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徹底放下了
「好。」顧采寧點頭。
兩個人攜手回到家裡,一起去看過王瞎子,確定他老人家已經睡下了。再去到女兒房裡,兩個女兒也手拉著手躺在床上,正睡得香甜。在她們腳邊,毛毛伸展著四條腿睡得四仰八叉的,把一張床的大半位置都給佔了。
這三個小傢伙倒是和諧得緊。
顧采寧和高風見狀微微一笑,兩個人就一道折返回去自己的房間里。
一夜無話。
第二天,宋氏果然活了過來。雖然人還躺在床上,但她已經能吃能喝,也能說話了。
接下來幾天,她的狀態越來越好。不僅可以下地行走,還把女兒叫到身邊來,親自教導她認字寫字。
大傢伙知道后,又沒口的誇陳老爺:「他這個公公真是做得沒話說了!兒媳婦家裡出了那麼大的事,他還對兒媳婦這麼好,自己不低瞧她不說,還不許任何人欺負她。你們看看,現在在他的照料下,這兒媳婦竟然活過來了!這說明了什麼?說明陳家真是積善之家啊,就連老天爺都是站在他們那邊的。所以他們就該祖祖輩輩大富大貴下去!」
這麼肉麻的誇獎,聽得顧采寧雞皮疙瘩都掉了三斤。
「陳老爺可真不要臉。明明和他沒關係的事,他卻愣是把好處全都攬到自己身上去,而且還買通了那麼多人到處給自己歌功頌德,還連這種鬼話都編出來了。只不過……他可要當心聰明反被聰明誤呢!」
後來發生的一系列事件,也證明了她的猜測——宋氏是真不想死了。不僅不想死,她想活,而且是帶著女兒好好的活!
所以,等她身體好轉得差不多了之後,她就將陳家的中饋又給抓進了手裡,陳家的年夜飯當然也由她來安排,甚至年三十晚上的祭祖也一如既往的落在了她這個宗婦的身上。
雖然陳氏宗族裡有些人對此很是不滿,可既然陳老爺和陳旭冉父子倆都堅持守護宋氏這個陳家少夫人的地位不動搖,那別人不滿又能怎麼樣?陳老爺的夫人早就過世了,嫡長孫媳婦就是宋氏。宋氏主導祭祖一事理所應當。
因為這個,陳家裡頭很是鬧騰了一通。但陳老爺身為族長,他力挺宋氏,其他人也無可奈何。
只不過……
「他是不得不力挺吧?既然一開始他都已經把架子給擺得那麼足了,臨時改變陣營,那就等於是在自己扇自己的臉。他那麼要臉的人,怎麼可能做這種蠢事?」顧采寧冷笑。
高風點頭。「的確。他這是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
本來以為宋氏死定了,所以他做足了姿態給外人看。本想著等宋氏一死,那麼萬事皆休,他還順道掙了個好名聲。結果誰知道,宋氏居然又活過來了!而且宋氏雙腳剛能站穩,就開始爭權管家權。那麼他除了咬牙死撐到底,根本沒有其他選擇。
那麼因為這個,陳家那些族人們對他產生怨言什麼的,他也只能咬牙忍了。
當然,陳老爺也不是坐以待斃的人。
在這期間,陳家裡頭又發生了許多事情。諸如宋氏走路不小心扭到腳;她的女兒晚上睡覺蹬了被子,著涼發燒病了好幾天,如此等等,好幾次都差點害得宋氏要將手裡管家的權利給交出去。要是換做以往的宋氏,她的確轉手就把手裡的權利扔出去了。可是這一次,她卻不管發生什麼事,愣是咬牙堅持到底,死活將這一件件的事情都給熬了過去,手裡的中饋更是牢牢抓住,堅決不放。
這些事情顧采寧只聽人說了幾嘴,她就給放到一邊不再多搭理。
「宋氏現在是真清醒過來了,那我可以放心了。接下來該怎麼做,她自己心裡清楚,咱們只需要等著看熱鬧就行了。」
順便,他們也要忙著準備過年了。
不僅如此,張元立那邊更是忙得不可開交——田昊久,也就是田知府的九公子在雙柳村住了兩天後,在回省城之前,還特地往醉仙樓去了一趟,從醉仙樓挑了一個廚子帶回家。
用他的話說:「我爹聽說醉仙樓的蛇肉做得好,正月十五的蛇肉元宵更是美味得很。只可惜我們在省城,一直沒有嘗過,那麼這次我們一定要好好嘗嘗才行!」
言外之意,這個廚子他們竟是要借到元宵節之後!
這可是天大的臉面啊!說明知府大人喜歡張元立喜歡得不得了,這是存心要給他抬身價呢!
消息傳出去,其他人全都聞風而動,不止觀音鎮上的人家都紛紛來醉仙樓定年夜飯,還有隔壁鎮上的、甚至隔壁縣的、乃至省城都有人過來想從醉仙樓請一個廚子過去給做飯。
只是醉仙樓里蛇肉做得好的就那麼幾個廚子。其中一個已經被田知府要去了,剩下幾個實在是不能再外借,於是好些人就乾脆定了年後的請客的酒席。甚至於醉仙樓的元宵宴,也在年前就已經被預訂一空,來晚了的人還訂不到!
眼看知府大人這麼看重張元立,其他人紛紛投其所好,採辦年貨什麼的也大都從張家的鋪子里進。
里正和張元立關係鐵得很,自然也到處向人推薦張元立。
多管齊下,張家的鋪子年前生意火爆得要命,經常貨品剛擺上就銷售一空,鋪子里的夥計更是恨不能再多生出來八隻手來幹活。
只是時近年關,大傢伙都回家過年去了,張元立想僱人都雇不到,就乾脆把顧采寧一家子給拉過去幫忙。
顧采寧和高風一邊給張元立分擔壓力,一邊也要準備大量的菜蛇提供給醉仙樓。也虧得今年他們的蛇院徹底蓋好了,裡頭的菜蛇數量過千,不然還真不夠醉仙樓用的!
如此忙忙碌碌的,一直忙到臘月二十七這天,該採買年貨的都採買得差不多了,張家名下的鋪子也大都關門,掌柜夥計們紛紛回家過年去,顧采寧一行人也才終於得以喘口氣。
在顧采寧和高風打算回家之前,張元立又噼里啪啦的撥了一通算盤。算完了,看到算盤上最後留下的一串數字,他立馬歡喜得跳了起來!
冷不防他來了這麼一出,顧采寧和高風都嚇了一跳。
張元立卻興沖沖的捧著賬冊來到他們跟前:「大哥大嫂你們看!託了知府大人的福,就這一個臘月,我們張家名下的所有鋪子加起來竟然一口氣賺了二千兩銀子!二千兩啊!之前我捐給葉大人修路的也不過區區三千兩,結果到現在,這才幾個月,我就不僅把捐出去的錢都給賺回來了,還倒賺了一筆!而且,如果繼續按照這個態勢發展下去,年後我還能賺上更多!」
「所以說,我當初的決定是對的。只是瞅准機會投出去一筆錢,卻是賣了知府大人一個好。知府大人轉頭就給了我回饋,現在我不僅得到了知府大人的歡心,甚至還從這份歡心裡撈到了實際的好處!只要知府大人在知府的位置上穩坐一天,我就能多賺一天的錢。我這次賺大了!」
他越說開心,越說越激動。最後忍不住,他拉起高風的手又蹦又跳,快活得跟個吃到了糖的孩子似的。
高風聽他解釋清楚,他立馬點頭。「你賭贏了,這是你應得的。」
給官府捐錢這種事情,說起來光鮮,但卻是一件風險極高的事情。要是當官的有點良心,事後給他開一點方便之門,那麼他的確能臉面錢財雙豐收;可要是遇到那等沒良心的官,他拿了錢還一副理所當然的德行,那他們也只能打落牙往肚裡咽。畢竟他們生意人,以後還是得仰仗官府過活,哪能和官府對著干?
就像張元立他爹。為了討好宋知縣,他每年都往宋知縣手裡送進去了多少銀子?可宋知縣拿到錢后,別說開方便之門了,他不給張家的鋪子找事就不錯了!
所以張元立這次帶動人給葉大人捐錢修路,其實也是冒了極大的風險。現在他成功了,也獲得了貨真價實的好處,這是他賭對了。的確可喜可賀。
「我能賭贏,這其中也少不了大哥你的幫襯呢!要不是你在葉大人身邊兢兢業業的做事,把那些大路都修得那麼好,還有大嫂……反正,知府大人肯這麼給我面子,這其中也少不了你們的臉面!」張元立笑得嘴巴咧得大大的,半天都合不上。「所以我決定了!這次賺到的這些錢,我分三成給你們!」
「三成太多了!我們不要。你自己努力的結果,你理所應當自己收下。」高風連忙搖頭。
「大哥你這是和我見外了?」張元立立馬臉一沉。
高風就是一愣。顧采寧無奈搖頭:「既然二弟堅持,那咱們就順了他的心意吧!以後他掙的錢還多著呢,那也不在乎現在這幾百兩銀子。」
「大嫂你說得沒錯!」張元立馬上又揚起笑臉,「現在還只是開始而已。我好容易搭上了知府大人的這趟順風車,這麼好的關係,我怎麼可能不好好利用?以後我賺的錢還多得很呢,你們只管看著好了!」
他這麼鬥志昂揚,看得顧采寧兩個人都不禁心潮澎湃。
「好,我們等著你將日進斗金的那一天。」高風說道。
「放心吧,那一天不會遠了!」張元立毫不客氣的點頭。
張元立的媳婦寧氏站在一旁,她聽著張元立的這些話,她也激動得紅了眼眶。
想一想,從他們被張家趕出來開始,一直到現在,中間他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現在回想起來,那些艱難苦恨還歷歷在目。在這期間,好些次她都差點被肩頭的重擔給壓垮了。好容易到了現在,他們手下的鋪子全部盤活,紛紛開始盈利,他們也不容易啊!
「這麼大的一件喜事,當浮一大白。大哥大嫂,你們今天一定要在我家吃了飯再回去。我這就叫廚房去準備飯菜。你們不喝酒,我就去泡茶,泡上好的碧螺春怎麼樣?」寧氏柔聲說道。
「好啊!」和他們,顧采寧和高風從來也不客氣。而且只是吃頓飯而已,顧采寧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寧氏趕緊就去廚房忙碌了。張元立則是又拿出來一張紙,開始在上頭寫寫畫畫,構想著他年後的宏偉藍圖。
很快飯菜做好了,寧氏叫了鈺哥兒瑋哥兒兄弟倆來請他們過去。
張元立這才不舍的放下筆。「大哥大嫂,咱們先去吃飯,飯桌上再繼續說!」
只是,他們沒來得及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因為他們剛出了張元立的書房,石頭就一臉古怪的走了過來。
「怎麼了?」張元立見狀就問。
「公子,縣城張家的二公子來了,說是來請咱們一家子回去張家過年的。」石頭小聲說道。
張元立冷笑。「讓他滾!」
「小的也和他們說了,說公子你既然已經從張家出來了,那就不會隨隨便便回去。可是二公子卻說,這次您要是不答應跟他回去,他就不走了!」
「那就讓他在外頭待著吧!」張元立冷聲道,直接扭頭就走。
只是,雖然狠心的將這個弟弟給扔在了外頭,但張元立的心情還是因為這件事而被攪弄得亂糟糟的。到了酒席上,他也沒了高談闊論的心思,而是悶頭一杯又一杯的喝酒。
高風看在眼裡,他連忙伸手攔下了張元立又想往嘴裡灌酒的手。
「拿別人犯的錯來懲罰自己,這是傻子才會做的事。」他沉聲說道。
張元立呵呵笑了好幾聲。「現在想想當初,我可不就是個傻子嗎?大哥你知道嗎,我娘過世得早,我現在腦子裡根本都已經不記得我親娘長什麼樣了。曾經一度,我是真想將佟氏當親娘看待的。尤其每當看到她抱著弟弟妹妹們疼愛的時候,我更是羨慕得不行,真恨不得自己是從她肚子里爬出來的!」
「為了得到她的疼愛,我做了不知道多少傻事。光我自己還記得的,就有把我追在她屁股後頭叫娘、我把我的吃的玩的都分給弟弟妹妹們,甚至看到弟弟妹妹能在她床上睡覺,我也厚著臉皮爬上去,結果卻被她給一腳踹了下來!這也就算了,回頭她還去跟我爹告狀,說我輕薄她!然後我爹拿著藤條把我好一頓打,還連葯都不給我上,就把我扔進祠堂里,讓我跪在張氏一族祖宗牌位前頭反省。我又疼又冷,中途昏死過去好幾次,每次醒過來的時候我都盼著他們能出現在我面前,跟我說一句他們是在和我開玩笑。」
「可是,沒有,一直到第二天下午他們才出現!還是我舅舅上門來和我爹談生意,突然提起我想見見我,他才想起來我還被關在祠堂里!」
說到這,張元立臉上的笑容變得異常冰冷。「大哥你知道嗎?那次我是被人從祠堂里抬出來的,後來又病了足足半個月才終於爬起來。而在這半個月期間,我無數次聽到我的兩個弟弟在商量著等我趕緊去死,然後二弟就是名正言順的張家嫡子,以後張家的家業就全都是他的了!只可惜,我讓他們失望了,我不僅沒有死,我還好好的活了下來,甚至現在還活出了這麼大的一片天地!」
他也是個命苦的孩子。顧采寧心裡暗嘆。
以前她就知道他在張家不受待見。而且看他這麼圓滑到近乎到滑不留手的性子,她也能猜到他一定是之前受到過許多折磨,碰了無數次的壁之後才養成了現在的性子。畢竟多智近妖的人只是少數,張元立顯然不屬於這一類。
高風看著他滿臉堆笑,可是眼神卻無比冰冷的模樣,他也幽幽嘆了口氣。
他將酒杯從張元立手中取下來,隨手把酒給倒了,然後提起茶壺給他也倒了一杯茶:「喝酒傷身。如果你真想發泄的話,那就喝茶吧,我陪你。」
「好!」
張元立臉上的笑容變得真切了幾分。他連忙高舉酒杯,和高風手裡的茶碗狠狠一碰,然後一仰頭將茶水給喝下肚去。
兩個人就這樣以茶代酒,喝下足足四壺茶,喝得張元立肚子鼓脹脹的,他才終於停手。
捂著圓滾滾的肚子,張元立一臉苦笑:「大哥,我怎麼覺得你讓我喝茶,就是故意想灌得我一肚子的尿,然後就沒心思管外頭那個傢伙了?」
「對。」高風點頭,「這就是我的目的。」
「你……你還真是!算了,我不和你多說了,我要去茅廁!」張元立趕緊站起來就往茅廁衝去。
一盞茶的時間裡,他往茅廁沖了四五趟。等再回來,他已經累得雙腿發軟,站都站不起來了。
「哈哈,大哥你這個法子還真好用。現在我滿腦子只有不要再去茅廁,不要再去茅廁這樣的想法,根本就沒空再去管其他事了!」癱軟在椅子上,張元立揉著肚子笑個不停。
只是笑著笑著,他就又臉色一變。「不行,我還得再去一趟!」
就趕緊又拖著虛軟的雙腿奔向茅廁。
接下來半天,他應該除了茅廁和椅子沒有別的去處了。
不忍心打擾他和茅廁的相會,顧采寧和高風直接向寧氏告別,夫妻倆就牽上兩個女兒,一起出了張家的大門。
跨過張家高高的門口,他們果然看到就在前方不遠處挺著一輛馬車。馬車裡的人聽到開門動靜連忙掀開車簾往裡看了看,當發現是高風夫妻倆的時候,那人立馬把帘子一甩,沒好氣的罵了句:「我還以為是張元立來接我了呢,沒想到出來的是兩個鄉巴佬!那傻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好好的張家他不回,卻要和這些又臟又臭的莊稼漢湊一起。也就我娘好心,不忍心看到他流落在外,還讓我來接他。大冷天的,我容易嗎我?結果這個小雜種……他就該和這些鄉巴佬一起爛在外頭!」
聽到這話,顧采寧眼神一冷。
但她身邊的高風卻已經主動採取動作。
顧采寧只覺眼前一閃,高風就已經來到馬車前頭。
「你幹什麼?」坐在車轅上的張家小廝忙叫。
高風一把將他拽下來扔到一邊,然後再掀開帘子長臂一伸,就從馬車裡掏出來一個穿著厚厚的棉襖、身上還披著一件狐毛大氅的年輕人。
這個人硬生生被他給從暖呼呼的馬車裡拽下來,他氣得破口大罵:「你個鄉巴佬想幹什麼?你趕緊給我放手!當心你的臟手弄髒了我的衣裳,這麼貴的衣服你可賠不起!」
刺啦——
高風直接一把扯下他的大氅扔到地上。
「哎,你幹什麼?我的衣服,花了好幾十兩銀子做的呢!」張二公子連忙大喊。
他張牙舞爪的想去將這件貴重的大氅撿起來,但高風根本沒有給他這個機會。他把張二公子給提了起來。
高風本來就長得又高又壯,比這位張二公子要高出去一個頭。現在他這麼抓住對方的衣襟將他往上一提,輕而易舉的就把張二公子送到和他平視的高度。自然而然的,張二公子的雙腳懸空,他努力踮起腳尖也只能勉強讓腳尖觸地。
他霎時嚇得臉都白了。
「姓高的,你別以為你和張元立拜了把兄弟我就怕你了!我是他親弟弟,我就不信他會任憑你這個外人對我這個親兄弟動手!」
「那你儘管等著看好了。」高風冷聲回應。
說完,他就保持著這個提起張二公子的姿勢朝前走去。
張二公子踮起的腳尖頓時不中用了。
「你你你……你想幹什麼?你要把我弄到哪去?你趕緊放手,你不放手我可要叫了!你聽到沒有?我要叫了!」他慘白著臉叫喚個不停。
高風根本不理他,繼續提著他走。
張二公子就扯著嗓子叫了起來。
「來人啊!救命啊!這個人要謀財害命啊!」
然而,隨著大家都回家過年,現在路上的人已經很少了,一路走過去也就只碰到了那麼零零星星的幾個。聽到張二公子的喊叫聲,倒是不少人都從別處趕過來看熱鬧。但當看到舉著人的人是高風的時候,他們就都停下了腳步,只遠遠站著看著。
張元立現在可是觀音鎮上的紅人。因為他和西寧侯以及田知府的關係,如今里正都和他親熱得不得了,就更別提劉員外這些一早就和他交好的本地鄉紳們。再加上張元立經常在名下的各個鋪子里走動,幾乎每天都要在鎮上來回好幾趟,所以觀音鎮上的百姓們就幾乎沒有不認識他的。
高風是張元立的把兄弟,而且還是張元立視為親兄長一樣的存在。雖然他來鎮上的次數少,可架不住每次只要他來了,張元立都會主動去鎮子門口迎接。就算他沒空迎接,也會讓石頭駕著馬車去接。這麼幾次之後,鎮上的人也大都記住了高風的臉。
因此,一看干這事的人是高風,大家就都自覺的站穩腳跟,決心先看看再說。
也就只有張二公子的小廝眼見到這樣的情形著急得不得了。眼看張二公子被高風給提著走了,他們趕緊上前想把人給救下來。但人才走出去幾步,顧采寧就已經一腿掃過去,將他給踢得遠遠的。
「你敢壞我男人的事試試看?」收回腳,她冷聲喝道。
小廝嚇得趕緊搖頭,整個人都縮進角落裡不敢亂動。
顧采寧一聲冷哼,就帶著女兒去追高風了。
小廝這才從地上爬起來,他也沒了去和高風作對的心思,只能捂著肚子爬上車,趕著馬車跟在他們身後。
高風一直提著張二公子到了鎮子外頭,然後他才一鬆手,張二公子就砰地一聲掉在地上,摔了個四腳朝天。
「滾。除非他同意,否則你不要再出現在他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個人,高風冷聲說道。
張二公子被提了一路,早胸悶氣短,快喘不過氣了。現在再被這麼一扔,他更是被砸得暈頭轉向,腦子裡都在嗡嗡作響。
他活了這麼多年,還從沒有這麼憋屈過!
現在又聽到高風這麼說,他恨恨抬起頭:「你要誰同意?張元立嗎?憑什麼?只要他一天還是張家人,我就有資格去找他!你別以為你和他拜了兄弟,你就能分到我們張家的家產!我可告訴你,你一個外姓人,沒資格對我們張家的事情指手畫腳!」
高風眼神一冷,他直接一手捏住這個人的脖子,手上稍稍一使力,張二公子就兩眼翻白,雙腿亂蹬,眼看著喉管里就沒氣了。
但突然就,高風才又鬆開手。
張二公子再次撲通一聲落地,連忙咳嗽了好幾聲,重重喘了幾口氣,才終於緩過來了。
再抬眼看到眼前的高風,他眼中就帶上了幾分懼意,身體不由自主的蜷縮起來。
「公子!」張二公子的小廝終於跟過來了。他趕緊過來將人扶起來,「公子,咱們走吧!這裡是他們的地盤,咱們鬥不過他們的!」
張二公子張張嘴,卻發現出口的聲音沙啞無比,而且含混得厲害,他自己都幾乎聽不清楚。
「想讓自己徹底變成啞巴的話,你只管開口說話。」高風冷聲道。
張二公子頓時後背上一涼,他趕緊閉嘴。
顧采寧也涼涼開口:「他剛才並沒有打算掐死你,只是覺得你這個人既然不會說話,那就還是當啞巴的好。不過看在張元立的面子上,他現在只是暫時傷了你的聲帶,讓你不能發聲。但是,如果下次再讓我們聽到你辱罵他、辱罵我們以及任何庄稼人的話,那我們給你的教訓就絕對不止讓你暫時說不出話這麼簡單了。」
聽到這話,張二公子嚇得連忙雙手捂住脖子。
高風這個人話沒說上幾句,卻用實際行動告訴他——張元立是他罩著的!他們姓張的再敢來騷擾張元立,他這個當大哥的絕對不會對他們客氣!
而他,也的確被高風這一系列的舉動給嚇到了!
張二公子二話不敢多說,趕緊連滾帶爬的爬上馬車,抖索著雙手將車簾放下,然後嘶啞著嗓子喊了聲:「快跑!」
是跑,都不是走。可想而知,現在他是奔著逃命去的!
小廝也片刻不敢耽擱,趕緊就爬上車轅,抽出鞭子狠狠一甩,趕著馬兒飛快的跑了。
當里正聞訊趕來的時候,事情都已經解決了。
「哎,高老闆,這麼要緊的事情,你怎麼也沒叫人通知我一聲?這個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在縣城裡他囂張囂張也就算了,結果現在來我們觀音鎮,他還敢擺架子?狂得他!早知道他會來給張老闆添堵,我肯定第一個不放過他!」
只是現在人都已經被高風給解決了,里正也就放了幾句狠話,就連忙對手下的小嘍啰們吩咐:「以後你們都給我精著點。現在張老闆的生意做得這麼好,縣城那邊的張家肯定眼紅著呢!以後他們肯定還會再來。不過要是他們再敢來,你們一定得先把人給我截住了!絕對不能准許他們再去張老闆跟前礙眼,記住了沒有?」
「記住了!」一群小嘍啰連忙點頭。
里正才滿意點頭。他再轉向高風這邊:「高老闆,你放心,以後這件事包在我身上。以後不經過張老闆同意,那群姓張的誰都別想出現在他跟前!」
「嗯。我相信你。」高風點頭。
里正趕緊鬆口氣,再親自送了他們一段。眼看著高風一家子走遠了,他才擦擦額頭上的冷汗,忙不迭轉身回去。
「真是不得了啊!」一面走著,他還一面小聲感嘆,「自從縣太爺沒了,又攀上了知府大人後,這個姓高的氣勢也越來越嚇人了!還是說……本來他就有這樣的氣勢,只是以前因為身份太低,不好發作出來。可是現在,他的身份地位已經有了一定的保障,所以他也就開始肆無忌憚起來了?」
這麼想著,他禁不住一個哆嗦,就連忙搖頭將這個想法扔出腦海。「我管他是不是這樣?反正,他厲害了,這對觀音鎮來說絕對是件大好事!我也能跟著沾光!這就夠了!」
再說顧采寧一家子。
他們一直走出鎮子好遠,晨丫頭曉丫頭才反應過來的歡呼。
「爹好厲害!」姐妹倆拍著手大叫。
此時高風臉上的冷然早已經退去,古銅色的面龐上漸漸爬上一抹淡淡的暈紅。
他悄悄看了顧采寧一眼。「我剛才真的是氣不過。」
「我明白。」顧采寧點頭,「你做兄長的,眼看到小弟被人這麼欺負,你忍無可忍挺身而出,這是應該的。而且你做得很好,很有男子漢氣概,我很喜歡。」
「是嗎?」看著她肯定的眼神,高風嘴角微彎,「我也是看到小弟他在飯桌上那麼落魄的樣子,莫名想到了我小時候。當然,從小我就知道我是我娘撿回去的,我娘也偏心得明目張胆,所以我從沒有指望過她能把我當親兒子對待。只不過,在看到小弟那麼傷心失落的時候,我心裡想到,其實有些時候,我也曾有過和他一樣的期盼。但他好歹做出了嘗試,我卻連嘗試一把都沒有嘗試,就主動放棄了。所以今天幫他教訓他弟弟,我也是在幫當年的自己出氣。」
「我明白。這口陳年怨氣出了也好,不然一直梗在你心口,時間長了會變成心病的。」顧采寧說道,「而且我想,小弟他現在肯定已經知道你為他做的事情了吧?他肯定心情已經好多了。在經歷過那麼多事以後,你還是選擇相信親情,相信兄弟,這一點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她的關注點一直放在他的那塊心病上。
高風聽明白了,他頓時心口一暖。
「的確,那件事我已經徹底放下了。以後我會和我的兄弟和睦共處,互幫互助。」
他口中的這個兄弟,自然就是張元立。
顧采寧點點頭,她就主動拉上他的手。「好了,回家吧!」
「嗯。」高風連忙點頭,就將兩個女兒抱起來,一家人一起踏上回家的路。
第二天,張元立就又派人給他們送了一堆年貨過來。
其實之前他就已經差人送過來一大堆東西,那些就夠他們過年用了。結果臨近年跟前,他又送來一堆,而且還是比之前更好的一堆東西!
「這些不是年禮,而是他對你維護他、幫他出頭的答謝。」顧采寧說道。
「我知道。」高風點頭,就將東西給手下了。他還讓過來送東西的石頭給張元立帶回去一句話——
「以後你都可以放心,有大哥在。」
聽到這話,石頭都不由鼻子一酸,他趕緊應諾了一聲,就連忙轉身走了。
將這堆禮物收拾一下,他們一家人也就匆忙的開始準備過年了。
轉眼到了年三十這一天。
大清早起床,顧采寧推開窗子一看,就見外頭白茫茫的一片,竟然下雪了!
「瑞雪兆豐年,這是好兆頭啊!」王瞎子感受著空氣中的絲絲涼意,他牽著瞳瞳站在家門口,臉上滿是滿足的笑。
顧采寧也微微一笑,她踏著小腿深的雪走進院子里,和高風一起先把院子里的雪給鏟了,然後她再打開院門。
「咦?」
剛打開門,她的目光就被院子門口的一排東西吸引了目光。
高風也看到了,他連忙過來將東西撿起來,卻發現雪地里還有!
將雪掃掉一層,他們就見到家門口竟然擺了滿滿一排的野雞野兔,還有野鯽魚這些東西。有幾隻野兔還是活的!
檢查一下這些東西身上的傷口,再看看雪地里那一串蔓延到前方的淺淺腳印,顧采寧臉上就浮現出一抹淺笑。
「是黑風他們給咱們送加餐來了!」
兩個女兒聽到了,她們趕緊歡呼著跑過來,姐妹倆幫助他們將這些東西都給抱回家裡。
今天他們的年夜飯就添了一道紅燒兔肉、蘿蔔燉雞,還有一條清蒸鯽魚。
他們吃著,也沒忘了給守廟的雙雙,以及家裡的瞳瞳、毛毛幾個加餐。
吃完了飯,一家人在一起守歲。不過沒等到交子時分,兩個孩子就已經累得靠在高風懷裡睡了過去。
昨晚上剛下過雪,現在到了晚上,空氣格外的冷。高風就將孩子交給顧采寧:「你陪孩子們睡去吧!我在這裡守夜。」
「讓她們自己睡吧!有毛毛陪著她們也夠了。我陪著你。」顧采寧卻說。
兩個孩子本來就是自己在睡,現在讓她們自己睡也沒問題。高風想想也就點頭。
於是,他們先將王瞎子送回去房間里,然後再將睡熟的女兒放到她們的小床上,給她們蓋好被子,再讓毛毛躺在姐妹倆中間,用它身上厚實的皮毛給姐妹倆取暖,顧采寧和高風才又一起回到堂屋裡,兩個一邊烤著火,一邊守歲。
不知不覺,一個晚上過去,舊的一年也離他們遠去,新年到來了。
今天是正月初一,他們不用出去走親戚,所以守歲完了,高風出去家門口放了一串鞭炮將年送走,就打著哈欠打算和顧采寧一起回房去睡覺。
但是,他才剛走到門口,就聽到村裡幾個年輕人舉著棍子興沖沖的朝外頭走去。一邊走,他們還在一邊喊:「走咯,打狼去咯!打到一頭狼,狼皮狼牙都能換錢,狼肉還能下鍋燉了吃個熱乎呢!」
高風立馬轉過身。「你們要去哪打狼?」
年輕人們見是他,就趕緊回答:「就是去前頭的那片山林里啊!你是不知道,昨天一早,這裡好幾個村裡的人都看到雪地上的狼爪印了!好些人家裡都聽說丟了些雞鴨什麼的,所以正打算大家一起過去把那群狼給打死呢!現在我們就是過去幫忙的!」
他們說話的時候,顧采寧也出來了。
「以前我怎麼沒聽說有狼吃雞鴨的事?」
「那是因為以前村裡沒見到狼爪印啊!所以看到雞鴨丟了,也都當做是被黃鼠狼給吃了。可是現在,那真真是狼爪印出現了!而且聽別村的人說,他們在前頭那片山林里也真的看到過狼,晚上還聽過狼嚎呢!狼這種東西,兇殘得很。現在又是大冷天的,他們抓不到獵物,肯定會來村裡搶食。要是給他們傷到人那可就慘了!所以現在咱們一定得在他們還沒傷到人之前先把它們給滅了!」一個年輕人大聲喊。
「可是,以你們的身手,你們根本就抓不到狼。倒是被狼給生撲的可能性更大。」高風沉聲說。
幾個年輕人滿臉的興奮就消失了。
要是這話從別人嘴裡說出來,他們早生氣了。可是眼下,這個人卻是高風。現在在村裡除了村長外,最有臉面、說話最能讓人信得過的高風!
因此,他們好歹還是往耳朵里聽了進去一點。
「這個其實我們也想過了。只是現在各村都在往外派人手呢,咱們村裡要是不去幾個人,那怎麼行?」
「那你們別去了,我去。」高風就說。
「我也去。」顧采寧立馬開口。
幾個年輕人見狀,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也就點頭。「那好吧!不過,要是真打到狼了,你們可得回來跟我們說。如果分到狼皮的話,千萬給我們看看!」
「好。」高風爽快點頭。
幾個年輕人才走了。
高風立馬回頭看一眼顧采寧,就見顧采寧的臉色變得分外陰沉。
「大過年的,誰吃飽了撐的想到要去打狼?」她低聲問。
「去看看就知道了。」高風只說。
顧采寧立馬點頭,兩個人就牽出來小馬,各自騎上一匹,朝著山林那邊去了。
一路朝前走過去,他們沿途又遇到了好幾撥人馬。年前高風在各個鎮上走動,實地指揮修路,好些人都見過他。因此看到他們,大家都紛紛上前來打招呼。
高風也就順勢問了一嘴,就發現這些人都是過來打狼的!
再一問他們的說辭,竟然和剛才那群年輕人的都差不離!
這就蹊蹺了。
就那麼一群狼,它們一個臘月是在到處流竄,將附近這十好幾個村裡的擠壓都給肆虐了一遍嗎?
高風眉頭微皺,他連忙對顧采寧說道:「這件事絕對是人為的。有人想要狼皮。」
「我發現了。」顧采寧頷首,隨即她眼神一冷,「我現在很想知道,是誰想動我的女兒女婿?要給我知道是誰,我先扒了他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