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去聽她的演奏會
東京藝術大學奏樂堂是由曰本知名建築家岡田新一所設計完成的，他的代表作是位於千代田區隼町的最高裁判所。最高裁判所是曰本最高法院及最高私法機關，獲得了慈重要建築的設計權，他在曰本的地位可想而知。
奏樂堂的外觀秉持著東京藝術大學一貫的風格，色調簡單大方，建築物整體看起來像個鞋盒，大理石牆麵有序的刷著咖啡色的塗料。玻璃門前擠滿了學生，排著長龍一個個購票入場。
“S席居然要四千日元，好貴！”
夏川俊希看著票價有些肉痛。
音樂廳的坐席會按照S席、A席、B席、C席來劃分區域。S席價格最高，之後以ABC為順序依次降低。
所謂S席是指能在本場演奏會裏獲得最佳體驗的席位，大廳一層除了最前列和兩側為A席外，其他都是S席。這是因為最前列的觀眾必須要抬頭仰視舞台，而且聲音是從頭頂傳過來，多少會影響聽福而兩側的坐席則會因為牆壁等一些因素，破壞了樂器間完美的聲音平衡，影響了整體的效果。
夏川俊希憑票走進奏樂堂，可以容納1100饒音樂廳裏麵已經坐了快600人，穿正裝的占了大多數，但也有不少人和他一樣穿著休閑裝。
近年曰本音樂會的著裝逐漸從西裝往休閑裝上轉變，甚至偶爾會有穿著低腰褲，打著耳釘的人出現在音樂廳裏。
一般人認為，古典圈會對此大發雷霆，甚至拒絕對方入場。但事實恰恰相反，古典圈對這個現象打心底裏覺得高興，因為這意味著年輕人也開始聽音樂會了。新鮮的血液越多，藝術就越長久，這也是為什麽開學典禮的時候，校長會放出自己的惡搞視頻。
當然，在國外知名樂團赴曰演出時，就全都是正裝了。
對此夏川俊希猜測，這可能是和票價有關。
他坐在一層中間的座位上觀察四周，演奏大約還有半個時才開始。一些人趁著這段時間狂刷手機，畢竟等音樂一開始，手機就得關閉電源，直到演奏結束才能再打開了。
“時間還剩不少，我也先看看書好了。”
他從包裏拿出從藝大圖書館借出的音樂家手稿，細細讀起來。
下午三點整，奏樂堂的燈準時調暗，昏黃的燈光籠罩在整個大廳，朦朦朧朧的宛若仙境。
坐在夏川俊希右邊的短發學長忽然拍了拍夏川俊希，表情緊張。
“你好，打擾一下。昨晚練的太晚，有可能我會在中途睡著，如果那時候我打了呼嚕，請你不要有任何顧慮，一拳打在我身上叫醒我。”
“好的。”
“謝謝！請記住，是一拳打醒我！如果不用拳頭，我可能醒不過來。”
“好。”夏川俊希微笑，“要是我睡著了，摸摸我的肩膀就行，千萬別用拳頭。”
短發學長害羞地抓抓臉，不再話。
穿著一身白色連衣裙的清宮雨情這時走上台了，她慢慢從休息室走向鋼琴，腳上踏著帶有水鑽的牛奶色高跟鞋。
噔、噔、噔、噔。
高跟鞋敲擊地板的聲音在整個奏樂堂回蕩，清晰明顯。
她深深鞠躬，坐在了鋼琴前，長長的睫毛垂下，盯著譜架上的樂譜。
她就這麽一直沉默了兩分鍾，沒人話，每個人都屏息看著她，心髒跳得越來越快。她腰挺得直直的，和背後的管風琴融為一體，時間好像回到了兩百年前，一位孤高的公主坐在自己的房間裏，麵無表情地看著女傭送來的信件。
演奏家分為兩種，一種是和觀眾當戰友，雖然演奏者不會對著觀眾席侃侃而談，但他會通過音樂，和觀眾坐著無言的交流。有時觀眾被演奏吸引變得熱血沸騰，有時又垂垂落淚，而觀眾這種情緒又反而影響到了演奏者，最後融為一體。就算背對著觀眾，演奏者也能感覺到今觀眾的心情。
而另一種，是和樂曲當戰友。這種演奏家，是在和樂曲話。他全身心地沉浸在了樂曲裏，把觀眾當做敵人，演奏的唯一目標，就是讓所有觀眾進入到自己的世界。
清宮雨情是後一種，她還沒有開始演奏，可她的氣場就將奏樂堂的氣氛給改變了。奏樂堂越來越冷，好像隨時會刮起冬風，帶著冰粒，把臉都給劃破的冬風。
“噔、噔噔，噔噔……”
她微微噘起了嘴，手在琴鍵上動起來，奏樂堂一瞬之間銀裝素裹。
《冬風練習曲》是肖邦練習曲中最具有技巧性、篇幅容量最大的曲目之一。要想彈好這首曲子，演奏者的手指要在碰觸琴鍵的過程中能夠做到快速、敏捷，同時還要有很高的準確度，此外，還要求手指在快速跑動時承受巨大的運動量。
奏樂堂內被冬風來回掃蕩，同時又有股非常纖弱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叩擊著觀眾的心弦。
夏川俊希從音樂中看到了一片海，一片奔湧著滔巨浪，要吞沒一切的海。一個女孩獨自站在海岸邊，高傲得揚著頭，直視著這片大海。
永不妥協！永不屈服！永遠反抗！
音樂，是演奏者對你話。
夏川俊希聽到了，他也明白了為什麽黑羽教授要他來聽這首《冬風練習曲》。
清宮雨情，是位了不起的鋼琴家。
他似乎可以看到，黑羽教授揚著頭，用一貫的蔑視一切的表情著。
“你這一屆都是些不如你的平庸鋼琴家，但學校裏還是有幾個你的對手的。”
夏川俊希的手忽然癢了起來，恨不得找架鋼琴，自己也去彈一首《冬風練習曲》來一個doubletime。
但還不急，先聽完。美麗的曲子，自然要好好欣賞。
隨著音樂的行進，站在海岸邊的女孩對著大海開始咆哮，咆哮，最後竟乘著冬風飛上了空，和海潮對峙著。
觀眾們拳頭緊握，他們哪個人沒有陷入過穀底？可就是憑借著這股不服輸的盡頭，咬咬牙挺了過來。
加油！
每個人都在內心裏呐喊，為了那個和海潮搏鬥的女孩，也為了和現實搏鬥的自己。
音符越來越劇烈，女孩和海潮瘋狂的糾纏，最後，在強風掃落葉般的音符中，女孩衝破了海潮，來到了美麗的彼岸。
音樂，也在這裏停下了。
一曲結束，鼓掌是基本禮儀。但對於完美至極的演奏，僅僅鼓掌無法傳達內心的感動。每個人都站了起來，一邊鼓掌，一邊喊著“Bravo！”喝彩。
清宮雨情鞠躬致意，眼睛掃視著觀眾席。
她一眼就看到了在人群之中特別顯眼，穿著紅色上衣的夏川俊希。她慌慌張張地走進休息室，決心等會要麵對麵問個清楚。她可不是那麽膽怯的人，剛剛的冬風就明了她的堅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