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偷天換日之遭殃
漢子說著話,一臉悔不當初:「自從那天開始,虎牙就一直是這個樣子,十里八鄉的郎中請了個遍,都看不出問題所在,村子里的人看了說,莫不是先生的魂覆在了虎牙身上,最好找個神婆什麼的看看,我們都知道附近師父的本事高明,這才求到了雲泥庵,求師父救命。」
尼姑師父心中有了計較,吩咐著漢子取家中的五穀,即為稻、黍、稷、麥、菽五種穀物下鍋熬煮,又叮囑加上糯米,黑豆和綠豆,熱氣騰騰地一大鍋,江拾燈看著奇怪,怎麼師父不救人反而做起飯來了,莫不是餓了?迷糊之際,脫口而出問道。
尼姑師父也不著急,淡淡地解釋:「這五穀的顏色,白黃紅綠黑,分別對應了五行,五種穀物生於地,授予天,能驅邪鎮宅。」說著,拿著小勺,將熬得黏糊的五穀和豆子,連湯帶水的,分別抹在了孩童的頭頂和兩個肩膀。
「人死前的最後一口氣,是靈魂脫離寄體本身,釋放的一口濁氣,也是容納了其一生中所有是非與恩怨的,陰毒至極,喚作殃氣,噴在草木上枯萎,沾在衣服上也會大病一場,即為人們平常口中所說的遭殃。孩子這樣的病情,怕是將殃氣整個吞進了肚中,才會如此。」
師父一邊解釋,一邊又讓婦人去尋家中縫衣認線用的繡花針,最好細一些的。
「我用著五穀鎮住了其身上的三把陽火,將這殃氣從孩子的眉心挑出即可得救,你們退後些。」
一家人,連同江拾燈在內,都被尼姑師父退到堂屋門口,瞪大了眼睛看著。只見師父兩根手指捏住銀針,沉靜了許久,像是在向其中灌注氣力,突然間睜眼的一瞬間,快速將針刺進自己的中指,沾了血,又刺向小孩兒的眉心。
一直昏睡不醒的虎牙此時彷彿也有了動靜,很難承受身上的痛苦似的,扭來扭去,但在眉心的細針,卻重似千金一般,將他釘在當中。這時江拾燈看清楚了,那孩童額間若隱若現的白色線狀物,終於徹底地暴露在眾人眼前,被尼姑師父猛一用力,連根挑出,脫離人體的一瞬間,變得漆黑無比,做了片刻的扭動之後,化作了一口氣息般,消失不見。
師父點點頭,門口孩子的親人衝過來,看著他臉色逐漸褪去了鐵青,雖然還沒有清醒過來,但顯然已經有所好轉,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燈兒,來。」尼姑師父叫了江拾燈到近前:「你白天捏的泥人是不是還揣在懷裡?」
江拾燈在身上摸了半天,遞上一個小人,尼姑師父將手中已經變成黑色的銀針插進泥人的腦門:「帶到院子外,燒了它,記得一定燒得漆黑后砸碎。」
江拾燈雖然不明所以,但想想之前那孩子被折騰成那個樣子,還是乖乖聽話,半點不馬虎地依著師父的囑咐,將泥人帶出了小院兒。這家門戶就坐落在村中道口,往南是成片的耕地,江拾燈找了幾根樹枝,架著稻桔桿兒,生起了一小攤篝火,連同著那泥人一起,扔到火堆中,不斷往裡填著,燒著。
抬頭看看時辰,只覺得這天色經過這麼久的折騰,還是漆黑似墨,彷彿比別的時候的夜晚,漫長了許多。深夜裡,面前一抹暖黃會叫人忍不住神遊天外。江拾燈迷迷糊糊不知腦子裡想著什麼的時候,似乎聽見有人在奏樂,飄飄蕩蕩,那時的他還不知道,那聲音,正是陶塤吹奏出來的聲音。
其聲濁而喧喧然,其聲悲而悠悠然,寄託了吹奏之人無限的哀思與追悔。聽著聽著,視線的盡頭,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緩步走了過來,身上穿得破爛,但是近前來看,雙目炯炯有神,手中拿著一個鵝蛋大小的東西,放在唇邊吹著,那聲音,便是從他手中之物發出來的。一路吹一路張望,到江拾燈面前停了下來。
「挑殃焚替,好手段啊,小友,這是你的功夫?」老者走到近前問道,蹲下身子用木棍扒拉著火堆中的泥人,此時已經焦黑得看不出其原來的面目。
「是庵里師父的本事。」
「哦?」老者若有所思,就聽院里門響,正巧這時尼姑師父與這家人道別,覺察出動靜,快步走了過來,邊走邊放不下江拾燈頑皮,擔心他是不是處理的時候惹了什麼禍事:「燈兒,你在與什麼人說話?」
腳步聲音由遠及近,江拾燈剛想搭話,就感到腦後被人猛地捶打了下,眼前一黑,頭重腳輕地栽了下來,再睜開眼睛,眼前的景象從村落換成了山洞,晚上出現的那個老者,正背對著自己,悠然的塤聲響起,與那時聽到的一樣,卻又有哪裡,不太一樣。
江拾燈輕咳,試圖引起老人的注意。
「小友醒得倒是快,可覺得身上有哪裡不適?」老者笑著。
「沒有。」江拾燈摸摸後腦,自己最後一點意識,都在這急痛的後腦上,此刻觸碰,卻一點感覺都沒有,一切彷彿是場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