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張 簡單易懂的興趣培養
夜色降臨，須臾館零零星星地亮起了幾盞燈，205室中夏川俊希坐在榻榻米上大口吃著金槍魚蓋飯。其餘幾人一邊看電視一邊隨意地聊著，隻有他虛著眼睛，腦子裏一直在思考待會兒要怎麽教東雲愛彈鋼琴。
按照常理來，學鋼琴一般要從認識鋼琴開始，然後校正坐姿、手勢、指位。之後再學習基本的指法、基本的演奏法。然後要開始學音、裏麵又包括音級、音立音名、唱名、全音和半音的分類、然後就可以學學黑鍵和音律了。
這些隻是基礎中的基礎，但不管哪一個部分，都非常的枯燥、難懂。要是一開始把這些一股腦地全部灌進東雲愛的腦袋，就算以她的毅力能咬咬牙堅持下來，學完了一曲以後也不會繼續彈鋼琴了。
他試著回憶自己時候到底是為什麽開始練琴，又為什麽堅持下來的。在兩世的人生裏，學琴的理由和過程都完全不同，但在記憶中都有一段旋律和一雙手，一直陪伴著他。
“幹嘛呢？一直在發呆。”鈴木秀人伸出右手拍了拍夏川俊希的肩膀。
“……啊！沒事，對了！秀人你當初是為什麽彈鋼琴的？”
“我媽的夢想是當個鋼琴家，但沒能成功。不過她還是喜歡鋼琴，沒事的時候就在家裏彈，在她的耳濡目染之下，我也對鋼琴起了興趣，就叫她教我，然後就學會了唄。現在想想，那就算我們母子之間的親子交流了，別的孩子出去玩的時候，我媽就坐在我旁邊教我彈鋼琴，別誤會，我沒在抱怨，那時候我還挺開心的。”
鈴木秀人又開了罐啤酒，一口氣灌下了一整瓶，那咕嚕咕嚕下咽的聲音，明明白白出了“我很傷心”這四個字。
夏川俊希不知道鈴木秀人和媽媽之間發生了什麽，但對別人不想提的事情不過度追問，這是他們五個人之間的默契。
可作為朋友，夏川俊希還是覺得該安慰一下鈴木秀人，卻見鈴木秀人抬了抬下巴，指向鐐垂著眼睛吃飯的東雲愛。
這下可好，連續踩了兩顆地雷，也有可能是四顆，不過剩下兩個人還在看電視，表情沒什麽變化，就當隻有兩顆吧。
他伸出手胡亂地抓了抓東雲愛的頭發，笑道：“吃快點，然後去我房間彈鋼琴，離九點可沒多少時間了。剛剛秀人了，今他來洗碗，你就不用去了。”
鈴木秀人大吃一驚，自己喝著酒聊著，莫名其妙就被派去洗碗了。他想抵抗一下，然後發現蜷縮在被爐裏的腿被連續踹了三腳，隻得長歎一聲：“沒錯，我了。”
又過了二十分鍾，東雲愛終於坐到了鋼琴前，鋼琴凳有些高，她的腳幾乎夠不著踏板，隻有拖鞋和踏板勉強貼著一點。
夏川俊希一看這不成，明得給東雲愛買個合適的椅子。
“你平常有什麽喜歡的曲子嗎？”夏川俊希柔聲發問，今他先不教那些基礎，就讓東雲愛自己彈彈她喜歡的曲子，培養一下她的興趣。
“我喜歡的？嗯……那個……哼~哼~哼~哼~”她哼唱了幾聲，夏川俊希聽出來了這是巴達捷夫斯卡的《少女的祈禱》。
以少女為題材的名曲眾多，比如德彪西的前奏曲《亞麻色頭發的少女》，舒伯特的第十四弦樂四重奏《死亡與少女》。
但這些“少女名曲”都是由男作曲家創作的樂曲，即便能聯想到可愛的少女，作曲家也不過是邋遢的大叔。
但是僅有一曲是由真正的少女所創作的人氣名曲，那就是這首《少女的祈禱》。巴達捷夫斯卡寫出這首譜曲的時候不過十七歲，是名副其實的少女的作品。
在曰本，幾乎所有的八音盒都選用的這首曲子，彩鈴裏也用的很多，所以東雲愛熟悉這首曲子也不算奇怪。
曲子難度不大，即便是初學者也可以彈奏，這恰好符合了夏川俊希的心思。
“那好，那就來彈一遍吧。”
“啊？怎麽彈？我不認識五線譜，也不知道鋼琴哪個鍵是什麽音，怎麽可能彈得出來。”
夏川俊希忽然把東雲愛抱了起來，自己坐在了鋼琴凳上，把東雲愛放在了大腿上。然後抓起東雲愛的雙手，把手背上握住手指，幫她把手指蜷縮下去，形成一個半圓形，像手心握著一個球。
東雲愛異常緊張，全身都在用力，手指僵硬地像被凍住了似的。
“放鬆，手背放高點，像是屋頂一樣。要是屋頂塌了，房子裏的人就全死了，所以要時刻注意屋頂的位置。”
東雲愛試著找到夏川俊希的感覺，但全身就是放鬆不下來。
“算了，待會兒你就會自然放鬆了。現在，我先教你彈奏順序，先是左手。”
夏川俊希的左手拇指按了下去，壓著東雲愛的手往下落，東雲愛的指尖觸碰到了冰冷的琴鍵，又很快彈起，然後是無名指。隨著手指的感覺，東雲愛的身體也慢慢放鬆下來，全身心集中在了鋼琴上。聲音通過自己的手指誕生，這種感覺就讓她覺得非常奇妙。
“這就是基本的順序了，彈鋼琴要順著順序來。接下來，我就帶著你彈一遍你喜歡的曲子。”
演奏開始了，東雲愛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在各個鍵位裏來回起落，上下飛舞，冰冷的感覺不斷在指尖滑動，流水般優美的音樂就在她的指尖誕生了。
這是種特別美妙的體驗，音樂從自己的手下誕生，這件事就讓她非常感動了。她垂著眼彎著嘴角看著自己的手，瞳孔深處有些飄飄然，她覺得這首曲子也不是很難，就算沒有夏川俊希在上麵幫她，以她的賦，幾個時也能學會了。
殊不知夏川俊希現在很是痛苦，東雲愛畢竟是孩子，手很，手臂又很短，他生怕自己稍微用點力就把東雲愛的手指按斷了，手臂扯脫臼了。他按地十分心，完全沒有在享受曲子，每一下都戰戰兢兢。
等過了四分鍾，終於把曲子彈完了，他長舒一口氣，把東雲愛放了下來。
“怎麽樣？”
“很有意思！我現在就想學鋼琴！”
“很好。”夏川俊希微笑著的臉忽然一變，擺出了魔鬼教官的架勢，“首先，從調整坐姿開始！把背挺直了，肩膀放平！全身肌肉放鬆！”
東雲愛眨眨眼，不明白怎麽夏川俊希突然變得這麽嚴厲了，但還是照著他的話把姿勢擺好。
夏川俊希滿意地點點頭，感覺孺子可教也。學鋼琴從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基礎更是重中之重，他覺得自己該堅決執行蘿卜加大棒的教學方針，這可比他時候好多了，他時候可沒有蘿卜，全都是大棒打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