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3
陳亦旋跟隨陳冬回了泰安才知道嫂子周蘋前兩天已經生產,陳冬這廂剛忙完,就千里迢迢去到江城接她回家,而床榻上的嫂嫂看到她,不沒有怨懟,反而一臉溫柔地看著她,叮囑她好好修養。而嬸嬸葛秀蓮每回給兒媳煲湯,都少不了陳亦旋的一碗。
陳冬在客廳抱著幼子,樂呵呵地哄著,葛秀蓮在廚房忙碌著,周蘋躺在床上休息,而陳亦旋呢,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看著這一切,眼神迷茫又獃滯。
葛秀蓮在廚房喊陳亦旋來幫忙:「旋旋,來幫嬸嬸剝顆蒜,再把那姜給刮刮。」
陳亦旋聞聲,邊站起身邊收起手機,往廚房裡走去。在葛秀蓮的指揮下,找到櫥櫃里的大蒜子,又拿了一塊老薑,站在流理台慢悠悠地鼓搗著。
葛秀蓮看著她生疏的動作,一張臉笑得像盛放的花朵:「旋旋還和小時候一樣,除了舞刀弄劍,別的事兒全不會。」
陳亦旋紅了臉,悶著頭不說話。
倒是客廳的陳冬抱著孩子笑道:「媽,你這話真是一語中的。你看,你旁邊站了個鴕鳥。」
陳亦旋原以為陳冬會幫自己說兩句,結果卻是跟嬸嬸一般笑話他,氣得就衝出去要打他。
陳冬將孩子舉到陳亦旋面前,捏著嗓子,一副小孩子的語氣道:「姑姑,早教是很重要的,我們小胖長大了想當個安靜的美男子。」
陳亦旋被他逗笑了,雙手往身上擦了擦,擼起袖子接過陳冬手裡的小囝,朝廚房努了努嘴:「小胖爸爸快去親身示範下,新時代的美男子應該如何操持家務。」
小胖在她懷裡閉著眼睛,時不時砸砸嘴吐吐口水,粉嫩嫩的模樣很是可愛。
陳冬好笑,但還是老老實實地進了廚房。
他們沒有提到的便是陳亦旋為何受傷這件事,他們關心的只有她好不好,並且將她當做這個家庭的一份子,這種無聲的信任與關懷,讓陳亦旋既感動又愧疚。
她許久未曾感受到的家的溫暖,此刻如同潮水般向她襲來,她如同一頭自由地鯨,翱翔在大海,沒有束縛地沉沉浮浮。
年前的幾天,陳亦旋在泰安的日子過得如同這座城市的名字一般,悠閑又安適。
跟著嬸嬸去逛商場,跟著陳冬上泰山和老人們玩紙牌,跟周蘋帶著小胖在花園裡轉圈,呼吸新鮮空氣。
春節那天,泰安這座小城熱鬧非凡,鞭炮聲此起彼伏。讓這一家人沒有想到的是今年天氣十分爽朗,來泰山旅行過年的遊客爆棚,陳冬的小旅館人員爆滿,而員工們放假了,他和陳亦旋直忙到傍晚,有人接班了才下山。
葛秀蓮和周蘋在餐廳的餐桌上一邊包著餃子,一邊收看央視的春晚。當她們知道陳冬和陳亦旋已經下山,餐盤裡胖乎乎的餃子一個個被下到沸水裡,翻滾、遊盪,接著飄出誘人的鮮香。
小胖躺在搖籃里閉著眼睛砸吧著嘴,彷彿隨時會被這香味喚醒。
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度過這個美好的春節,眾人高興,連剛剛生產的周蘋也忍不住小酌了幾杯。
酒過三巡,夜已深重,電視機里響起每年的必備曲目《難忘今宵》。
互道過新年快樂,陳亦旋掏出在商場為小胖定製的小手鐲小腳環,一一給他戴上,一身酒氣的往小胖的臉上吧唧了一下。
陳冬笑著推開她:「這姑姑的早教不行,得遠離我們家小胖。」說著自己往小胖臉上吧唧一口,樂呵呵地道,「今年的最佳,不對,是去年最佳——我當爸爸了呢!」
周蘋啐了他一口,笑道:「小妹挺好的,你自己身上又是煙味又是酒氣的,也不怕熏著小胖。還最佳,最佳就應該戒煙!」
陳冬諂笑著摟著老婆孩子回了房,葛秀蓮也早早的回房休息了。陳亦旋頭有些暈,但卻毫無睡意,在沙發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窩著繼續看春晚。
此刻,電視里出來的春晚的老面孔馮鞏,他剛一出場,觀眾們立刻大聲起鬨:「我可想死你啦!」
見自己的經典台詞被搶白,馮鞏立刻笑嘻嘻地大聲接到:「觀眾朋友們,你們可把我想死喏!」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這種老朋友相會的場面,大概也就馮鞏老師二十年如一日的堅持,每每都要讓觀眾將他牢牢記住,才能做到吧。
一句想你了,多麼簡單又樸實的情感表達。
想你了,我也想你了,你現在在幹什麼呢?陳亦旋在心裡默默地念叨了幾遍。
在泰安,在江城,幾次面對孟瑞都是欲言又止,她好像從來沒有明明白白地告訴孟瑞,她想他,她喜歡他,她愛他。
她想如果此刻孟瑞出現在她面前,她一定要明明確確地告訴他。當她意識到自己有這種華而不實的想法時,忍不住自嘲自己的膽小。
馮鞏老師表演了什麼節目,陳亦旋完全不在意,只是每年都很期待他的那句「我想死你了」。而此刻,這個期許已經得到滿足,她也正式進入了新年。
牆邊的暖氣片呼呼響,陳亦旋穿著薄衫也覺得有些燥熱,忍不住走到窗邊吹吹冷風。天幕卻剛剛好上演一場璀璨的盛宴,小區里的居民們在喜迎新年財神,紛紛想要搶佔先機贏得開門紅,煙火一處比一處漂亮奢華。
陳家一向不信這個,所以此刻只有陳亦旋一個人扒著窗戶欣賞。她的視線隨著焰火騰空、綻放再墜落,恍然間,她看到樓下小花園的休閑椅上坐著一個形單影隻的男人。
那道身影有些熟悉,視線在空中交匯,陳亦旋立刻轉身裹上沙發上的小毛毯,鞋都沒換的奔向電梯。
這應該是新年最佳,心想事成——她想他了,而他來了。彷彿電梯都在幫她,她剛到電梯口,電梯正好停在這一層。
指示燈不停地閃爍,陳亦旋默默地在心裡倒數:10、9……6、5……3、2……
叮的一聲,電梯門緩緩打開,陳亦旋如同離弦之箭,飛一般地奔向那個休閑椅。
然而,那道身影卻消失不見了。
寒風刺骨,穿過她裹在身上的薄毯不停地侵襲著她周身的每一個細胞,就連天幕盛放的朵朵煙花,就變成了一張張冷嘲熱諷的笑臉,接連不斷的轟鳴聲仿若一陣陣嘲笑轟擊著她的耳膜。它們好像在天上俯視著地面,嘰嘰喳喳地叫囂著:「看吶!那裡有個眼神不好的笨女人!那是個自作多情的傻女人!」
薄毯從她肩頭滑落,腳已經變得僵硬,雙腿就像從這草地上長出來的一般,生了根,便很難再挪動。
眼角被寒風颳得有些刺痛,以至於讓她酸漲得睜不開眼。
心裡的小人叫囂著:結束吧!一切就這樣結束吧!不越界,你們依然是久別重逢的老友!他根本不在乎你,就以朋友的身份守護在他身邊吧……你會遇到更好的人,更珍惜你的人……
是呀!就這樣吧!
陳亦旋艱難地邁步轉身往回走,卻猛然撞進一個人的懷裡,頭暈目眩的感覺,她想,是酒精開始起作用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