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喬裝出城
一輪新月才剛剛掛上枝頭,陪京金陵城中寂靜的街道上就響起車輪滾動的聲音,一輛廂車趁著宵禁,來了城門腳下。
「來者何人?因何夜犯宵禁?」守城官兵頭子攔住了前行的道路,看著不敢抬頭的趕車小廝,長得倒是白凈,對話中有些困意被驚擾的不耐煩語氣。
車簾被撩開一個小縫,看不清車上做了幾個人,只見一塊令牌從裡面遞出,同時響起的還有個渾厚的聲音:「尚國公使,奉聖上之命,使出權宜,便宜行事,速速讓開,與我們放行出城。」
官兵頭子見了聖上金牌,規矩地行了個大禮:「卑職有眼無珠,衝撞了尚國公大人,既是奉旨出城和使,也請打開車門,權充臨檢,還望大人配合,不要難為卑職。」說著示意周圍人等將車仔細地圍作了一團,上下巡視著。
底下的小兵卒子,將趕車的小廝也拽了下來,本想盤問,誰知竟是個小啞巴,抬手嗯啊之時,看見裸露的手臂上一個個暗瘡,也覺得晦氣,生怕被傳染,便拿著武器,將他扒拉到一邊,繼續查看著車頂車底。
車中人輕咳,慢悠悠地大開簾門,就見車裡正坐著兩人,主位上的豹紋常服,蟒靴高冠,一臉方正之像,正是剛被策令的尚國公使黎天,旁邊坐著一個公子哥模樣打扮的人,一身織金的綢緞,烏髮為一條白色絲帶系住,腰間束一條白綾長穗絛,上系羊脂白玉,外罩軟煙羅輕紗。眉長入鬢,細長溫和的雙眼,秀挺的鼻樑,正是跟隨黎天出使的赫家公子赫志銘。
「隨侍尚國公使赫志銘,同身負皇恩,各位官爺,行個方便。」
左右巡視了良久,也未見得異常,官兵頭子才肯作罷,隨意地瞥了一眼城門之上,手中長槍立在身側,大手一揮:「放行!」
古老的城門吱呀呀唱著歌謠,門軸喑啞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傳得老遠,等車子重新動起來,借著灑下的月光,奔襲過了護城河,城前城郭,一直到看不見身後門樓子上燃起的火把時,才稍稍放滿了腳步。
赫志銘打開車門,使兩人的對話能被駕車的小廝聽到:「既然黎伯父已經被官復原職,又被封了尚國公使,想必聖上該一併赦免了黎氏一府,小姐為何還要如此打扮,趁著宵禁上路,而並非光明正大隨父出使呢?」
此話一出,前面趕車的小廝脫下那個滿是灰土的尾帽,露出乾淨漂亮的一張臉,眼眸似水,眉峰遠黛,不是黎開還能是誰。只見她思慮頗深,清冷開口,語氣好似被秋風灑過,一陣沁出露水汽的微涼。
「先不說之前縱容陷害家父之人是否真的是當今聖上,若此番真的被赦免,適才出城,就不會臨檢頗嚴了不是嗎?」
黎天雙手攥拳,拄在膝蓋之上:「開兒所說不錯,但是我一向不參與黨派之爭,也只是個四品小官,不涉權政,為何一味要對我黎氏一門如此禁忌。」
黎開用帕子抹了抹手臂上畫的逼真的惡瘡,剛才那官兵頭子向城門上偷瞥的那一眼,沒有瞞過的雙眼,修習多時的玄門氣法,雖說沒有融會貫通,好歹也是七八分像樣兒,加上最近修為的迅猛增長,想要用靈識感知異常力量,也並非是一件難事。
那氣息陰冷邪祟,與之前給自己下蠱兒而接觸的青衣冷麵女子甚為相像,八成,也是異界之人。當今聖上與異界之人尚有往來,這事一比當初自己想象的要複雜許多。
「這番,怕是女兒,連累了家族。」黎開嘆氣開口,眼波中一抹無奈與哀思:「若一切真如所料,從開始的齊國公被逼自盡一事,到陷害父親入獄之計,一為牽出赫少保大人在內等前朝重權老臣,加以剷除穩固皇權,二,便是藉由黎氏一門引女兒現身了。」
黎天怒目圓睜:「這皇帝小兒,城府深算,想要除掉我們這些老頭子,尚能理解。」隨即伸出手去,黎開會意將手遞到父親的掌心:「可是我兒無辜,為何也會被算計至此?」
許久沒有握著父親的手,上面有些許因牢獄逼供留下的細小傷口,食指指節和無名指指節還有厚厚的老繭,那是常年握筆,或疾書,或草圖所成。黎開之前的記憶里,似乎都是在夜深剪影處,黎明書案間看到父親已經微駝的脊背,此刻正坐車中,卻比的任何時候都要筆直,話語出口,擲地有聲。
「此去前線之路,斷不好走,黎天雖老矣,但尚有,一戰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