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7
翌日,阿卡一早就出門了。孟瑞吃過早飯就癱坐在床上划著平板,看著老黑給過來的資料,手機嗡嗡地響了。
打電話的人是孟東萊:「小瑞,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孟東萊昨天沒有去宴會,她與孟南山的不和,人盡皆知。即使消失九年的孟瑞回來,也沒能讓他們坐上同一個桌子吃飯。
「怎麼?我不該回家嗎?小姑。」孟瑞反問。
孟東萊一陣無言,頓了頓,說:「不,你應該回來。只是一切都沒有準備好……」她欲言又止。
「什麼叫準備好?小姑,你在說什麼呀?我怎麼聽不明白啊?」孟瑞輕笑,他隔著屏幕彷彿都能看到孟東萊皺著眉頭的一張臉。
「算了,不說了。你今天有空嗎?這麼多年沒見,小姑想好好看看你!」孟東萊話鋒一轉。
孟瑞挑了挑眉,掀開被子站到窗戶前,扭頭看了一眼灰撲撲的天空,屈指敲打著玻璃窗,沉吟片刻,輕聲道:「好。」
孟東萊定了時間和地點就掛了。
孟瑞看著手裡的手機,思緒萬千,大腦飛速運轉著。
他回想著剛剛老黑髮過來的北山集團所屬的碼頭、港口、倉庫、船舶以及航運圖,孟東萊和孟南山對他歸來的截然相反的態度,北山集團這幾年大換血的董事會……
江城冬日多雨,一道滾雷由遠及近,轟隆隆的聲音震得孟瑞心頭一顫。他按了按緊繃的太陽穴,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了離開江城的那個晚上,陳叔叔倒在血泊中的身影,小河上漫天的火光依然是那麼的清晰,他甚至還記得直到他和母親坐上那個中年男人的車,才感受到隱沒在黑暗中的殺氣在逐漸消失。
此時此刻,一想到當年那條隱藏在黑暗中的毒蛇,他依然感到一陣心悸。
孟瑞咕嚕咕嚕大口大口地灌著水,記憶翻湧帶來的不適感稍稍得到緩解。他換了衣服,看了眼之前阿卡給他準備的袖箭,自嘲地笑,難道還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對他動手不成。
他把那精緻的袖箭扔到一旁,穿上深灰色的運動服運動鞋裹了一件黑色的羽絨服出了門,在酒店門口打了計程車直奔與孟東萊約定的地點。
一路上,孟瑞欣賞著江城連綿起伏的高樓大廈,還有隱匿其間的矮小破敗的城中村。或許是他的眼神太過於痴迷,司機忍不住說:「江城這些年變化太大了,小夥子要經常回來看看呀!」
「你怎麼知道我是江城人,還不怎麼回來?」孟瑞被司機一說,來了興緻。
「我拉過那麼多客人,看人的這點眼力還是有的。」司機笑道,「你現在搬到哪裡去了?」
孟瑞笑了笑,不說話了,把臉轉向窗戶外面,看著這來來往往的車水馬龍。
司機從後視鏡里打量他:「哎,你還別說,我覺得你有點眼熟呢。」
「我都九年了才回來這一次,您哪裡就覺得眼熟了。」孟瑞又笑著和司機聊天,心道這司機太會胡侃了,懟了他一下。
「哈哈哈!這麼久啦!我一定是認錯人了。」司機乾笑了兩聲,不再說話,看著前方專心開車,時不時從後視鏡里瞥了瞥孟瑞。
孟瑞察覺到司機的眼光有些不同尋常,他的神情依舊很輕鬆,但是餘光卻在打量著這輛車和這個人。
「小夥子,你不要緊張,我這是難得碰到你這樣一表人才的孩子,我有個女兒,你有女朋友了嗎?」司機發現了孟瑞的坐立不安,說道。
「有了。」孟瑞不假思索地答道,腦海中陳亦旋的笑臉一閃而過。
「是嗎?那真是有點遺憾啊!」司機笑呵呵地說,「我還想把閨女介紹給你呢。」
「您女兒一定很優秀。」孟瑞放鬆了一點,他低頭看了看手錶。
「你趕時間啊,那我開快點。」司機踩了一腳油門,速度明顯快了很多。
到達目的地,孟瑞下車給了車錢,計程車一溜煙就不見了。孟瑞看了看時間,他到得比較早,沒急著往裡走。
天空飄著細雨,他站定到門口,看著這純木製的裝修,在鋼筋水泥的都市裡別具一格的店門,門口栽著幾株修竹,陶瓷的日晷里細細地流淌著一捧清泉,門口用隸書寫了店名——水木軒。
這名字倒是貼切。
孟瑞正想往裡走,一隻手突然搭到他肩膀上,冰涼的手指扣住了他的頸動脈。低沉而又沙啞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想活命就乖乖地跟我走。」
孟瑞驚出一身冷汗,從兩人的姿勢和這人剛剛的一系列動作,他很快就明白自己不是這人的對手,他不敢動彈半分,眼睛打量著四周,天氣不好,這地方又有點偏僻,行人車輛少之又少。
求救的可能性為零。
孟瑞只好就著姿勢按照那人的要求往旁邊的小巷子里走,心裡在罵娘,嘴裡卻是一直在和這人討價還價:「放我走,對方給你多少,我付你雙倍。」
那人默不作聲。
「三倍。」
那人的步子沒有停,連放緩的跡象都沒有。
「五倍。」
已經到了小巷的入口處,這條小巷夾在兩棟高樓中間,後面就是破敗的等待拆遷的老舊房子,因為雨天,拆遷工作暫停,裡面沒有一絲生氣。
要是再往裡走,孟瑞想,自己可能就得交待在這兒了,他有點後悔沒有帶上那副袖箭。
不,應該是非常後悔。
「十倍。」
那人絲毫不為所動。
「出來混的,不就是求財么。我花錢買平安,你不幹,我要是有什麼事,你這平安可是花多少都買不到了。」孟瑞見那人不吃軟的,開始威脅他。
這招也沒有用,那人拖著他,只要他的步子稍稍放緩,他的頸動脈上的壓迫就重了一分。
孟瑞一直尋找機會想脫離那人的鉗制,但此刻好像沒有已經無可救藥了,他很不甘心,死活不肯往裡走。脖頸上的力道加重了幾分,孟瑞有些喘不過氣來,臉漲得通紅,天旋地轉一般,好像失重的感覺,難受得噁心想吐。
突然,鉗制他的人狠狠地把他往旁邊一推,他的頭撞到水泥牆上,脖頸上的力道卸掉了,肩膀也沒有了鉗制,孟瑞癱軟在地,迷濛的目光里好像看到一個紅色的身影忽閃而過。
孟瑞靠著牆根緩了一會兒,拳腳破空的聲音漸漸變得清晰,他的神識開始回返,極力地想要站起來,他動彈了幾下還是失敗了。
一聲輕喝,一道重物倒地的聲響,空氣又重回寂靜。
孟瑞艱難地睜開眼,想要看清眼前發生了什麼,卻只能看到腳下泥濘的黃土地。
「吉祥物,你別動。」
孟瑞下意識地仰起頭,映入眼帘的是那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胖臉——陳亦旋。
她的神色雖然有些焦急,但是語調卻很平靜:「你別動,脖子都流血了,已經叫了救護車,我先給你簡單包紮一下,沒事的。」她說著取下脖子上的羊毛圍巾,輕輕地在他脖子上繞了兩圈。
孟瑞沒有說話,眼神不住地往旁邊瞥。
「你放心,我從出生起,就沒遇到過對手。那人早就趴下了,我已經報警了。」陳亦旋看懂了他的表情,笑著說。
陳亦旋去撈他,孟瑞借著陳亦旋的力道慢慢地站了起來。他身上的衣服早已經髒得不成樣子了,羽絨服吸了太多泥水,他站起來的時候,還濕噠噠地滴著水。陳亦旋嫌棄了一會兒,還是很自然地把他搭在自己肩膀上,扶著他往大道上走。
警車和救護車一前一後地到了,原本沒什麼人的街道瞬間聚集了一圈看熱鬧的人,陳亦旋想,要是半個小時前也有這麼多人在這兒就好了,孟瑞就不會出事兒了。
醫護人員將孟瑞抬上救護車,陳亦旋也跟著去了醫院,還有那兩個出警的警察也跟著去了,要對他們做筆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