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季如茵

  景等雲看著雲初,頓時演技上線,可憐巴巴,「娘親……」


  「你先一邊待著去。」雲初理也不理他,倒是一眼落在站在那裡的景念初,四目對視。


  景念初那純澈而漆黑的眼眸里,這一瞬,終於退了些從容淡漠,透露出獨屬於孩童般的星星點點的期待。


  那樣探尋的看著雲初,那樣期待的唇瓣微動。


  這一眼,隔了多少霜雨春華,多少,思念艱辛。


  方才隔得遠,這一刻距離這般近,清楚的感受著小小姑娘的那純厚的氣息,清楚的探查到她健康的身體,雲初的心,如滾熱岩漿迸裂,灼得胸腔不淚,已似被淚一點一點浸濕。


  母女第一次相見,一字未說,只是一個對視,就好似千言萬語。


  好久,雲初一笑,似煙花燦然。


  景念初也笑,玉白的小臉上有一抹孩童的羞澀。


  雲初這才移開目光,看向還仍被她點著眉心的如茵,對上她那疑惑而戒備的眼神,晶瑩柔白的指尖上淡淡霧氣傾刻間如絲如線縷縷而入,入了如茵眉心。


  「別怕,我娘親很好的。」景等雲自然知道自家娘親的厲害,忙上前拍拍如茵的肩膀安慰著。


  雲初瞧著,睨他一眼,眼底有淡淡笑意。


  這小子,倒是比他父親上道,會哄女孩子。


  不過,如茵倒是聽景等雲的話,站著,沒動,只一雙睛睛好奇的打量著雲初。


  須臾,雲初這才移開手,「你真名叫什麼?」


  如茵眼珠卻了動,很乖巧的回答,「就叫如茵。」


  「姓什麼?」雲初語調柔和幾分。


  如茵又搖搖頭,聲音清楚,「我娘說,我就叫如茵,我也問過娘,可是娘不說。」如茵說到此,默默的低下了頭,搓了搓衣角,「不過,我時常看著我娘對著一個牌位流淚。」


  雲初看著這慧智的小女孩,看著如茵那與當年那人近乎相似的眉眼,須臾,抬手,輕撫了撫那柔嫩的臉蛋,眼神里突然之間就好像多了些什麼,聲音里也有著一抹強忍的悲涼,「你娘,是不是姓俞,叫小柴。」


  如茵小姑娘小臉一愣,看了雲初半響,方才輕微點頭,「娘說,不能告訴別人她姓俞的。」


  雲初驀的笑了笑,心中莫名悲涼消散,「那你為什麼承認?」


  「因為……」如茵長長的睫毛輕微閃了閃,小嘴又抿了抿,然後,抬起了頭,目光純澈認真,「因為,我娘說,如果有一日我遇到一個可以說出我娘名字的美麗女子,就一定不要撒謊。」


  雲初聞言,沉默,看著不過五歲的小姑娘面上那瞬間恍惚而至的溫和與倔強,眼底有一抹潤意。


  季舒軒。


  你的女兒,可真是不像你,俞小柴,竟將養得不錯,她是真的想讓徹底養作一個平凡的女子,不再經歷那些陰謀權欲。


  雲初抬頭,望向好無盡的深藍天際,眼神有些幽遠。


  她是知道的,當年,季舒軒死在她手裡,而她墜崖,可事後,所有人都沒有找到季舒軒的女兒,包括季舒軒那些忠心的屬下都不知其下落。


  不錯,當日,班茵產下的是一個女兒,她當時為班茵接生,自然知曉這孩子手腕處一粉紅月牙胎記。


  也是她歸來之後,聽說其一直沒有下落,又打聽了俞家近況,得知俞小柴也在當年季舒軒死後離開了,消失了,好像自此就從人間蒸發了,她便才聯想到。


  那樣一個天之嬌女,曾經被俞家與季家的婚約束縛著,拼了命的想要退婚,最後,退了婚了,可是一顆心,自此,也算是丟了。


  沒有結果的丟了下去。


  而今,卻還要為尋般傷害她的男子養女兒。


  這世間的情愛,有好有壞,而她,何其幸運。


  雲初沉默,周圍,也無人作聲。


  「你娘很好。」好半響,雲初收回目光,摸摸如茵的頭,語調輕柔,「你姓季,你的父親姓季,很好的一個人。」


  就姓季吧。


  季舒軒是多麼好的一個人,就讓那樣溫暖的男子永留人心中罷。


  「我父親是很好的人。」小如茵面上露出笑意,甜甜的酒渦爛漫綻放。


  「娘親。」一旁,景等雲上前,拉拉雲初的袖子,「原來你認識小姐姐的爹娘。」


  「娘親人緣好。」雲初抓住一切時機的在樹立自己的良好形象。


  不過……


  景等雲只是不其在意的點點頭。


  三皇叔說了,娘親還有個最大的缺點要注意。


  就是,自戀,加臭美。


  「走吧,我們先離開這裡。」雲初這下倒是沒關注到景等雲的小心思,掃了一眼這亂糟糟的院子,揮手。


  「站住。」一聲強撐的暴喝,阻止了雲初的動作。


  是那趴在地上此時一臉猙獰的老鴇。


  「你們可知道我身後的人是誰,竟然敢在這裡鬧事,還把我打成這樣,我……啊……」那老鴇叫囂的話還沒說完,便慘叫一聲,因為她的胸口在方才被景等雲踩了之後,又猛的被雲初突然的用力一踢,一踢一去,再踩在腳下,一翻動作行雲流水,快得亂眼。


  「哦,你的後台是誰,我倒是想知道。」雲初居高臨下的俯視著老鴇,聲調如常。


  「揚州知府,揚州知府大人,你你若是敢……」


  「原來不過區區知府。」雲初冷笑,再看向老鴇時,眼底寒光乍冷,看得老鴇頓時一陣膽寒,「你要做什麼,你……」


  「拐人小孩,齷蹉買賣……」雲初突然低下頭,手指輕輕勾起老鴇的下巴,語聲,薄而威勢不容置喙,「你說,我要如何治罪於你。」


  「你……你……」


  「欲害太子,想打公主,辱罵皇后……嘖嘖嘖……」雲初突然笑得分外親切,「你說,這樁樁,一件件的,本宮……該要如何賞你。」


  「你你你……」老鴇已經徹底傻眼了,面色煞白,血脈不通,張著嘴,舌頭都在顫抖。


  「砰。」緊接著,一個人被重重的扔了下來,砸得地面一陣轟鳴。


  正是之前那個被景等雲下了葯的中年男人。


  緊隨著,路十一的身影落下,對著雲初恭敬一禮之後,退至一邊。


  「你家主子呢?」雲初睨一眼地上的男人,看向路十一。


  「回娘娘,皇上說,除害要除根。」


  雲初瞬間瞭然,這個景元桀,難怪能吃准她,她還在這裡處理這一院子禍害,他已經去找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了,還親自去。


  揚州知府?


  哼。


  不知會如何慘。


  「娘娘……」猛的,伴著吐血之聲,不可置信的言語,中年男人看著雲初,人都快呆了。


  這世上,有誰能喚作娘娘,那自是皇室之中。


  而大和皇上至今只封一后,據傳皇后,天姿佚貌,傾國傾城。


  而皇后育生有一子一女,眼前這眉眼如此相像的小孩……


  中年男人呆了之後,還沒作何,全身就開始抽搐起來,在地上一邊滾,一邊傻笑起來。


  雲初微微蹙眉,詢問的看向中十一。


  「娘娘,屬下只是方才這般摔了他一下。」路十一也不明就理。


  「呃……娘親,可能,可能是夜靈玉的葯……」一旁,景等雲上前來,轉著大眼睛,表示,不是他的錯。


  「嗯,可能副作用。」雲初頷首,確定。


  夜靈玉那貨,手中的葯……嗯,偶爾也會抽瘋的,不然,不會到得現在,名玲瓏還在記恨著她,一提到她的名子,就要喊打喊殺。


  人家好好的大婚……


  「娘娘,娘娘,奴婢有眼不識泰山,你放過奴婢啊……」老鴇不愧是混於風月場所的,這轉變得讓雲初都覺著賤得可怕。


  不過話一落,便一個頭一個頭的磕在地上,鮮血長流。


  「念初。」雲初不看她,目光淡淡的掃了一眼院了里那些已經立在那裡連呼吸都不敢喘一下的護衛,又看向站在那裡沉靜不語的景念初。


  景念初抬頭,走了過來,神色嚴肅又隱含期切。


  「你是知道我們要從這裡露過,刻意前來嗎?」雲初抬手,顫了顫,最後落在念初的臉上。


  景念初被雲初撫才著臉,有些彆扭的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然後,退後,「師傅說,你扔下我四年,不讓我喚你的。」


  「那老頭竟然這樣教你說?」雲初的憤怒瞬間即起。


  景念初想了想,認真,「半字不差。」


  「走走走,這臭老頭,不給點顏色,竟然要開上染房,這麼毀我,天地不容啊。」雲初嚷嚷著,拉著景念初就向外走去。


  「唉,娘親,你不能有了女兒就忘了兒子啊。」身後,景等雲一把拉上如茵便小跑著跑了上去。


  再後面,路十一看著匆匆怒走的雲初等人,又看著地上已經差不多奄奄一息的老鴇,再然後看著一旁的呆如木雞的護衛。


  這個……


  皇後娘娘沒說要如何這名婦人啊,他要如何處理。


  這是個頭疼的問題。


  思慮良久,路十一眼睛突地一亮,生生使得向來木訥端正的神色都為之一動。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她不是欺賣孩童,虐殺殘忍,把她也如此一通不就行了。


  立想而行。


  路十一去辦了。


  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墨,連路十一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經黑了一大半。


  ……


  雲初帶著幾個孩子走出老遠,這才想起來,那可惡的老鴇還在院子里,真是一孕傻三年,當即對著空中招手要吩咐什麼,不過,卻已經有人出現,將路十一的處理方法回報。


  雲初抽了抽眼角。


  十一,你丫的,跟著皇上學壞了。


  像這樣的人,砍掉手手腳腳,泡泡鹽就好了嘛,你還要給她心靈與精神上的雙重摺磨,她該要多幸福啊。


  「娘親,十一叔叔會怎麼樣處理那些壞人呢?」景等雲好奇的看著雲初。


  景念初和如茵還有小虎子等人也好奇的看著她。


  小虎子幾個是小孩子,雖然知道雲初和景念運,景念初身份不簡單,可到底是孩子,內心裡,並未想太多,聽著幾人說話,低著頭,很是乖巧。


  當然,這事太殘忍,雲初可不會如實說,嚇壞小孩,陰影這種東西不可有。


  輕輕一笑,「只不過讓他們為自己的行為買單而已,人生於世,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你們,往後,也當如此。」


  「幾年不見,你倒是多了些母性。」一道女聲突然輕輕傳來。


  雲初偏頭。


  一名著粗布衣衫,卻氣質不俗,儀容得當的女子走了出來。


  幾年不見,退去了當初的傲氣與靈俏,眉宇間更透著一份知足的幸福和成熟。


  俞小柴對著雲初笑笑,然後招手,「如茵,過來,娘帶你回家。」


  如茵抬頭看看雲初,邁步朝著俞小柴而去。


  「你要一直帶著她?」雲初沒有阻止,而是看著俞小柴。


  俞小柴撫了撫鬢髮,輕輕牽起如茵的手,「撫育她,教養她,將是我活下去的生存意義。」


  雲初怔了怔,既而,瞭然般的一笑,「他泉下有知,當三生是幸。」


  「是吧。」俞小柴嘆了嘆,說話間,還是對著雲初恭恭敬敬一禮,「好,民婦告退。」


  一句民婦告退,徹底表明了她此生歸隱平常的態度。


  雲初沒有阻止,只是看著小小的姑娘輕靈著眉眼,沖她笑著,沖景等雲和景念初和小虎子幾人笑著揮手,「再見」沒有說話。


  好久,一雙小手在景等雲面前晃了又晃。


  「景念初拿開。」景等雲去扒拉掃擋在自己面前的手。


  景念初根本不容他碰到便拿開,「眼珠子都看痴了沒出息。」大有長者教訓小孩的意思。


  「哼,我這是革命性的友誼。」景等雲掩下心裡不舍,自有道理。


  景念初意味深長的「哦」了聲,不再理會他,而是看向雲初,「娘親。」


  這聲娘親,如此生澀,又如此滿含親切。


  孩子稚嫩的聲音一瞬又觸到心中某根弦,生生攪得五腑蕩漾,眼眶發紅。


  景等雲看著娘親這感動的模樣,不滿意了,小腰一插,小嘴一嘟,娘親第一次見他時,也沒見她這樣,而且,還扒了他的褲子呢。


  哼。


  厚此薄彼。


  重女輕男。


  「你是男孩子,你嫉妒毛線。」雲初是誰,察覺到自家小子那幽怨的小眼神,直接一個暴栗砸了過去。


  幸虧景等雲跳得快。


  「娘親,那他們呢?」景念初眼眸里轉過靈慧的笑意,指向小虎子幾人。


  雲初看了他們幾眼,看著景等雲,「小子,交給你安排吧。」這幾個小子,方才那般有義氣,說不定,是等雲的福也不一定。


  景等雲這會兒心裡正難過呢。


  好不容易有個對他胃的小姐姐就這樣走了,他不太舒服,可是,他又沒法阻止,他雖小,卻懂,如茵必不是尋常的小姑娘。


  「我會好好安排的。」景等雲最終一拍胸脯,豪氣干雲。


  「別說大話就行。」


  「景念初,你不許說話。」


  「娘親生了我一張嘴的。」景念初無視於景等雲的怒意。


  雲初看著二人鬥嘴的模樣,好憂傷。


  為毛,她突然看到了,自己在景元桀面前吃虧的模樣,如此的形象。


  嗷嗚……


  你們自個兒爭去,我得去找我家相公。


  拍拍屁股,雲初正打算要撤,給他們留一片孩童天地時,衣袖又被拉住。


  轉身,看著正揚頭看著她的景念初,語調不自覺就柔了柔,「捨不得娘親?娘親只是先把你們爹給抓回來,他太招挑花。」


  景念初搖搖頭,小臉上很認真,似乎在猶豫著什麼,盈盈光束明亮似星,「幾日前,念初自蒼南山下來時,遇到一個人。」


  「一個人?」


  「一個叔叔。」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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