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Omelas(12)
「你覺得是?」程聿舟不置可否,反問顧久。
「是我先問你,你這樣犯規。」
他替她揉捏疲勞手指,力道不輕不重,剛剛好解乏,「怎麼突然對我的過去有興趣?是不是該把過去每一段主動跟你報備?」
顧久歪著頭看他,眉眼是少有的溫軟,卻興緻盎然,「我猜你只有這一段,還是處於被動,追你的女人應該不少,能堅持到最後的,只有這一個。」
偏偏男歡女愛,最有趣一點——更主動的那個,往往更被動。
可往往,人被心中所求蒙蔽,太盲目看不清現實,到頭來,輸到一敗塗地,又不願認。
「為什麼?」
「我猜的,」顧久抽回手,雙腿交疊換個姿勢,大腿根部瑩潤細嫩肌膚若隱若現,繼續說,「我二叔有三房,四個孩子,最厲害的是三房相敬如賓,他不會處處留情,但絕對跟你完全不同,等你有機會見到他,就知道我為什麼這麼猜。」
「其實他為人,跟戴啟智倒是很像,」兜兜轉轉,話題又回到戴啟智身上,「為什麼跟你師父決裂?跟著他,不是會走得更高?」
客廳吊燈只開了外圍一圈,光線不夠清晰明亮,只照出程聿舟側臉輪廓線、烏黑眼眸暗沉沉,不知是燈光昏黃,還是因為他的眼神,「走得再高,被人牽制,隨地隨地摔下來,有意義?」
顧久挑眉,似乎窺探到程聿舟另一面,野心不小,不願受制於人,「跟著戴啟智走得高,但走不遠。」
頓了頓,她又有疑問,「如果沒有潘偉良的案子,你還會這麼快跟他決裂?
一年前,潘偉良「首富殺妻案」滿城風雨,人人都說,程聿舟得戴啟智提拔,才有資格進場「夢幻律師團」,結果最後,最出風頭就是程聿舟,還不懂感恩圖報,忘本踢掉戴啟智上位。
「沒有潘偉良,總會有別人。」
答案意料之中,卻好像藏著另一層意思。
午夜談話到此為止,顧久今晚跟程聿舟聊得不少,越多一分了解,越想繼續探究。
不過今夜她精力耗盡,點到即止。
懶洋洋靠在沙發里,摸到遊戲手柄,顧久準備再戰一句,卻被程聿舟按住手。
「問了這麼多,輪到我了?」
程聿舟結實小臂帶著體溫,貼住她,肌肉線條流暢,像他腹上人魚線,血脈噴張身材被家居服包裹,簡直暴殄天物。
空調顯示屏上26度,可顧久覺得,她現在的體溫,應該高過38度。
「打算玩到什麼時候?」程聿舟寬大手掌托住她明媚小巧臉龐,一語雙關。
顧久挑眉,下一秒,主動湊上去,紅唇微微一動,「到你沒耐心陪我的時候。」
誘惑近在咫尺,他低頭,吻過顧久唇角,「那你會很盡興。」
桌上手機被冷落已久,為博關注,不知疲倦震動,終於成功引起程聿舟注意。
他拿了電話,走到陽台才接通,轉瞬,客廳里只剩下顧久。
客廳落地窗隔音效果極佳,顧久眼看要打完這一局,程聿舟還未結束通話。
不知道,這通電話另一端會是誰。
轉回視線,屏幕上,顧久剛剛被對手球隊進一球,二比二平,讓她之前努力都白費,都說足球這項運動最大魅力,是不到最後一刻,永遠不知道結果。
其實相同公式道理,原樣照搬,套進無數情形,一樣合理。
好比男女情事,一夜情未盡叫人遺憾,可只要這夜還未盡,誰又能做先知,預言最後會發生什麼?
*
唐姍被害案至今沒有進展,戴啟智和他妻子、以及程聿舟的不在場證明均被證實,偏偏梁誠固執己見,一味抓著程聿舟不放。
「我不懂為什麼,你對梁誠的做法視而不見,他現在揪著程聿舟,根本是浪費時間和精力。」
阮夏心直口快,梁誠嘴巴又碎,進刑警隊以來,兩人互相抬杠成日常,卻從未有過這麼大分歧。她不願背後打人小報告,這種手段她不屑,如果不是實在看不過眼,絕不會主動向顧靖揚提起。
「我更加不明白,你明明也不贊同梁誠,為什麼又對他一再縱容?」
顧靖揚轉過頭看阮夏,不理會她的質疑,不急不緩開口,揭開陳年舊事,「三年前連環殺人案,第三名死者被發現時,作案手法、受害人類型、作案特徵和前兩個案子都一致。」
「結果呢?」
舊案重提,必有轉折。
「第三名死者是被她丈夫殺害,丈夫研究了前兩個案子,模仿作案,誤導偵查方向,後來,死者丈夫察覺犯案過程被死者妹妹看見,我們一心追查連環殺人案時,他殺了死者的妹妹。」
顧靖揚望著阮夏,一雙眼深邃平靜,他早修鍊得定力十足,如果每個案子都捲入私人情感,下一次,又怎麼足夠冷靜判斷,挽救生命,「梁誠一直自責,認為如果當初沒那麼盲目,那個女孩不會死。」
「梁誠的確有心結,但你又怎麼斷定,自己沒有盲目的時候。」顧靖揚下巴朝某個方向一揚,恰好是梁誠背影,一七八身高,肩膀軟塌塌耷拉,整個人瞬間好像縮了十公分。
「去吧。」顧靖揚最後留下兩個字,悄然離場。
年輕氣盛一張臉上,表情糾結,阮夏抿著唇,看眼前梁誠黯然背影,心情複雜。
最終做好心理建設,下定決心走過去,還差一步之遙,她從口袋裡摸出一小袋牛肉乾,扔過去。
「休戰行不行?」看梁誠穩穩抓住小小一帶零食,阮夏在他身邊坐下。
「你是前輩,又比我大那麼多歲,飯都比我多吃了好幾百碗……」她是死鴨子嘴硬,語氣卻明顯軟化妥協。
平日話嘮,到此時卻出奇安靜,只默默朝阮夏伸出左拳。
停戰標誌,兩個拳頭輕輕一碰,結局皆大歡喜。
「嘴皮子厲害。」梁誠搖頭,好笑又好氣。
「那當然,論嘴皮子功夫我從來沒輸過誰,小時候我爸還想送我去學相聲,後來因為我長得太好看了,人家不要。」
「那他們眼光真不怎麼樣。」
明褒暗貶,梁誠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阮夏少有戰敗,今天輸這一局,心情反而更輕快,只笑笑不說話,兩人難得有和諧相處片刻。
沉默半晌,阮夏拍拍梁誠肩膀,轉身走了。
她當然有盲目的時候,但這一次,她知道自己沒犯錯。
早晚會出現下一名死者,證實她這番推斷,可是,她又寧願是自己錯……