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另有隱情(四)
聽到這,良辰已經起了疑心,這喬帆與苗女箬綺所說的分明就是兩個故事,喬帆說是由於箬綺看上了他的財產,才設下圈套裝作舞娘偷偷給他下蠱控制於他,但是箬綺所說,卻是喬帆趁著英雄救美,然後起了色心,拍著胸脯保證自己定不是負心人,才抱得美人歸,最後還是食言受了蠱毒的罪。
兩個完全不一樣的事情經過,良辰不用多做考慮,心裡明鏡一般,若是擱在一天前,自己肯定相信喬帆所說,因為他與女兒都是蠱毒的受害者,日夜被折磨不說,精神也飽受摧殘。可是如果不是來到這喬家老宅,知道了他如何狠心將女兒拖下水,來要挾婦人家中救命的銀子,如何拖自己下水,保證能獲救,這樣城府深沉且不擇手段的人,負心棄婦這種事,想必他也是能幹得出來的。
何況從見到箬綺的時候,這個苗族女子的神情動作,舉止說話,雖然有些極端,但都不大像喬帆口中所說的那種狠毒婦人。
良辰自己就是個例子,如果她真的心腸狠毒,大可以不用照顧她每日餐水,現在薔鳶也不在身邊,憑她身中蠱毒,完全沒有任何反抗能力,直接讓人拖了出去,隨便找個野地一扔,自生自滅也就是了。
但是良辰的性子,與黎開相似,就算自己吃虧,也從不會逼迫別人做事:「一個巴掌怕不響,就算你說的在理,用下蠱的方法拴住想跟你好的男人的心,也不是什麼君子所為。」
「呵呵。」箬綺輕笑,表情卻有些難看:「我本來也不是什麼君子,在這個世界上,無論任何事情都有其本身的規矩,和尚不能吃肉喝酒,全真道士不能娶妻,民眾不可隨意傷人性命皆是如此,苗女的規矩,是一生只能愛一個男人,不管喬帆是好是壞,是貧窮還是富有,當初既然做了選擇,就不能改變,縱然他休妻之後娶了我,對我打罵,只要他不再愛上別的女人,我亦不能離開他身邊,必須永遠做他的妻子,若有人解開了所下的蠱毒,便只有自盡一條路,這是我的規矩。」
「而他選擇佔有我的身體,就必須付出一生的時間真心陪伴,不然就會付出生命的代價,這是他的規矩。」
聽完這番話,就算是平常人都會有所震撼,即使極端,但這樣敢愛敢恨,也可算作巾幗之豪傑了,良辰感嘆苗族女子的專一,也是打心眼裡覺得喬帆純粹就是個禍害。自作自受不說,還連累了家人。不要說黑苗女的手段,平常人家的姑娘難道就可以山盟海誓騙過,隨意玩弄過後,不負責任?
封建時期的無才便是德,還有所謂的女則,看似是對女子的保護和教育,其實是加諸在其身上最沉重的枷鎖。它就像是精神鴉片一樣,長期吸食著女性的靈魂,讓你徹底淪為他的犧牲品,淪為時代的淤泥,磨滅了自己,也同樣禁錮著後人。
這座城池千百年來對女性的描畫,都太過殘忍,占不得一絲一毫的位置。
一時間,良辰覺得自己竟然很羨慕箬綺,如此愛恨分明。的確喬帆這一騙走的,不光是女人最寶貴的東西,還有對所愛之人託付終身的勇氣和決心。她反而不希望公孫念趕來解喬帆的蠱毒,這樣的男人真是活該痛不欲生而亡,而且還會間接害了苗女箬綺的性命。
箬綺彷彿看穿了良辰此刻的心思:「你是在想,若真的有人解開我的蠱毒,我會不會自盡?放心,我的蠱毒,世上無人能解,所以時不會死的。難為你現在這般境況,還能想著別人。」
她的目光看向良辰時,包含了深深的敬佩。昨日整夜,顯然良辰還說了很多,包括她的師父,她的身世,她的朋友。也許還有良辰自己都不曾發覺,深深藏在潛意識裡的情感。良辰羨慕箬綺的專一,箬綺也羨慕良辰的幸運,與自己相比,她有一個可以一直相伴的人,有時候世界里多了一瑩光亮,是多麼彌足珍貴。
如果可以選擇,萬貫的家財,哪裡比得上真心人與人力量。
可惜這個世上沒有如果。
「我之所以不救那孩子,是知道要是喬帆的陷害,那麼救了她一次,他也會再害親生骨肉第二次,救了小姑娘,他也會害別人,至於你…」
箬綺說著,語氣里摻雜了抱歉:「我既然知道了你是誰,也斷然不可能輕易放手,若真的最後落個技不如人的下場,我再來與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