信你！」
不過，推廣雙柳村蛇肉的事情不能急於一時。眼下，高風的重點還是放在了保和堂和聚義堂的合作上。
聚義堂當然也是十分在意這個合作的，而且這次劉掌柜過來京城，他可是帶來了許多保和堂的招牌藥材，其中大都是用蛇膽蛇骨蛇毒之類的製成的藥材，這些在治療各種眼疾以及風濕病方面都有極好的效果。
正好京城這裡多得是需要動腦用眼的官員，人越到老年，身價越金貴，可是身體狀況卻越來越差。這些蛇葯正好能幫助他們強身健體。
因此聚義堂剛把這些藥材推出去，就受到了極大的反響。
本來聚義堂在京城的名聲就十分響亮，現在再加上在這些效果超群的蛇葯，它的聲望就砰的一下爆炸了！
京城上下，就沒有人不知道聚義堂的。而且不管是平民百姓還是達官顯貴，大家有病第一時間想到的都是去聚義堂看病！
更別提，劉掌柜還給聚義堂提供了一百條已經研製好的干蛇，這些可是泡酒的好材料。
這些蛇都已經養了至少五年，一個個膘肥體健，做成蛇干也漂亮得很。誠意侯拿到手后並沒有賣，而是包裝好挨個給京城裡的顯貴們送了過去。
顯貴們得到這份禮物，自然十分高興，那麼現在看到聚義堂的名聲越傳越廣，他們也不吝惜順水推舟，在必要時候提上一嘴、誇上兩句。
這麼一來，才不過短短一個月，聚義堂的生意一下擴張了兩倍不止！
誠意侯從這裡頭看到了巨大的商機，他就更抓住劉掌柜不肯放手，死活要和他簽訂至少二十年的長期合作協議。
他也的確誠意十足。這一個月來，劉掌柜就住在聚義堂了。誠意侯不管去哪都帶著他，京城裡開醫館的也都知道了在東川省東山縣下頭的觀音鎮里有一個保和堂，他們家的蛇葯做得很好！
不管是看在誠意侯的面子上，還是那些藥效奇佳的蛇葯的面子上，這些醫館的掌柜等人也都對劉掌柜客氣得不得了。有了這一份人脈資源，劉掌柜現在在京城開一家醫館都沒問題！
不過劉掌柜並沒有得意忘形，他還認真的和高風商量了一下。
「雖然現在在聚義堂的幫助下，保和堂的名聲已經打到京城來了，可終究我們的根基還是太淺了。京城裡頭的醫館背後大都有大勢力在支持，我們就算靠著那些蛇葯也只能開一個小小的醫館，生意還不一定好不好呢！既然這樣，我還不如安安穩穩的繼續經營觀音鎮上的醫館，然後持續給聚義堂供葯。順便，再慢慢的把保和堂的分店開遍整個東川省。等在東川省站穩腳跟了，我再來京城努把力！」
他是從張元立手下醉仙樓的擴張方式里學到了經驗，現在正打算依葫蘆畫瓢呢！
對於他的這個計劃，張元立很是贊同。「一步一步，穩紮穩打，這是個不錯的主意。醫館不比其他地方，要是經營得不少，一不小心就會鬧出來人命，所以還是小心為上。」
「我也是這麼覺得的。」劉掌柜連忙點頭。
不過，肯定完了劉掌柜的計劃，張元立扭頭就得意洋洋的對高風宣告：「大哥，我已經決定了，明年就來京城開醉仙樓的京城分店！店址我都已經選好了，地也買了，就等年三十咱們的蛇肉羹在皇上跟前大放異彩之後，就可以著手開建了！」
這些日子，他也在寧王的引薦下認識了不少京城裡的富商。他本來就腦子靈活，嘴皮子也能說，再加上有寧王的面子在，那些富商對他也十分客氣，所以雙方相處得十分愉快，他順利從對方嘴裡套出來許多有用的消息。
現在他是信心滿滿，打算進軍京城的生意場了！
高風聽了，他只眉梢一挑。「已經拿定主意了？」
「是啊，拿定主意了。」張元立笑呵呵的點頭，「反正有大哥你給我當靠山呢，我這個生意肯定能做成！」
他現在也是對高風一百個信任。只要有高風在身邊陪著，他就有絕對的底氣去做任何事情！
看他這麼信心滿滿的模樣，高風都被他說動了。
「既然這樣，那你就繼續做你的準備吧！」
「那是當然！我正準備著呢！來都來了，我肯定要好好施展一番我的本事，一定要在京城留下我張元立的足跡！」張元立摩拳擦掌，早已經幹勁十足。
看他們雙方都已經收穫頗豐，村長也躍躍欲試。
「現在我就等著你們把事情辦成了，然後再提攜我一把。只要你們把基礎打好了，我們雙柳村的蛇肉肯定不愁銷路！」
「那是當然！」張元立和劉掌柜雙雙點頭。
想到未來的美好前景，幾個人都開心的大笑起來。
正在高興的時候，一個纖長的身影慢步走了進來。
見到這個人，村長就先收起了笑臉，眼中還浮現出幾分防備。
這個少年就是高承。
見村長這麼嚴陣以待的陣勢，高承也不生氣，他反倒還朝著村長微微一笑：「村長爺爺，您來了。」
而後他再挨個對張元立和劉掌柜行禮，最終才轉身高風和顧采寧那邊：「大伯，伯母，侄兒放春假回來了。」
「怎麼這麼晚。我看村裡的私塾早幾天前就放假了。」高風沉聲道。
「的確我們書院也早就放假了。只是在離開書院后，侄兒先去汝南王府上拜見了汝南王，在那裡住了幾天才回來。」高承老實回答。
聽到這話，別說村長了，就連張元立和劉掌柜都沉下臉。
汝南王宋清衍和高風關係鬧得有多僵，他們剛來就聽說了。結果現在，這小傢伙居然放假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見汝南王？他這是把高風這個撫養他長大、還供他讀書的大伯放到哪裡去了？
不過高風卻臉色不變，他只問：「他找你什麼事？」
「他讓我留在王府，以後就別回來了。」高承笑眯眯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